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嘟囔句“成交!”妙琰把那藥碗喝得一滴不剩。
賀揚澈拿了碗就走,妙琰下地追道:“當掌門的騙人好嗎?”
賀揚澈聳聳肩,露出些年輕人頑皮的笑,丢過自己手帕給她說:“擦擦你的花貓臉,之前給你們師徒做飯的顧嫂,被李家村族長收買了,她在你茶飯裏下了藥。”
怨恨和委屈湧上心頭,妙琰眼圈一紅,大顆的淚珠挂在長長的睫毛上。
賀揚澈沒想到她會哭,有些慌亂地說:“你師父的信你先看着,師叔一定替你師父報仇,好好教養你,再不會給人家欺負了去。”
妙琰雙手捧着師父留下的信,邊看邊哭。
師父明知道那河中兇險,竟早早的将自己托付給了掌門師尊,反複言明自己身世可憐,求掌門師叔精心照管。
連師父都沒了,自己的身世還能更可憐嗎?
當初先皇一道聖旨,要自己給那從小養不住的病秧子霖王沖喜。
母親帶自己逃出京城之後,一病不起。
萬幸遇到恩師,替母親送終,撫養自己長大,同親娘一般陪伴教導自己的恩師,現在連屍骨都沒能尋到一塊兒。
恩師之仇大過天,李妙琰你身為恩師唯一的弟子,有什麽資格躲在房子裏哭?
那李家村的村長,那做飯的顧嫂,各個都是你的仇人,不報此仇,你可還有臉做人?
李妙琰擦幹淨眼淚,收拾自己佩劍,暗器,以及朱砂符咒等辟邪的物品,悄悄溜出房門。
氣候已是晚秋,又剛下過暴雨,妙琰忍着寒意,先去買了紙馬香燭,到河邊祭拜師父。
冷風順着妙琰的脖領子灌進去,凍得她瑟瑟發抖。
哭一會兒師父,她又咒罵一番這群忘恩負義的刁民。
師父擅長風水堪輿,觀山定水,算出這水底有邪術做陣,引來妖邪,攪亂了當地的龍脈地氣。
師父本想除了妖,讓當地百姓過上好日子。
誰知糊裏糊塗搭上了性命,恩将仇報的刁民居然拿自己祭奠河神。
哭夠了師父,已經是夜深。
妙琰趁黑摸到李族長的家,在他小老婆的炕上,堵到了這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妙琰的身上染滿了紙錢的味道,又從河邊來,踩了兩腳稀泥。
這李族長一見妙琰,吓得魂飛魄散。
直接衣衫不整地跪在炕上磕頭道:“河神娘娘息怒,小的也是聽從了一位高人的指點,才送您和河神大王成親的。”
高人?妙琰本想拔劍逼他說出真相。
不過看目前的狀況,還是裝死鬼吓他更容易。
妙琰故意尖着嗓子問:“那我怎麽沒在水府瞧見我師父,你說,我師父下河是不是你們诓的?”
李族長神色一滞,妙琰伸出凍得冰涼的右手,掐在他脖子上威脅:“不說的話,你就作為陪嫁跟我去水府刷恭桶好了!”
李族長吓得咚咚磕響頭:“娘娘饒命,揚清道長沒在您府邸的什麽風水眼裏嘛?”
“小的也是受高人指導,只要道長和娘娘入了水,我們李家村一定能風調雨順。”
“您看您現在也是一方河神的娘娘了,您宰相肚裏能撐船,饒了小人!”
妙琰有心殺這慫貨報仇,轉念一想逼問道:“指點你的高人姓什麽叫什麽長什麽樣,師承何處?本娘娘要找他問家師的下落。”
李族長繼續磕頭:“我也是在野豬渡見過他,人家都叫他厲天師,中等身材,黃面,山羊胡須。”
妙琰強忍着沒殺這族長洩恨,打算留他一命,将來尋那背後的狗屁天師給自家師父報仇。
出李族長家,過樹林,是那村婦顧嫂的家。
沒等進門,妙琰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待她跳到屋檐上,倒挂下往屋裏看,屋裏燭光搖曳,顧嫂一家五口,都倒在了血泊中。
妙琰覺得不好,再往李族長家方向看去。
樹林那邊烈焰騰騰,顯然,留下的活口也遭了不測。
意識到不好的妙琰倒提佩劍,一個翻身躲進樹林。
“嗖”一聲機括響起,兩支箭,擦着她的面頰打了過去,直釘在樹幹上。
突然傳來一聲啞嗓子的笑聲:“小美人兒,命真大,不如今兒個讓我嘗嘗天生娘娘命的美人兒,是什麽滋味,咱也充一回王公貴族。”
妙琰雖然自幼跟随師父習武,畢竟是個重傷未愈的女孩子。
這啞嗓子又是個高手,沒用上二十回合,妙琰胳膊中了暗器,被那人擒住。
這人黑布蒙着臉,露出一雙醉眼,師父教過妙琰看相,妙琰一眼就瞧出,這是個留戀花叢的好色之徒。
這啞嗓子伸手去撕扯妙琰的衣裳,氣得妙琰拼盡全力撞向那人的小腹。
只可惜,啞嗓子躲了開,妙琰一頭撞向旁邊的樹幹。
一抹藍色的影子一閃,一個人擋在樹前,妙琰結結實實撞進了那人懷裏。
疼得那人倒吸一口涼氣,妙琰也傻眼了。
擋住這一下的,正是掌門賀揚澈。
賀揚澈依舊是一身道士打扮,沒帶帽子,羊脂白玉簪挽住發髻,寬袍廣袖,帶着一身仙氣。
妙琰以為自己必死,見到賀揚澈露出欣喜的表情,趕緊道謝:“多謝掌門!”
