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池捂着肚子,彎下腰不說話,我以為剛才那一拳打的一點也不重,但還是忍不住過去看看,結果被牢牢牽制。我最大的弱點就是心太軟,容易上當受騙。這是謝池總結的,我現在覺得這個總結實在是太精辟了。“杜若,你知道嗎?你不說話的時候像個女孩子。”

“胡說!誰說的?你放開我。”我努力掙紮,但只是徒勞。

“他們都這麽說!呵呵……”他笑着放開我,去拿行李箱,“還像他。”聲音雖然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還像他,他,就是杜鳴吧。杜枭說過,雲開好像也說過,說過我像他。謝池愛的還是杜鳴,只是在我這裏又找到了愛的感覺,一直拒絕這樣去想,但現實好像就是這樣。

想到他愛的是杜鳴,渾身沒一處自在,心口隐隐作痛,有些東西不是你想拒絕它就不來的。但我還是要想着以後,不能為過去的時間嘆息,選擇了這條道路,最好的辦法是只向前看,不要回頭。就像飛蛾,為了追求光和熱,将身子撲向燈火,結局是死在燈下,或者浸在油中。但是在生命的最後一瞬,它得到光,得到熱,這就夠了。這一生就夠了。

躺在床上看着他在卧室裏收拾衣服,才整理了幾件就沒了耐性,索性躺在我旁邊。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就那麽躺着,感覺像兩具屍體。忽然他的手開始變得不安分,握住我的手,然後放在他眼前,他劃着我的手紋,看得仔細。我真以為他是算命先生,樣子裝的還挺高深。

“看出什麽來了?”

“你相信我說的嗎?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都這麽說了,我說不信那你還說嗎?當然得說信了。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看出你心髒不好了,你看,生命線和智慧線的交接處,這兒,有島狀紋。”他還在那裏認真的比劃着。我心髒不好還用你看,我把手縮回來,不想聽他在那裏瞎白活。“呵呵……還有呢!把手拿過來,我接着說!”

“這樣吧,我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其它的廢話少說。”他答應後我把手伸出去,“我問你,我能活到多少歲?”

“長命百歲!”

“我有錢嗎?”

“腰纏萬貫!”

“愛情呢?”

“相濡以沫!”在問完這些問題後,我抽回手,徹底失望。都是人,何必裝神!“呵呵……生氣了?”

“沒有!說的全是好,為什麽要生氣!”我不是想要美好,我是想要真實。本來覺得這小子整天研究中醫,學點周易八卦什麽的,還妄想從他那裏預見未來呢,這下趕緊清醒清醒,再也別做夢了。

“我算命之前就說了,信則有,不信則無。其實,意志是一種極偉大的東西。杜若,你要相信自己,與世上所有的黑暗和平共處,心靈上的黑暗,社會上的黑暗,同時卻不被這些黑暗所吞并。這樣,你就是強者。”是啊,我面對太多黑暗的東西,病痛的折磨,糾結的父子關系,還有模棱兩可的愛情。他說這話是在鼓勵我,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人不可能依靠別人存活一輩子,依靠別人不能長久,我要學會的是自己照顧好自己。而這就意味着,孤獨會變得理所當然,離開會變得輕而易舉。明白了這麽些道理,忽然覺得悲涼,謝池你要離開,還不忘告訴我這些,你覺得自己做的很周到了是吧?我做夢才會相信一輩子還有下輩子的不離不棄,沒完沒了的糾纏不是傷害,而是我渴望的溫暖,我多麽渴求那些糾纏,可是就連糾纏如今也變成了一種奢望。“你的病,不止靠藥物,還要靠心态。呵呵……不過每天有我陪着你,你肯定會開開心心的,對不對?我沒有高估我的魅力吧?”

“你不是要走?”為什麽還要說每天,為什麽還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哄人開心。

“要走?去哪裏?你想讓我去哪啊?”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所以得問。“這才剛到家你就趕我走啊,再說這是我家啊,要趕也是我趕你走才對啊!”

“對對!這是你家,不用你趕,我自己走!”原來這是他家,原來我早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杜若你這個笨蛋,你還想反客為主,鵲占鸠巢嗎?

我起身要走,可謝池反應靈敏,半個身子壓了過來,光線一下變得陰暗,“對不起,我剛才說錯話了,不要走!”

