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好幾天,被一邊兒瞧着的雲淨捂着嘴笑話了他一頓。

話說又是一日午後,雲淨去了學堂,家裏安靜得很,況且山腳下本來就少人來往,自是無人打擾。

雲小惑正靠在溪邊岩石上,一手握着魚杆,一手枕着膝蓋撐着下巴,一聲不響地坐在溪邊釣魚。兩個時辰過去,他仍然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不急不躁,眼裏一股子堅韌的勁,絕不是當年那個坐上半柱香的功夫,就會靠在軒轅靳肩頭打起迷糊的雲小惑了。

軒轅靳抱酒壇子坐在離雲小惑三步遠的地方,一口一口地咪着小酒,不知不覺酒壇子見了底,而雲小惑身邊放魚的竹簍子卻變滿了。

軒轅靳看着雲小惑站起身,收了魚杆拎起竹簍子轉身就往回走,纖細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仿佛即将要随着光亮的泯滅而消散似的。這樣的雲小惑,讓軒轅靳的心髒狠狠蜷縮起來,緊地發疼。

他的小惑,灑脫直白,該是個會跳進水中撈魚,弄得一身濕才肯爬上岸的脾性,不是現在這樣波瀾不驚地使人心酸。

「小惑!」軒轅靳跟着站起身,幾步追上前。

雲小惑繼續走着他的路,并沒有因為這句喚而停頓。

「小惑!」軒轅靳卻是忍耐不住,又或者是酒氣沖上了頭,只覺得眼底發酸,而後想也沒想地幹了他這陣子最想做的事。

他從後面緊緊抱住了雲小惑,幾乎要将他嵌進自己胸膛裏似的,雙臂纏地甚牢。

「小惑,我想回去!我想回到我們剛成親的那年!小惑,我想回去!我想回去!」軒轅靳喃喃着,眼淚順着臉龐滴在雲小惑脖頸的肌膚上。

雲淨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他看到軒轅靳的痛苦,也聽到了他嗚咽的聲音,而同時,他也看到了他的爹爹正仰着頭一臉茫然地盯着天空,他的手裏還拿着魚杆和竹簍子,竹簍子裏的魚正撲騰着,搖地那竹簍陣陣發顫。

軒轅靳覺得在雲小惑面前哭是件很沒面子的事,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于是等擦幹眼淚後,他二話不說地奔回了溪對岸的小屋,将自己藏了起來。

夜裏,房間裏一片漆黑,雲淨窩在雲小惑的胳肢窩底下,一雙小手還捏着他的衣角,睜着倆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睡不着?」雲小惑的下巴抵着雲淨的腦袋,手掌輕柔地拍着他的後背。

「爹爹,你真的不打算原諒那個人嗎?」雲淨醞釀許久,才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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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沒有不原諒他。」

「真的?那以後我們都會在一起了?」

「不會。」

「為什麽?」

「爹爹是妖,他是人,淨兒也是人,所以淨兒以後要跟着他過,而爹爹該回山裏去。」

「騙人!」雲淨別扭地轉過身,拿背對着雲小惑,可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一邊蠕動着小小的身體一邊揪着他的胳膊,「反正爹爹在哪兒,淨兒就在哪兒。」

「不行哦,因為淨兒會成為太子,所以一定要回到宮裏去。淨兒知道什麽是太子嗎?」

「知道,就是未來的皇帝。」說着,他又連忙補充着道:「我才不稀罕,淨兒只要爹爹!」

雲小惑微翹起嘴角綻開一抹笑,伸手掐了下雲淨的臉蛋,又打了下他不停扭來扭去的屁股,輕聲道:「小嘴跟抹了蜜一樣,長大了還得了?」

「爹爹……」

「怎麽了?」

「沒事」雲淨搖了搖腦袋,小手臂抱住雲小惑的腰,腦門蹭着他肩膀撒嬌,「淨兒最喜歡爹爹!」

這個夜晚對軒轅靳而言注定難眠,他趴在床上用棉被捂着腦袋,先是徹徹底底哭了一場,把眼睛都哭腫了才停歇。

他記得這是他長大後第一次悶在被子裏嚎啕大哭,之前那次還是七八歲的年紀,就跟雲淨現在一般兒大,那時是心愛的小馬駒病死了,他在馬厮裏哭得昏天黑地,後來被父皇抱回宮訓斥了一頓。父皇說,他長大後就是一國之君,必須要有君王的強硬風範,不能讓人看穿自己的軟肋,更不能讓人掌握自己的喜怒,再傷心的事兒都要往肚子裏咽。

