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交易和紅裙子

走入那個地方的時候，葉還都頓了一下，任誰也沒想到，半年前還只是一個小啰啰的他，此時已經有了資本站在這人面前。不是他有多厲害，是這人親手放棄了手裏的底牌。

再到見到人，葉還都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實驗大幅度提前，甚至倉促地連骁老的記憶移植都用上了2號克|隆體，如此急不可待，如此饑不擇食。

那人躺在病床上，周圍冰冷的機器林立，口鼻上帶着呼吸器。葉還都問好之後才恍然，原來這人的身體已經破敗到這種地步了。

【你說活人沒辦法接受記憶移植？為什麽？】這樣的字一個一個出現在顯示屏上，葉還都勾了勾嘴角，他在不屑，他知道床上躺着的那人能看到他的表情，甚至他全身360度被監控着，所以他故意的。他的籌碼，那人拒絕不了。

“因為記憶會打架呀。”葉還都移過凳子，旁若無人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摸了摸口袋，

甚至還想抽根煙，可惜沒帶。

【可以移除記憶，再植入。骁振南已經掌握了這項技術，葉之恒馬上就可以破解出來了。】

“你相信他嗎？”葉還都挑眉，其實跟這樣的老妖怪，玩心眼兒繞來繞去他不擅長，但他直指問題核心就可以了。更何況，這還是一個茍延殘喘欲|望強烈的人。

顯示屏上一片空白，葉還都輕笑出聲。“別生氣，你的身體受不住。我這不是來給你出主意的嗎？”

【說】

“別急，這主意值你一條命，條件多着呢。”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葉還都卻不以為意，毫不客氣地提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要求，其中一項就是行動自由。

【你不要求事後保證自己的性命嗎？】

葉還都看到這裏，哈哈大笑，笑得完全停不下來，直到聽見床邊的儀器一陣轟鳴，而四周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鋼鐵機關直接把他扣在裏面，又有十來號人身手敏捷的黑衣人端着槍沖進來的時候，他的笑都沒有停下。

“你還真是老了。”葉還都毫無顧忌地諷刺道，“竟然問出這樣白癡的話，真是跟你那白癡手下一般智硬。”

黑衣人頭頭眉頭一皺，端着槍就要給他一個教訓，顯示屏重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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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出去！】

黑衣人一頓，手一揮，衆人退卻。葉還都換了個腿翹着，嘴角含笑靜靜等待。

過了許久，機器轟鳴聲停下，罩在葉還都頭上的鐵籠子也突兀消失。

“我手裏人破解出了骁老說的記憶芯片，可以把你的記憶複制一份，合成生物納米芯片，然後注射到別人的腦子裏。”葉歸硯指了指自己的頭，“懂嗎？然後你可以親眼看到效果再選擇要不要這個身體。”

【繼續】

“呵，怎麽這會兒聰明起來了？”葉還都誇張地驚呼，直把那人氣得機器再次輕微轟鳴，那人大概一輩子沒被人這麽輕慢過。“記憶打架不是什麽大問題，打一架，誰打贏聽誰的。反正你還活着，你可以看着自己打贏為止，你是沒時間了嗎？哈哈。”

然而機器已不再有反應，葉還都心下可惜，好厲害的人，才這麽兩次就不露絲毫情緒了。“更何況，我這具身體的能量，你不是最清楚嗎？再加上我主動退出，自然不會跟你搶，除了潛意識的反抗，要比你跟人打一架好多了不是？還是說，你想要你那蠢貨手下的身體？”

【身體？你願意？】

“交易，自然要給足誠意不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放過葉歸硯，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克|隆體，你都離得遠遠的。”葉還都拂了拂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站起身來，“至于以後，第一，你可以遠着葉歸硯，但是不能讓他知道我不在了；第二，好好善待我的身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很孝順的。”

【我本來就不會動他。】

葉還都嗤笑一聲，“記住你的話！我有錄音的。呵，連自己親兒子都逼死了，還在乎一個孫子？更何況克|隆體實驗失敗，你怕是早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吧？裝什麽裝？想重生還放不下自己高貴的血統？嗤！”

機器又發出一聲轟鳴，瞬間又消失。

“哦，那就是一開始就打的自己親孫子的主意。也對，你若真要用克|隆人，還不得把克|隆人特批為一等人類啊？”葉歸硯走到門口，又回頭加了一句，“忘了強調，雖然我也姓葉，但我身上可沒有留着你老葉家高貴的血液！愛要不要。哈哈哈，別生氣，氣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本來，葉還都哪裏知道這些。但是Dr.往葉歸硯手機裏發了一條似是而非的短信，葉還都直接截獲了。

