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久,軒轅靳才慢慢回過神,可雲淨的話卻刻在了他的心裏,每一刀都戳得深不見底。他覺得自己痛着,卻說不出這痛在哪裏,仿佛是在身體發膚,又仿佛是穿心透骨,到最後他才發覺,這痛不在自己這兒,那是在雲小惑身上。
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紮進雲小惑心裏的利刃。他幾乎能感覺到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崩出的血液濺到自己的臉上,滾燙得發熱,燒得他連眼都睜不開。他伸出手摸了摸臉,想擦去臉頰的血跡,可入手的濕潤還是讓他怔住了。
低頭,手上不是幻想裏的血珠,那是他自己的淚,一滴滴,怎麽也停不下來的淚。
[你喜歡孩子嗎?]
[問這個幹嗎?]
[只要你不負我,我可以替你生。]
[小惑小惑,我怎麽能負你!我斷不會負你!你是我的妻啊!]
曾經的情話猶記在耳,他只當作了戲言,沒想到雲小惑卻真的為他生下了雲淨。
可當年信誓旦旦的自己,終是負了他,負得徹徹底底卻還不自知。
軒轅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雲小惑屋前的,他就這麽站着,雙腳直直釘在地面,擡起的手腕持續着叩門的姿勢,卻遲遲未敢敲下去。
到是裏頭的人忽然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軒轅靳也只是淡淡地別過臉,冷聲說:「你怎麽又杵在這兒?」
「小惑」
「讓開,我要出門。」
「小惑」
「滾」
「小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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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靳,你到底要幹嗎?」雲小惑的眼底染上一層不耐的煩躁。
軒轅靳輕咳了一聲,潤了潤幹澀的喉嚨,才問道:「當年,你是不是進過宮?」
「恩?」雲小惑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到是愣住了。
「當年,你帶着雲淨進過宮吧?你是要來找我的,對不對?你離開的那晚桌上留着信,你讓我等你,我便一直等着你,一年兩年三年地等,可我不知道你早就回來過,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雲小惑輕笑,兩頰露出甜甜的酒窩,可眼裏卻是一片死寂,「你是不是想說,知道我來找過你,你就不會下旨要我的命剝我的皮?」
軒轅靳心中一窒,竟回不出話。
「那夜我滿心歡喜地抱着淨兒進了宮,好不容易找到你,可我看到了什麽?那個說不負我的人,正和他後宮裏的女人在床榻上肢體相纏。更可笑的是這頭我氣還沒平,那頭他另一個妃子竟然連孩子都生下來了。既然如此,我和淨兒也沒有留下的理由。我沒想過你還會等着我,但即使知道了我也不會回去的。」雲小惑話說完,轉身就要關門,誰知軒轅靳的手卻卡在門縫中。
隔着一道門,軒轅靳終于張開了口,試圖解釋些什麽:「我是皇帝,需要留下子嗣,曾經我只希望是我的皇後為我誕下皇子,可當我決定立你為男後的那日起,我只能讓別的女人為軒轅國生下皇子。回京後,我着急着想在你回來前擁有一個可以繼承皇位的皇子,這樣等你入了宮,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日日夜夜守在一起,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不負你,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不負我?」雲小惑搖頭輕笑道:「也許你們人覺得狐妖天生妖媚,總是勾引凡間的男男女女,但那只是修煉的一種,不修煉媚術成妖的狐族卻是一生只有一個伴,絕不容對方背叛。不管你初衷為何,你負我已是事實,所以我們的婚約已然不在。從那一刻起,你是你,我是我,不再有任何關系。」
「不!不是這樣的,你是我的妻,我們拜過天地,飲過合卺酒,我說過要立你為後!我從未忘過!」
「軒轅靳,你失憶了嗎?你要我命的那日,我問你,是不是‘就算我們拜過天地,飲過合卺酒,我雲小惑在你心裏也不過是個妖?’,你是怎麽回答我的?你那時恨不得吞下我的血肉,還揚言要剝我的皮!你還說立一個妖孽為後是大錯特錯,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了?」