可是雲小惑的出現讓他再難控制自己,喜怒哀樂全都沖着一個雲小惑,像是要把這輩子沒用過的感情全都使上一遍,非得把心給掏空了給他挪出個地才罷休。

哭着哭着,軒轅靳睡着了,又夢到了雲小惑,這次還有雲淨。他夢到自己老了,可雲小惑還是二十歲左右的一張臉,好看得不得了!而雲淨也長大了,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頭頂金冠,穿着一身龍袍,正在給雲小惑捏肩膀兒。

他就這麽坐在雲小惑的一邊,看着看着眼睛又濕潤了,這是高興的,因為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在一起了。可這頭剛咧開嘴笑,突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将他吓醒,伴随着尖叫聲的是一聲震天的雷鳴,那架勢竟是要将天都轟出個窟窿似的,連大地都跟着搖動了幾下。

軒轅靳豁地坐直身,一扭頭看着窗外紅彤彤的一片,先是一愣,而後立馬甩開被子,連鞋都沒顧着穿就沖出了門。

溪對岸的房子起了火,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吓得軒轅靳手腳冰涼,一路踉跄着奔了過去,就連腳底被石頭咯出了血痕都沒發覺。

「小惑!淨兒!」沖上木橋過了溪,一路奔到屋前,他這才看清站在空地上的兩個人影赫然就是雲小惑和雲淨,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雲淨此刻正瑟瑟發抖,一張小臉白白的,眼裏映着火光,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到是雲小惑,挺直着背脊看向被大火吞噬的院落,平靜的表情未有絲毫改變。

聽到軒轅靳的聲音,雲小惑轉過臉看向他,而後未加思索便道:「軒轅靳,你明天就帶淨兒回京吧!」

「什麽?」

「不要!」

軒轅靳和雲淨的聲音一同響起,雲小惑低下頭,看着死命抱着自己顫抖的雲淨,重複了一遍:「明天跟着你父皇回宮,不要讓爹爹說第二遍!」

「我不要!我要和爹爹在一起!」雲淨邊說邊攥牢掌心,捏着雲小惑的衣角死不松手。

「雲淨!房子燒了,爹爹明天就要回山,你也必須回宮!」

「我才稀罕回什麽宮!除非爹爹一起回去我才去!」雲淨大聲宣布,倔強的眼神看地人心疼。

雲小惑別過臉,閉上眼狠下心,一把推開了雲淨。

他這一下是用足了力氣,直把雲淨甩出去幾步遠,雲淨一屁股跌在地上,軒轅靳正要去扶他,卻見那孩子固執地站了起來,又沖着雲小惑跑了過去。

「我不走!」

上前,再次被推開,再上前,再被推開。軒轅靳看着一次次跌倒在地的雲淨,終于忍不住開口,「小惑,他還小,你……」

「閉嘴!我已經煩透了你們父子倆,一個天天陰魂不散,一個粘着讓我照顧,我是有千年修行的九尾狐妖,卻跟你們這些凡人在一起!簡直是笑話!」

「你騙人!」雲淨從地上爬起來,小肉手抹了把眼淚,叫喚道:「爹爹騙人!爹爹騙人!」

「我騙你們做什麽?我早煩了你們!」

「爹爹別說了!淨兒都知道!」雲淨又一次撲了上去,不想因為之前膝蓋摔疼了,一個沒用上勁,居然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正好跌在了雲小惑眼前。

雲小惑看着他摔倒,心裏一怔,又狠心別過臉。

雲淨這一下摔得夠狠,胳膊肘的衣服也給磨出了洞,可他卻不哭,連軒轅靳上前扶他都被他推開,他就這麽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勢,哽咽着說:「爹爹,淨兒都知道,二師傅和二師公說話的時候,淨兒聽到了!」

「你知道什麽?」雲小惑朝後退了一步。

「爹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因為生了淨兒,所以要死了?」

「你胡說什麽!」雲小惑的嗓音突地尖利。

「爹爹生了淨兒,犯了逆天的大罪,所以會遭天雷之刑。淨兒沒有說錯吧?當年幹爹也說過,要不是他護着,爹爹早就死了。當時我還不明白,再問幹爹他又不肯說,後來順着二師傅他們的話才想到。」

「什麽逆天?什麽天雷?你們在說什麽?」軒轅靳沖上前拽住雲小惑,「雲小惑,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的房子好好的怎麽會着火?真的是被雷劈的?你要受的天雷之刑又是什麽?你到是說啊!」

「你唠唠叨叨個沒完,讓我怎麽說?」雲小惑嘆了口氣,甩開軒轅靳後,走上前扶起了雲淨,先看了看他的胳膊,又撩起他的褲腳管檢查了膝蓋上的傷,這才抱起他對着軒轅靳說:「先去你屋裏。」

三人一同進了軒轅靳的屋,隔着窗,仍能見到溪對岸沖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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