“你起開……”我扳着他的胳膊,可他就是紋絲不動,“你!你快點起開!我……我要去廁所!”

“呵呵……那我和你一起!”雖然這麽說,但他還是沒動。我不再反抗,因為反抗無效。他俯着身子,我能感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雙肩的顫抖,還有我慌亂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散發着誘人的光澤,只感覺自己臉發燙,我別過頭不再看他,他便躺在了床上。

“杜若!你讓我忍的真難受!”

“嗯?”他想和我一起去廁所,而我又不去,所以他……“你可以自己去,沒人攔着你,我剛才是騙你的,我不去廁所。你快去吧!”

“嗯?哈哈……杜若,你可真有意思!”他直起身大笑,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在笑。我搞不懂他什麽意思,趁他大笑的時候逃出房間。

“我們明天去學校吧!”雖然沒什麽朋友,但看到人群還是讓我很興奮,因為那樣就不會覺得虛無。上專業課也能讓我轉移注意力,充實起來。雖然有時候遲到會找生病的借口,而教授每每都信以為真。難道我真的有那種氣場,我一說生病不能來上課,沒一個人懷疑。

“好啊!佟教授還問你來着,我說你上課沒少折騰他,他還挺惦記你。呵呵……”無論是何種糾纏,終會有人把你記住,大概這就是這場糾纏的唯一好處。

“我猜他又會在學生面前肆無忌憚地大談他的人生哲學,我們的學弟學妹們真幸福!”

“是啊!我總覺得上他的課是種享受呢。呵呵……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佟教授從不避諱談那種問題。呵呵……”

“嗯……他也有點變态!”沒有一個教授在課上談色,談性,談男女之事。講起那些東西來有聲有色,絲毫不顧及什麽。也是,人家是出過多少性學研究的書籍的大教授,校長都喜歡和人家攀談。

“呵呵……你沒發現,咱們佟教授也從不避諱談同性戀的問題?”

“什麽同性戀?拜托!那是男風,那是歷史好不好?”

“什麽歷史?哦,同性戀在歷史上行,在現代就不行了啊?對了,可以去弄個提案,讓同性戀合法化。”

“給你個鞭子,到樓頂上抽風去吧!”

不再理會他,我轉身去了書房,其實謝池不怎麽在書房待,來書房也只是上網,沒見他翻過什麽書。書房裏的書大多是阿姨買的,還有很多光碟。無意間看到一本書,星月童話,模糊記得有一次在卧室看到過,抽出來打算再看看,有張類似照片的東西掉了出來。拿起來一看,果然是照片。照片中謝池摟着一個面目清秀的男生,是那種哥們兒間做的姿勢而已,可看在眼裏還是讓人不太舒服。

“看什麽呢?”謝池走過來,手裏端着茶。

“這是小男生是誰啊?”我把照片遞給他看,他沒接,直接湊過身子來看,他拿着熱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輕微的灑出一點,他沒有感覺到。表情僵硬了幾秒,他把茶放到桌子上接過我手裏的照片。

“這是……”

“杜鳴?”我腦子裏只反應這個名字,條件反射一樣。看到謝池就會想到他,除了他還有誰呢。我把照片從他手裏拿走,仔細看着。

“嗯……這是高二時拍的。”他喝了口茶,沒打算再說什麽,可我有好多話想問。

“我發現……我果然有點像他。”

“杜若!”他把茶放下,向我走來,“你是你,他是他,我不會分不清。”他把照片從我手裏拿走,然後放在那本書裏。

“是唯一一張合影嗎?為什麽放在書裏?放到相冊不是很好嗎?”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把書放回原處。“那本書是阿姨買的嗎?還是你買的?”想把話題轉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想到什麽說什麽,緩解我心裏的不安。

“是杜鳴買的!”他把書□□去,整了整。怪不得把照片放到那本書裏,那本書就是他們的專屬相冊吧。

“哦……我先回房休息了。”離開這個房間吧,或許以後我也不想再來書房了。

“杜若!”他喊住了我,我站在門口聽他的下文,“對不起!”在說對不起嗎?在道歉嗎?為什麽要道歉?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才要道歉的不是嗎?那麽沖我道歉,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了?如果是因為一張照片,我想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完全可以,那麽不必道歉。別向我道歉。我什麽都沒說,走出書房,關上門的剎那,淚水流到了嘴角,果然是又苦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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