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去路上華睿陽并沒有多費口舌解釋,也對,其實沒那個必要,他認識誰,同誰交好,與我何幹。
隐隐有些悲哀,就算已經混得出人頭地,再努力又如何,到底是拼不過那些坐享其成的公子哥,輕而易舉就拿家世和背景來逼死人。
阿亮是,秦衛也是,至于我呢,我還不大了解華睿陽。
車子直接駛回了華家宅院,多日不見的管家迎在門口,畢恭畢敬的接過我跟華睿陽的外套。我問過楷楷在哪兒,直接上樓找兒子。
華睿陽很用心,或者說是華家的管家很用心,小孩的屋子給收拾得很棒,連小型的秋千和滑梯都備下了,我進去的時候楷楷正坐在地毯上拼積木,小孩見到我,立馬笑開花撲過來,摟着我脖子脆生生叫爸爸。大亨看楷楷撲在我身上撒嬌,也跟着站起來,吐着舌頭湊上前,大狗還真是視力不好似的,碰倒了楷楷堆起來的積木房子,積木房子嘩啦倒了一地,楷楷“啊”地叫了一聲,小手拍拍大亨腦袋,有模有樣道:“大狗狗不乖。”說着又蹲到地上重新擺起來。
我起身出門,發現華睿陽已經換上了家居衣裳,一件瞧着就軟綿舒适的咖啡色v領T恤,見慣了他衣裝革履的模樣,這麽家居倒有些不适應,他見我傻愣,道:“去換件衣服,下來喝杯茶。”
我沒換,直接随他一起下樓,蒸氣袅袅的紅茶端了上來,他道:“對了,你還是喝溫水吧,胃還沒好。”
我道:“沒關系,身上發寒,正想喝杯紅茶暖暖。”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華睿陽道:“你很介意?”
“什麽?”
“潘遠的事。”
我搖搖頭,道:“我介意又有什麽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魚肉好了。潘遠也好,唐耀也罷,你們本來就是一個圈子的人,認識又有什麽奇怪。不過我跟你一起回這個家,是更介意你為什麽選我。”
他目光炯然地盯着我,質問道:“這麽說,文初你認為我們是一丘之貉。”
“華睿陽,今天必須回答了,先別轉移話題,為什麽選我?你不講明白,我一直不踏實。”
華睿陽起身,攥着我的手将我從沙發上拉起來,一直握着我的手上了二樓卧房,在他房間書架最上面的暗格裏取出了一個相機,遞到我手上。
數碼相機的樣式很眼熟,卻不能一下子想起在哪裏見過,我不解地望向華睿陽,華睿陽道:“打開看看。”
按開電源開關,影像出來的那一瞬,一下子就都想起來了。
相機裏都是我的單人照片,海邊沙灘上漫步的,船上頭發淩亂吹着海風的,早晨睡眼惺忪的,裹着浴巾剛從浴室出來的,握着煎鍋炒蛋的……看得我自己都有些恍惚,原來也有這般年輕時候,照片裏的人笑得那麽陽光,那般輕松無慮,真的是我嗎?
确實是我。當年我跟秦衛偷偷跑去熱帶海島旅游,他那段時間迷戀上了給我拍照,一天到晚對着我咔嚓咔嚓,可離開酒店的前一天晚上,我倆下水游泳回來後就不見了相機,當時還懷疑是不是被跨國跟蹤的狗仔偷走了,秦衛安慰我說他之前多留了個心眼,裏面都是我的單人照。回國後秦衛還惋惜了很長時間,說好不容易拍了那麽多,念叨那個小偷遭天譴。
我捧着這架相機,無奈對華睿陽道:“你偷的?”
華睿陽笑了笑,道:“無心之過。那時候我也在那裏度假,我用的相機也是這款,當時被偷的大概是我,不過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旁邊躺椅上放着一個,以為是我的就放包裏帶走了。回酒店打開後才發現拿錯了。”
“然後呢?我記得當時去前臺留過言,你怎麽不還回去。”
華睿陽別過目光,輕咳了下,道:“本來是想還,不過……”
我等了華睿陽一會,可他“不過”之後的下文就是遲遲不講出來,這下倒是又發揮起沉默是金的行事風格了。我追問道:“不過什麽?”
