第24章 章節

出口,這讓想聽上一聲師兄的顏聽怨念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顏聽抓着一大袋散發着微弱光亮的螢火蟲在他的窗前露出半顆腦袋,因為怕顏老爺聽得動靜,顏聽壓低着嗓音,小聲說:“蕭暮,走,我們一起去放螢火蟲。”

成群的螢火蟲聚焦着綠螢螢的“火苗”,照亮了顏聽躲在樹葉後的臉,稚氣未脫,卻已有了英挺的眉目。假以時日,注定是這王都城中風靡一時的美男子。

蕭暮不冷不熱地看他一眼,“那是女孩兒愛幹的事,我不去。”十歲的蕭暮第一次從嘴裏蹦噠出這麽多字,趴在綠樹粗枝上的顏聽生生愣住,他其實已經做好只聽他面無表情說一個字的準備了。

很多時候,不管顏聽在蕭暮跟前說得是如何的眉飛色舞,蕭暮基本上只回一個字,“哦”字是經常性的字眼,或者一個看“傻逼”的表情。

而扭頭盯著書卷的蕭暮亦是後知後覺,霍然擡頭,卻看到一張笑臉,那明目張膽的笑容中帶着幾分戲谑,顏聽說:“待字閨中也是女孩兒幹的事。”

“你——”蕭暮在昏黃的燭光裏瞪着顏聽,秀麗的臉瞬間紅成蘋果。

顏聽掩嘴偷笑,又一次問他:“那蕭閨女到底是去呢,還是繼續待字閨中?”

蕭暮恨恨地扔下書,向着樓下走去。

萱草滿庭芳。顏府的後院是一塊空地,半身高的雜草混合着不知名的野花,在月下散發着清香,茫茫夜色裏,兩個少年攜手同行。蕭暮甩開顏聽貼上來的手掌,明顯不悅。

顏聽仿佛沒有察覺,依舊将蕭暮的手拉得更緊,他說:“這樣才不會摔倒。”

蕭暮不信,硬是拼着力氣從顏聽掌心掙脫了被他握得發疼的手,然後直接摔倒進草叢,驚起無數栖身草尖的螢火蟲,星星點點,在他的頭頂飛越,像升起的星辰。

顏聽看着睡倒在草叢中的蕭暮,哈哈大笑,“叫你不聽老人言!”伸手将蕭暮拉起,只到他眉目的蕭暮借力站起的時候,直直撞了他的肩,順道在顏聽的右肩咬了一口,痛得顏聽怪叫,手一松,囚禁了螢火蟲的袋子掉在地上,湧出更多的螢火蟲飛向天際,有的繞着他們的周身前行,有的停駐在他們的頭上、肩上,将他們裝扮得瑩瑩發亮,他們仰着頭,靜靜看着眼前易逝的美景,有冰蟾臨空的冷然,也有風吹草動的溫和。

那一刻,蕭暮一慣面無表情的臉突然變得柔和,他的目光追随着起伏飛舞的螢火蟲,在抿得難插針的嘴角輕輕綻開了一個笑容。

瑰麗的桃花從遠方吹來,落進他的眼裏,洋洋灑灑在他身後鋪了一地落英。

顏聽側頭看他,欣喜他那不易令人察覺的小動作,顏聽朗朗的聲音揚起在無邊的夜景裏,他緩慢地敘說着,轉而換了低沉的音調:“世間其實有很多美好,只要用心,你就會看到。那些過去了的傷心往事,好比對待這些螢火蟲一樣,放任它們自由,讓它們去到一個屬于它們的地方。人就應該活在當下。蕭暮,你也可以做一個快樂無憂的孩子。你還有我、有爺爺,我們都能成為你今後的親人。不要抗拒我們對你的好,我們都是真心愛你的。如果你願意,你能成為我唯一的小師弟嗎?讓我能成為保護你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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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蕭暮十歲,顏聽十二歲。

小小年紀,因為那一晚的月色,起舞不倦的螢火蟲,終于可以并肩而立,終于可以相依相偎。

像顏聽說的那般,他成為能護他的師兄,而他,便是那個可以被他捧起來,攏起手指小心對待的師弟。

舊時容(二)

轉眼他們已經到了入學的年紀,自幼學醫到現在,徐徐碾過三載。

顏聽長成了風姿翩翩的美少年,迷倒無數王城閨閣女子,打馬街前,氣宇軒昂,卻又溫潤如一塊上好的美玉,令人癫倒。王城權貴,不論為官從商,皆是搶着要他當女婿,仿似他就真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石,得之可得取之不竭的財富。