「我記得,我都記得,我那時怨地成了瘋子,才說出那樣的話,可我心裏不是那麽想的,我只是恨你不來找我,我以為你是只媚惑人心的狐妖。可我不知道你來過,我也不知道你生下了雲淨,我更不知道自己傷你甚深!小惑,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可我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守着你,我們像以前那樣好好地過,難道不行嗎?」
「已經晚了。」雲小惑不悲不喜,依舊是副雲淡風輕的樣,哪怕他的眼眸裏映着軒轅靳哀聲乞求的一張臉,那份淡漠也絲毫未被撼動過,「當初我不懂情愛,所以一直不明白好友為何會為了一個背叛他的凡間男子搭上自己千年修行。後來我遇到了你,是你讓我學會了人間的七情六欲,我不否認那時的雲小惑愛你,便讓他為你賠上一條命也是願意的,所以才會固執地吞下結子果,生了雲淨。可是後來呢?我真的恨過你,我不明白你怎麽就狠得下心要我的命,可是這幾年裏我想通了,你軒轅靳就是我的一個劫數,修行到我們這個份上的妖,總會遇到些不一樣的事兒來,若命中注定過不去的,就像我那好友一樣,從此灰飛湮滅,到也圖個幹脆,若能過去的,就是我這種,愛也好恨也罷,都回到了原點,也就沒什麽是放不下或過不去的。」
「回到原點?什麽意思?」軒轅靳上前一步,雲小惑卻随之後退了一步。
「軒轅靳,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雲小惑的視線直直落進軒轅靳的眼底,他看得出對方眼裏一瞬間迸發的火花,忽地又泯滅,成了一片深幽的死潭。
「所以,你也不再愛我了,對不對?」軒轅靳努力咽了下口水,「現在,我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麽?」
「一個人。」雲小惑不加思索道:「不過,是一個算得上有權有勢的凡人,必要時刻我還得讓着你,畢竟你的旨意可以直接影響到通天山那幫臭道士,就算我不怕他們,我也得為我山上那些妖兒們考慮。」
聽到雲小惑的回答,軒轅靳一口氣憋在心裏竟是怎麽也散不出去,他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企圖從那張微笑着的臉龐上找出一絲破綻,哪怕只有一點兒,他也會當作救命稻草那樣緊抓着不放。
可是雲小惑真的不在乎了,軒轅靳知道,是他親手扼殺了那個愛着自己也怨着自己的雲小惑,所以到了今日,他任何的強求都顯得蒼白無力。
既然強求不來,那就只能耍賴了。
「好,你不愛不恨都沒關系,我還會在這裏呆着,每天過來守着你,哪怕只看你一眼,我心裏也舒服。何況,當年你我初識時你也沒喜歡我,要不是我纏着你,怎麽會等到你愛我?所以,現在就當你我重新開始,我會繼續等着、纏着,不管你樂意不樂意,我都不會離開。」
「随便你!」
軒轅靳以為雲小惑會露出不耐的神情,可沒想到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略過,而後卻問他道「軒轅靳,你會對雲淨好嗎?」
「當然,他是你為我生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讓雲淨跟着你,你能保證好好照顧他,讓他不受欺負嗎?」
「我已經決定立他為太子,誰敢欺負當朝太子?」軒轅靳這個想法在心裏醞釀了許久,只等着一回京就下旨。
「那就好。」雲小惑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已經跟淨兒說了,你這次回京的時候就帶他一起走吧。」
「什麽?那你呢?那小子是絕對不肯離開你的!」
「這世上,從來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了的。」
第十回
說來也奇,從上一回面對面地将話說開以後,雲小惑對軒轅靳的态度到是好些了,雖然依舊當作沒看到他,也不太和他說話,可即使軒轅靳進了門,他也不會趕他。
軒轅靳發現後樂得合不攏嘴,好幾次幹脆就賴着不走,夜裏合衣睡在偏房裏,聽着隔壁雲小惑和雲淨夜的說話聲,只覺得心都跟着暖了起來。
這一過居然就是一個多月,軒轅靳也慢慢發覺雲小惑真的變了。他帶去的果子酒雲小惑一次都沒喝過,他到也親眼見着雲小惑喝茶,精致的茶器裏泡着一根根綠色的茶葉,聽雲淨說這是新摘的碧螺春,由山裏的小妖進貢的,每年都有一小罐,是雲小惑的最愛。
所以,在雲小惑喝茶的時候,軒轅靳只能抱着酒壇子豪飲,滿屋的酒香氣蓋過了茶香,可雲小惑卻連眉頭都沒皺過一次,只說了一句:「要是喝醉了就讓淨兒送你回去.。」
為了這一句話,軒轅靳又很沒出息地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