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骁老遺願

“什麽是記憶芯片。”葉歸硯又問。

“儲存記憶的生物芯片，把這東西放入每個人的大腦，全人類都是科學家。”骁擇說話的時候依然面無表情，說出的話卻着實駭人。

“大腦可以動刀子？”葉歸硯努力讓自己全身心都投入這樣的思考裏。

“葉歸硯，你果然是令人嫉妒的存在。”骁擇随手按了個按鈕，就把那個機器往實驗艙裏一丢，轉過身坐在地上，背靠着實驗艙，挑着眉看着葉歸硯，全然不似12歲孩童的樣子。

齊業已經安排人把骁老的遺體送走了，兩人都沒向那邊看去，哪怕一眼。

葉歸硯學着狐貍眼的樣子坐在地上，勾着頭，手指在地上亂畫。

“第二條實驗線知道嗎？”骁擇偏過頭去，目光放得有點兒遠，“你以為器官克|隆堆積成人是怎麽堆積的？葉教授他們連神經纖維都破解了，在腦子裏放枚納米芯片而已，一針紮下去就Ok了。”

“哦，你都記得？”葉歸硯印象中，狐貍眼的記憶是有問題的，可是如今看來，明明有邏輯有儲備啊？“你的病好了嗎？”

“嗤，小鬼，我有時候是真的恨不得掐死你。”骁擇半躺在實驗艙半圓的艙壁上，話說得咬牙切齒的，“二十年只努力記住一件事還能記不得嗎？更何況我這幾天一直在研究這些事。”

“二十年？你不是才27歲嗎？”葉歸硯恍然，哦，差點兒忘了，狐貍眼還是他表哥呢。

骁擇表情茫然了一瞬，“對啊，我都27歲了，卻有着一具12歲的少年的身體，其實是很值得慶幸的事情，不是嗎？”

葉歸硯深吸一口氣，靜靜地聽他敘述，這個時候，狐貍眼大概是不需要他回答的。

“你能回憶起7歲之前的全部事情嗎？我能。從那個女人肚子裏爬出來，一直到被她喂下爺爺失敗了的藥劑，所有的聲音畫面我都記的清清楚楚。”

“然而，再之後，整個世界都糊塗了起來。”骁擇轉頭看了一眼葉歸硯，嘴角上揚，眼尾輕松，“本來，我的身體應該永遠停留在7歲的，幸好爺爺及時為我治療，可惜，失敗的藥劑裏面的原理和材料都不可考究，所以，最終還是沒能長大。這大概是爺爺一輩子唯一愧疚難挨的事了。所以，我說我想學，學哪些枯燥乏味的東西，爺爺毫不猶豫地傾囊相授。我說我不要見到你，爺爺就不再讓我去找你，葉歸硯，你真的很幸運。”

“不過沒關系，我不會對你怎樣的。甚至我會幫你，幫你完成你想完成的一切夢想，這樣，大塊頭就不需要再為了你以身犯險，他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我身上。”

“葉歸硯，你不懂當我混沌不堪的生命裏，突然闖進來一個我怎麽都忘不掉的不屬于7歲之前記憶的人，那種時候，我第一次擁有活着的感覺。所以，一定一定不要跟我搶哦，否則，我大概也不知道我瘋了之後會做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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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歸硯眨了眨眼，并不太把他的話放在心裏。若是以前，他可能還會詫異一下，但是前有他和自家哥哥，現在有個男生喜歡上阿土什麽的，接受起來好像完全沒有一點障礙。

“其實你竟然能和1號和平共處，我倒是沒想到。1號活不久的，根源不在于細胞活力，而是細胞再生能力不及格。爺爺在實驗初始數據上動了一個小數點，1號死了，爺爺死了，實驗就徹底死了。所有人都可以好好活着。”

“不過這些跟你都沒什麽關系，你有一個好爸爸。便是上面那人像瘋狗一樣到處咬人的時候，都會避開你。你以為我說你幸運是說着玩兒的？所有好人都護着你，壞人都避開你。葉歸硯，你上輩子一定拯救了整個銀河系。”

骁擇挑眉看着不知所措的葉歸硯，也是輕笑一聲。“怎麽？還在糾結我怎麽記得這些？”

“記憶混亂而已，又不是記憶缺失。其實說起來更像是觸發式記憶。看到人和場景的時候，就能想起相關的記憶。除了那個特定的人。哈哈，大塊頭還以為我真的轉個身就把他忘了，也不想想，我要能是忘記他，怎麽會主動去找他。”

“其實這樣挺好的，我呆在他身邊，就再也不記得其他的人和事。要不是大塊頭非說他總是對着一個小孩兒發情太變态，我也不用糾結長大不長大的問題了。”

葉歸硯噎了一下，“你那麽小，阿土還真下的去手？他就不怕你痛死嗎？”

這次換骁擇愣住了，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直在地上打滾。

“哈哈哈，葉歸硯你不是吧？你跟葉冰塊還沒上床？哈哈哈，好可憐！爺爺不是給你潤滑劑了嗎？哈哈哈，你真是暴殄天物！”