而當日被他戲稱為“蕭閨女”的蕭暮赫然不遜他半分,只是孤傲冷清,除了顏聽這個名頭上的師兄能近得了他的身,其餘人等,不敢欺近一分。

曾有羅家小姐心儀于他,幾次欲在喧嘩的街前向他贈予繡帕,或是一針一線緊密縫合的香囊。然,蕭暮只是淡淡一瞥,驚得羅家小姐連忙收回,想說幾句惹人憐惜的話,在目無焦距的蕭暮跟前,卻又成了結巴,一句話還未說完,人便已是面紅耳赤。

惜字如金的蕭暮木着表情回了她兩個字——“矜持”。自此,連這唯一敢表白于他的羅家小姐也望而卻步了,再不贈送一事一物,偶爾遠遠見着了蕭暮,便也同其他芳心暗許的姑娘們一般,只默默地躲在一角瞧着,雖隔離了長街窄巷,但能那般看着也是好的。

蕭暮仍舊是以前的性子,只是當年的他不屑于和任何人來往,可如今,在他藏得極深的心海裏,卻是住了人的。那個人,正是他的師兄。

人一旦存了念想,也就不會如之前那般麻木不仁,仿若超脫了凡塵,一個蒲團,一只木魚,便能夠在焚香缭缭的佛前,閉目口念阿彌陀佛。蕭暮亦不例外,他開始注意周遭世俗的目光,平靜的內心時常因此而波瀾不定,幾番沉浮。

從禦醫坊回至顏府,這一路上,顏聽的身邊總是圍繞着各式各樣的女子,各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她們大多是王城貴族千金,詩意大發時,一張拜帖便塞到了顏聽的手裏,弄個什麽花前月下的優雅宴請,其實也不過是想單獨和顏聽說說話,沒有什麽說的不要緊,只要是能對飲賞月,于這些女子而言,已是足夠。

顏聽推辭再三,然,拜帖卻是只增不減。蕭暮借此取笑顏聽,顏聽再不似當初那個心浮氣躁的少年,反而沉穩非常,他一笑置之,看向蕭暮的眼神裏,被什麽東西填埋,那是在他看別的姑娘的眼睛裏沒有的東西。

那麽多的姑娘,顏聽記不得名字,也記不得相貌,獨獨有一位有幸被他不僅記住了名字,也記住了相貌。

他對蕭暮介紹那位姑娘的時候,用了“青梅竹馬”這般的修飾詞,蕭暮恢複了他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稍稍致意那位姑娘。青梅竹馬甚是牽強,顏聽同蕭暮是一塊長大的,顏聽身邊有什麽樣的女孩,蕭暮焉能不知?

那位姑娘是王都城首富傅家的千金,閨名岳晴,是個賢淑得體的女子,在花一般的年紀裏,有着與容貌不符的溫婉。只是,傅岳晴生得太過豔麗,上挑的眼角,略微帶了媚态。這樣的女子,蕭暮極度不喜歡,甚至感到分外的讨厭。

傅岳晴比任何一位姑娘都要深得顏聽的歡心,顏聽允許她每天守在顏家的府門口,僅是為了在清晨和黃昏同她見上一面,寒暄幾句。

顏聽會給她講禦醫坊的趣聞,女子安靜聆聽的姿态,像是月下花期正盛的海棠,美麗而清致。有時候,顏聽也會邀請她入府品茶。

在二月草長莺飛的時節,顏聽還會帶她去河堤岸放風筝,飛入雲天的風筝在她的轉輪裏越飛越高,顏聽溫柔對待的模樣,蕭暮即便是看着,也恨得牙癢癢。

三年前,和顏聽并肩而行的那人,是自己。

看着傅岳晴站在顏聽的身旁,溫文可人,端莊典雅,婉轉低螓首,低眉弄繡帕。

蕭暮忽然覺得,這是世間最為絕佳的一對璧人,可他不會送去最真摯的祝福,只因他讨厭這樣的和諧。

蕭暮問顏聽,“你喜歡她嗎?”

顏聽側耳傾聽,卻不予以回答,作弄蕭暮是他一直以來保存着的唯一興趣。盡管這麽些年,他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似要拿出自己的心來明志。

蕭暮不在意他是否會答,反而繼續問道:“那,你會娶她,和她長相厮守一輩子嗎?”

那,你會娶她,和她長相厮守一輩子嗎?蕭暮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多麽希望顏聽可以像過去的那個三年一樣,陪在他身邊,不求給他最好的溫柔,但求能和他攜手未來的每一條路。

他想,以前無關至要的那人,終是成了他的牽絆,根源究竟始于何處?

顏聽沒有表示,只是問明顯變得緊張的蕭暮,“你喜歡她嗎?”就像是把那個棘手的問題轉身抛向了他,想讓他措手不及。

蕭暮冷冷地說:“我不喜歡她。我很讨厭她。”然後立身回屋,門用力地關上,撞出沉悶的響聲,好像發洩着不滿。

那扇門外,顏聽坐着冰冷的石凳,悄無聲息地落了淚。在這個世間,人一旦長大,就會有責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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