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來也巧,大師兄一共就帶回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白斂。
同樣是溫衡帶入門中,我和白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天差地別。不說性格外貌,單單一個資質,我就拍馬也追不上。那時我和白斂一起進的宗門,分的是一個院子一間房。想來萬事早有端倪,彼時測試靈根的靈器無端出錯,我們還未測過根骨,不好分配,上面便将我和白斂都交由溫衡負責。初來乍到,又見識短淺,周圍的人和事都是全然陌生,我那時渾身是刺,唯恐被人欺了去,一丁點小事就能跟別人打的頭破血流。往往到最後都要讓大師兄親自來領我回去。
雖然表面不顯,實際上我還是怕生的很,每日最期盼大師兄能來看我一眼,倒也不是對大師兄有什麽旁的意思,只是一點點微弱的雛鳥情節罷了,然而大師兄更喜歡白斂,每次來也是來尋他,次數多了我也就明白了,後來……後來我在外門泯然衆人,白斂則是因為天賦極佳被掌門收為親傳,青雲直上。
如今白斂和我的交集也不過是偶然路上碰見打聲招呼,通常是白斂眼尖,不管我在什麽犄角疙瘩,他都能一眼發現,然後獨獨叫我一聲師兄。
而溫衡……自我被放逐到外門起便閉了關,自那以來,我再也沒見過溫衡溫師兄。
我收回思緒,摩挲着手心的瓷瓶,上品天璇複靈回丹,一粒價值三千上品靈石,療傷回靈聖品。
他們說溫衡給我送了藥,他的藥我也見到了,上品天元丹,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體貼地恰如其分。可我手上這瓶又怎麽回事?難道是昨日那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少宗主給我留的。我與他非親非故,又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思來想去應該是我錯估了滇滄少宗主的財力,可能對他而言這種靈丹不過是不值一提的雜物?
我兀自揣度思量,只覺得旁人都是居心不良,另有所圖,可我又想到,我整個身家估計連人家一個指甲蓋也沒有,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一張臉,就這張臉也往往鼻青臉腫,人憎鬼厭……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有道是又便宜不占是王八,想來他一個堂堂滇滄宗少宗主,應該不會做出要回送出的靈藥這種事。我把秦峥的藥瓶細細收好,取了溫衡留下的靈丹,吞服。
不愧是核心弟子的丹藥,效果就是立竿見影,只用了一枚我便感覺舒爽許多,我将剩下的藥收起,動了動酸痛的四肢,下床。
我們外門弟子不像內門弟子有獨立院落,往往一個院子裏就要擠下十幾二十人,我所在的院子也是如此,此時已過卯時,其他人都已外出,我看了看時辰,若是趕一趕還是能趕在晨課結束前到達,我雖天賦平平,卻也是奢望修道成仙,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不會放棄。
我纏好手上的布條,确保不露出身上一處傷痕,畢竟傷痕這種東西露出來只會丢人現眼,不會有人因此憐惜,所以,哪怕我內裏傷痕累累,也要挺直腰板虛張聲勢。
也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一個一個的盡是來送我丹藥。
我才出了院子,就被攔下了。
那狗東西沒帶他的狗腿子,站在那抱着臂,上下打量了我,面色發黑,語氣不善,倒像是問罪:“幹什麽去?”
我忍着心中翻湧的厭惡,垂着眼,假笑回他:“戚師兄,我要去上早課。”他們說我自命清高,老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看着就來氣,後來我一尋思還真是,我一個雜役弟子,見了他們那些大人物居然不去溜須拍馬,還擺一張臭臉,無怪乎我經常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
不過換作誰跟我易地而處,也輕易笑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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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些人就是純屬自己有病,無冤無仇也能在人群裏逮着你針對,比如我跟前這個狗東西,他媽生他可能抱錯了,把胎盤養這麽大也是不容易。
他嗤了一聲,“就你那靈根,再怎麽努力也不會有增進。”
好吧,他這是專門過來諷刺我,看來腦子越來越有病。這種話,自我修真以來聽過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所以其實我并不會怎麽難過,我不吭聲,等他繼續說。
我等了等,也沒等到下句,便擡眼看他,“戚師兄?”意思是您老還有何貴幹,沒事別占我修煉的時間。
“咳,”他正盯着我看,見我看他便移開視線,然後又氣勢洶洶的向我走來,往我懷裏塞了一個瓷瓶。
“拿着吃,這東西本少爺吃膩了,給你了。”他說着又怒氣沖沖起來,瞪着眼,又說,“你不要我就扔了。”
不愧是老祖的嫡孫,上品丹藥說扔就扔。
我被他撞了個踉跄,攥着瓷瓶,心中劃過幾分思量,臉上笑容真誠幾分。
“多謝戚師兄。”
他看我寶貝似的把丹藥收起,臉色好了許多,口裏說着:“不過是些我不要的垃圾,沒見識。”想來,在他眼裏,我應是見識短淺鼠目寸光,一丁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我感激涕零。
着實可笑。
我收好藥瓶,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這是我拿到最好的丹藥。沒想到戚師兄竟待我是這般的好。”假的,我是騙他的,不說秦峥的天璇複靈回丹,單單拿溫衡那瓶來說,也比這個要珍貴的多。
他嘴角上揚,好似發現自己表情外露,馬上又板起臉,“沒見識。”然後又說“如果你以後跟我混,肯定比現在有出息。”
來了,他果然是要收我做仆從。
這可能是他的一時興起,或者是他的心懷鬼胎,可我卻不敢不應,畢竟我打不過他,我就算打得過他,也打不過他背後的老祖。
他見我如此知情識趣,滿意的點點頭,狗嘴裏居然吐出象牙來:“你好好休息,過幾日……我派人接你。”
我目送他遠去,後背衣衫幾乎被冷汗浸濕,我還真怕我一言不慎,若是他一言不合要動手,我又如何該如何。
我習慣疼痛。
但我也懼怕疼痛。
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