當然，也可以說他雖然不在自家弟弟身邊，但葉歸硯的所有情況他都了如指掌，連之前那十年都沒有這麽方便，畢竟葉歸硯才換了個手機，他送的，才挂了個吊墜，他送的。

繼續說這個短信的事。毫無疑問，葉天是葉歸硯的父親，而且是個人品很好的俠者。

一個如此好的人自然不主動會把自己的兒子推入火坑，那麽，從相反角度來看，他這麽做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兒子從火坑裏救出來。

那麽，有什麽比以兒子為母體做出克|隆體被人植入記憶，通俗點兒叫鬼上身，更壞的呢？葉還都站在最壞的角度考慮，一時間滿身冷汗。更壞的？自然是本體被鬼上身。

巧得很，關于葉天的陳年往事，葉還都剛好知道那麽一點兒，又剛好知道有一個比他知道地更多的人叫鄧書曈。一個貫穿當年葉天與骁筱感情糾葛的靈魂人物。葉還都心裏勉強一定，找到Dr.仔仔細細把當年的事情了解個通透。

Dr.其實也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是為誰服務的，但是他可以從黑衣人那裏知道。黑衣人足夠狂妄自大，所以Dr.打了個擦邊球，就把話套了出來，只是人也差點兒被黑衣人扣下。

總算葉還都這裏進展順利，拐了個彎兒又把人領了回來。只是領回來的時候，Dr.雖形容狼狽，卻不再是一副沒有求生欲望的樣子了。

葉還都頓了頓，還是沒問，他們的關系還沒到這一步，說到底，在此之前，他們甚至是毫不掩飾的敵對關系，此時說什麽關心的話，太過于親密。留着這個尾巴，葉還都轉身就重新踏上了飛往天山的飛機，多半天時間就抵達了天山腳下。

然後，耳機裏傳來弟弟崩潰哭泣的聲音，葉還都一瞬間恨不得轉回葉家老宅不顧一切地把那個始作俑者的老頭子弄死算了。

葉歸硯的情緒因哥哥的來電而徹底爆發，對着一個沒有信號的手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的人生裏大概從來沒有讓他這樣哭過的記憶了。

若是1號知道他這樣想，一定會列舉1、2、3、4來反駁他吧？那些小時候的事，1號都如數家珍，而且最喜歡拿那些事來笑話他了，雖然他每次都會還回去。可是現在，他倒是希望1號能活蹦亂跳地竄到他身上毫無顧忌地開懷大笑，哪怕是在嘲笑他。

哭得久了，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了。葉歸硯累得睡着的時候，恍惚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嘆了口氣，然後就躺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哥。”

葉還都低低地應了一聲，卻見自家弟弟扭了下腦袋，就窩在自己懷裏不動了，才輕輕笑了一下。

安置好弟弟，葉還都溫柔地撫着他的頭發，在他額頭輕輕一吻，“晚安。”

然後給他留了床頭燈就轉頭去了另一間屋子。

一推門，果然看到一個睜着雙眼愣愣地看着房頂的人兒。明明是跟弟弟一模一樣的臉，偏偏顯得冷酷許多，就是發呆，都沒有柔和了面部表情。

“礬。”葉還都心裏一痛，對于1號，他是真的當親弟弟疼的，甚至還一度認為他就是弟弟的一部分。

“小哥哥！”1號轉過頭，眼神裏的驚喜不加掩飾。

葉還都坐在他的床頭，把手臂遞到他的面前，“怎麽還不睡？若是疼，就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咬着。”

1號撲哧一樂，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不疼了，疼過了。而且我不跟硯搶食，等會兒他再頂着跟我一樣的臉哭得稀裏嘩啦的，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

“礬…我們回去吧？我們去找骁擇！他連記憶芯片都能弄出來，你的問題對他來說肯定不是什麽難題！”葉還都猶豫着，收回手擱在了1號頭上揉了揉。

1號笑得溫柔，“哥哥，來不及了。我想硯了，我想他，你把硯叫過來好不好？”

葉還都一愣，硯？睡着了。“好。”

“礬！礬！我在！你混蛋！我就在身邊，你想什麽想！”門口突然沖進一個人影。葉還都趕快把步伐踉跄的人接住。

再轉頭，就看見1號溫溫柔柔地笑着，整個人虛弱而飄渺。葉歸硯滿眼恐慌地撲到床前，不停地撫摸1號的臉，就像挽留一樣。

“硯，我好…喜歡你。”1號低聲喃喃道。

葉歸硯瞬間淚流滿面，“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不是喜歡自己的那種喜歡，是喜歡礬！我喜歡葉歸礬！礬…”

葉還都站在旁邊，說不清心裏酸酸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只是眼角溫熱，似乎有什麽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

1號好像笑了一下，葉歸硯後退了一點兒，把位置讓了出來，葉還都把耳朵湊近1號的嘴邊，只聽到一句話，再然後，葉還都那蓄謀已久的眼淚終于成串滾落。

1號閉了眼睛，再沒有呼吸。

他說，“別吃醋，硯最喜歡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哥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