“……”葉歸硯臉紅了一下，瞬間站起身，“我，我是怕他會疼。”

“噗哈哈哈哈，你這幅樣子真該給爺爺看一下，看看他還放不放心走。”

狐貍眼一句話，把葉歸硯弄得又是難受又是尴尬。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在那麽一個可愛的老人去世的當頭，跟他談論這樣的話題。太過于沒下線，又太過于沒有良心。

“行了行了，別苦着一張臉了。你身上流着爺爺的血，這副樣子實在丢他老人家的臉。”

“外公死了，不應該傷心嗎？”葉歸硯喏喏地問了一句。

“應該啊，可是除了應該二字，又有多少傷心呢？你知道他是你外公才多久？你總共與爺爺就見過一次面。你受了他的恩惠，與他有血緣關系，你只知道自己應該傷心，可是你并沒有多麽傷心，甚至，還不如聽到1號會死的時候情緒波動大，不是嗎？”

骁擇直指人心的話讓葉歸硯有一瞬間的難堪，但他忍住了，他一向懂得聆聽。

“而對于我，離開這裏，離開爺爺的住所，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把爺爺忘的一幹二淨，所以我現在的悲傷一文不值。”骁擇笑了笑，轉過身，重新擺扭實驗艙裏躺着的那個機器。還舉起來沖葉歸硯晃了晃，“呶，所以說，我還不如趕快把記憶芯片的核心技術破解了，也算完成爺爺的遺願了。他走的時候安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他研究了大半輩子的實驗。不過我快搞定了。等我破解了，我就可以永遠記住爺爺，然後再慢慢悲傷吧。”

骁擇還在認真研究手裏的機器，葉歸硯猜測他是想把骁老的記憶收集起來。人才死去的時候，腦電波還在波動。但是很奇怪，骁擇放棄骁老的身體，而選擇骁老剛剛躺過的實驗艙。但他并不懂這些，也許是跟所謂的記憶移植實驗有關。

葉歸硯心裏鈍鈍地，不是那種大悲大痛，但讓人心裏細細麻麻地難受。狐貍眼說的對，他确實沒有多為自己外公的去世傷心，更多的是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一個獻身者的死亡而悲哀，而這個人，恰好是他外公，僅此而已。

真正為骁老傷心的人又有誰呢？葉歸硯腦海裏突兀地出現Dr.的身影，突然就對他讨厭不起來了。

那個人，大概是真的傷心吧？一個一心只想讓骁老活着的人。他是個衆所周知的大壞蛋，唯有他敢不聽骁老的話，唯有他真正地把骁振南這個人放在心裏，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偉大的人，不是因為有血緣關系。他才是最有資格替骁老摔盆捧靈的人吧。

“走吧。”葉歸硯回神的時候，骁擇已經整理好東西站在他面前了，見他神色依舊悵然，笑意真誠了許多。“你不用這樣，爺爺的死是自己選擇的，他願意，我們身為子孫就不能擺出一副不願意的樣子，那才是不孝。你要是心裏還不好受，就該秉承他老人家的遺願，趕快把葉冰塊拿下！”

葉歸硯本來還認真聽他講，聽到這裏，瞬間爆了個大紅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有情飲水飽，你不用太擔心他會痛的問題，反而別把人憋壞了才是正經。要不是我這幅身子不允許，我才舍不得大塊頭憋着。對了，如果你們倆想要孩子，我可以幫忙做試管嬰兒，有你們兩個的基因哦。我也可以先要一個有着大塊頭血脈的孩子，一定很可愛！”

葉歸硯這次是直接羞得同手同腳了，可是孩子诶！轉頭一看，身邊正一臉期待的人可不就還是個孩子嗎？剎那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是，這天過後，葉歸硯再也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冷靜的成熟的悲傷的狐貍眼骁擇。果然像他說的那樣，似乎過了今天，他就把一切都忘了，又成為那個只屬于阿土的小孩兒。但葉歸硯知道他沒有忘，因為彼時，記憶芯片已然問世。

“先生，這…”齊業忙完回來，看着地上躺着的如同一團爛泥的屍體，為難地看着葉歸硯。似乎所有人都把這位忘記了，也或許是大家都刻意地繞開了他。

“骁先生…”葉歸硯皺了皺眉，看着狐貍眼，這人是狐貍眼的親身父親，不該他來做決定。

“看我幹嗎？我還能真不管他不成？”骁擇手抄口袋，走到了門口又轉了回來。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爺爺的身體停放在哪兒？走了嗎？”

“外面殡儀車上，還沒走。”齊業恭謹回話。

骁擇彎腰把骁先生的屍身抱了起來，“那走吧。”

葉歸硯一愣，他是真的沒想到骁擇…若是他，大概把所有事交給齊業，替人收屍入棺就做到了極致吧。也罷，人死業消。骁先生跟狐貍眼，終究是父子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