華睿陽拿過相機,轉移話題道:“不過沒想到時隔很多年還能有交集,只是我拿捏不好言辭,之前常惹到你。”
我看着那樣式已經有些老舊的相機,心裏還真是百感交集,相機其實是秦衛的,裏面每一張相片都是他親手拍的,每一張都記錄着當時戀愛時的快樂。
我與華睿陽的紅娘,難道說是秦衛?那未免太諷刺了些。
華睿陽似乎是滿眼期待地看着我,期待什麽?期待我說點獲獎感言?那麽早就得到他的青睐,我還真是中了燒高香的頭彩。
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我後退一步,拉開些與他的距離,道:“得給我點時間消化消化。”說完趕緊奪門而出,跟管家借了輛車,徑自出去了。
外面華燈初上,頭腦還是亂成一團,打開車窗吹吹冷風,,秦衛和華睿陽的身影交替出現在腦中。之前給秦衛撥過去幾個電話,他那裏都是關機,我該跟他通通氣的,最起碼将潘遠的話轉告給他。至于華睿陽,我不認為我今天晚上還有膽子回華宅面對他。
老周節目一般在晚上,想了想,也只有陶桃那裏是唯一的去處了。帶着碰個巧的心思過去陶桃那邊,事前也沒有先給她電話,過去摁門鈴後,陶桃披着睡衣給我開門,道:“大半夜跑來幹嘛?”
她面上表情有些冷,卸去了平日裏的笑臉相迎,看着有些疲倦。陶桃關好房門後又去酒櫃裏拿了瓶酒,也不搭理我,徑直又卧回沙發上。客廳裏只開着一盞落地燈,光線調到很暗,我坐在一旁沙發中,陶桃不講話,盯着牆面上的大屏幕看得入神。
我看過去,竟然是幾年前陶桃和潘遠合作過的影片。
那個片子得了當年的最高票房,大概是六年前吧。陶桃給自己倒滿酒,搖了搖酒杯,道:“要不要來杯?”
我搖頭,陶桃突然笑着指了指屏幕,道:“看,我的熒幕初吻。”
我看過去,熒幕中的陶桃還留着直發,很清爽的妝容,她踮着腳主動輕輕吻了潘遠的唇。我記得這個故事,《一天的愛情》,女孩是剛入職的新人,男的是上司,集體出去旅游時,單單他倆被暴雨困在山頂木屋裏。片子中暗湧的情愫處理得很好,陶桃演技還稍顯青澀,不過正好演出了那種小女孩的味道,倒是潘遠,舉手投足間,已經都是戲。
陶桃道:“潘遠是個演戲的天才。”她說着又去倒酒,我奪過酒瓶,道:“陶桃,潘遠對秦衛,你知道?”
陶桃搖頭,道:“潘遠是誰,他的事我怎麽會知道。他精明着呢,潘遠對秦衛有沒有心我不知道,反正他對辰星有心。你當他是演員?他天賦太好,家世也太好,演戲就是純屬娛樂。秦衛那麽拼命,可人家潘遠得到的輕而易舉,人比人氣死人,你說這世界能有什麽公平?”
“潘遠是想拿下辰星?”
陶桃笑道:“我就說他精明着吧,文初,我跟你講啊,我呢,還多少知道點,潘家當家的逼婚,潘遠這是早盯上秦衛了,一箭雙雕,既避免了有名無實的聯姻,又借機套住秦衛跟辰星,順便,是不是還賣了你個人情?”
陶桃突然将杯中酒潑到我臉上,夾雜着冰塊,冷得我打了個寒顫,她摔了杯子指着我罵道:“我當你還是以前的沈文初!”陶桃罵道一半,淚珠子一滴滴往下滾,哽咽道:“我當你還是沈文初……你為什麽對秦衛變心,秦衛就這麽不值得原諒?”
落在唇間的酒水有些辛辣,我嘆氣,過去抱住陶桃,撫着她的背,道:“都是我不好,哭吧,哭出來好受些。潘遠就是個人渣,不值得陶桃姐挂念。”
陶桃推開我,道:“誰挂念他!”說着擦擦眼淚,道:“你都不知道那人多惡心,他送給女人都送貴得要死的定情信物,分手了都還上門要回來,現在又為了博取最大利益出來裝gay,那種人渣我記挂個屁。”
是,是不記挂,因為不記挂才半夜躲在黑
漆漆屋子裏,一邊喝着悶酒一邊看六年前合作過的片子,才傻兮兮地說什麽“熒幕初吻”。難怪陶桃這些年一直孑然一身,我甚至懷疑過她是否愛着秦衛,原來是這般。
陶桃又道:“秦衛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去談你的戀愛吧。潘遠以為控制了媒體就萬事大吉了,他不讓秦衛有張嘴辯解的機會,不意味的老娘就束手無措。文初,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這次肯定會給秦衛個公道,你那位也不是吃素的,就讓他好好保護你吧。”
陶桃抽抽鼻子,道:“我對你啊,實在是失望透頂,我以為你會站出來,結果你躲得最遠。你怎麽變心得那麽快?”
我站起來,對陶桃道:“陶桃姐,別喝太多。”
說罷我離開了陶桃的家。外面風更冷,被陶桃潑濕的衣領涼津津地貼在身上,有些難受。
她指責我變心得太快,可我為什麽覺得已經耗盡了青春,我在他回頭之前,已經熬幹了所有的纏綿愛意。
她責怪我,那我呢?秦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