賀揚澈微微嘆氣道:“我就年輕好看些,讓你叫我師叔到底是有多難?”
林子裏傳出噗嗤一聲笑,一個五十多歲的道士走出來上下打量妙琰笑說:“掌門師弟你那點兒小心思省省吧,這女娃又不是慕你的名投入門下,不會打你的壞主意,沒必要先逼着人家把輩分拉開。”
啞嗓子一見不好要跑,被賀揚澈點住穴道,示意上年紀的道士捆人。
妙琰箭傷毒發,只覺眼前一黑,倒在賀揚澈的懷裏,人事不省。
妙琰再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件道袍,人躺在火堆邊兒。
上年紀的那位道士,手裏拉着麻繩,不知從河裏往外拽什麽。
嘩啦一聲水響,水面猛地鑽出一個赤着上身的人來。
這人肌肉壯實,肩膀上被麻繩勒出了幾道紅痕,嘴裏叼着匕首,腰帶上挂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
這人出水抹了一把臉道:“師兄,水底陣法厲害,我再下去一次。”
上年紀的道士勸道:“掌門師弟,還是以大局為重,待那幾位師兄第到了,也好有個照應。”
沒穿衣服的賀掌門?吓得妙琰趕緊閉眼,默念非禮勿視。
就聽賀掌門說:“無妨,我天生有七星護體,命硬着呢,不能讓揚清師兄在這冷冰冰的河裏受苦。”
一聲水響,看來賀掌門又潛進去撈屍了。
妙琰開始後悔今晚草率了,看來師父最後把自己托付給這個年輕的掌門,實打實找了個靠譜的人。
又過了一盞茶的空兒,就聽見賀掌門喊:“用力拉!”
妙琰不好再裝昏迷,趕緊爬起,幫着那位老道士使勁拉麻繩。
河水翻起一人多高,東方漸亮,那翻騰起來的河水,竟然帶了濃濃的血腥味兒。
老道長大喊:“掌門師弟,你受傷了嗎?不行你先上岸!”
模糊的聲音傳來:“不是我的血,使勁拉!”
老道士把岸邊龜裂的土地,淌出來深深兩道腳印,邊用力邊喊:“一,二,一,二,丫頭使勁兒!”
知道是拉師父的屍身,妙琰恨不得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又過了片刻,踩着血水的賀揚澈出現在水面,他用力地拖拽着麻繩,終于一聲悶響,一人,一屍上了岸。
妙琰也顧不上外男不穿衣服不成體統了,撲到師父的屍體上放聲痛哭。
誰知賀掌門直接把她拉開道:“有屍毒,好孩子你師父曉得你孝順,入土的時候再哭吧。”
賀揚澈扛起屍體,他身上烏青一片,右肩上七個紅痣組成北鬥七星圖,這會兒越發清晰。
老道長急道:“掌門師弟,還是我來背屍吧。”
賀揚澈吩咐句:“快回觀中火化,我不妨事。”
三人一屍狼狽地回到觀中,妙字輩弟子已經準備好柴堆。
妙琰跪在師父腳下痛哭不已,那賀掌門很快換好了八卦彩衣,帶着幾位年長的道士,替師父做了超度法事,火化裝壇。
守着師父骨灰的妙琰,哭得幾乎虛脫。
幾名妙字輩弟子輪流勸解,妙琰依舊傷心不已。
第二日夜深,賀揚澈黑着一張臭臉,走進靈堂,不由分說拽了妙琰就走。
妙琰不肯,這賀揚澈拎把椅子,坐到了靈前,冷冷道:“妙琰師侄,跪下!”
妙琰不敢忤逆恩人,板板正正跪好。
賀揚澈繼續黑着臉道:“我們玄清閣修得是道法自然,既然你師父把你托付于我了,本座今日便教導你,揚清師兄以身護道,走也便走了。”
“你就算今日哭死,也換不回你師父,倒不如跟本座回去好好練功,省的下回倒黴,還得本座去搭救。”
妙琰不敢頂嘴,唯有磕頭答應:“弟子謹遵教誨!”
一齊撈屍的老道士勸道:“掌門師弟別吓着這女娃兒,揚清師弟就這一個寶貝徒兒,可是當女兒一般疼愛的,你當着她的面訓斥,豈不是讓她走也走得不安穩。”
“掌門師弟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師徒如父子,孩子孝順師父也沒錯不是?”
妙琰心說你個冷面冷心的冷郎君,生得再好有什麽用?誰瞎了才會嫁你!二十多的人沒孩子才叫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