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昨夜被湧師兄給說破了心事,賀揚澈哪好意思聲張。

先是假裝去看看潤師兄,偷瞄一眼妙真和妙慧正跟着師娘做過年的新衣。

潤師兄的夫人極其賢惠,一家人和門下弟子的衣裳鞋襪,都是她帶着女兒和女弟子們一起動手。

山門那兒昨夜他們打完雪仗的戰場,已經被新下的雪掩埋了。

賀揚澈找遍整個玄清閣,都沒找到人。

越發顯得慌裏慌張,一副呆傻的模樣。

湧師兄早起練完劍,見掌門師弟挨個屋進,一把拽住問:“丢什麽了?”

賀揚澈不好意思說,湧師兄暧昧地眨眨眼問:“妙琰又和你鬧脾氣?”

賀揚澈索性厚了臉皮說:“昨晚回去沒見她,早起房裏沒人。”

湧師兄想了一會兒,喊弟子道:“妙明,去敲鐘集合所有妙字輩的弟子,三字輩的弟子掃雪。”

“要過年了,咱們也得有個新氣象,哪個偷懶不來,妙明你記下回我,立刻去!”

緊急集合的鐘一敲響,廟中各個角落都有人傳遞消息:“妙字輩弟子和三字輩弟子集合掃雪了!”

冬天是有集體掃雪的活動,一般誰住的院落誰負責掃。

像對香客開放的前殿,客房,都有當值的弟子清掃。

如此浩浩蕩蕩的喊兩代弟子掃雪,倒是頭一遭。

大隊人馬沒用上半個時辰,就把廟裏的雪清的幹幹淨淨。

妙明自然也數出來少了十六名弟子,其中妙字輩七名,三字輩九名。

看看缺的這幾個貨,湧師叔和掌門師叔的目光瞬間就對上了。

基本上是昨晚上打雪仗那夥人。

妙明過來行禮:“禀掌門師叔,湧師叔,雪已經清掃幹淨了,請問兩位師尊,是否能解散?”

賀揚澈見妙琰應該是和他們玩去了,有心說解散,等等也就回了。

湧師兄按住他說:“你不要管,一切交給我!”

湧師叔盤算一下,前山總有香客上來燒香還願,那群熊孩子不會在那兒玩。

後山那麽大,一個兩個人也無法一時找遍。

想到這兒,湧師叔臉一沉道:“咱們住的地兒清掃幹淨了,前輩們安息的地方,豈能不掃,你們要有孝心,集體後山掃雪去!”

妙明幾乎驚掉了下巴,湧師叔補充道:“快去吧,過年的時候祭奠,這麽大的雪,你讓我們這一群老胳膊老腿的怎麽去給你們師祖磕頭?”

妙明只能答應一聲是,率領弟子們如士兵奔向戰場一般,撲向後山。

好在這都是一群修道之人,打小練的就是個耐力。

就算是宮廷禁衛,讓他們給荒山掃雪,只怕也是不肯的。

賀揚澈滿臉愧疚地看着這群弟子們累的是滿頭大汗。

湧師兄拍拍他的肩膀說:“時刻記得,你是他們的掌門,他們都在為了你的幸福勞碌,你這輩子都不能辜負他們。”

掃雪大軍,如蝗蟲過境。

後山的羊腸小道都掃的幹幹淨淨。

衆人集體推進,到了前面一片松樹林,聽着裏面嬉鬧的聲音,所有弟子都露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

他們就算心眼兒再實誠,也知道湧師叔發飙,肯定是和少了十幾個人有關。

大隊人馬到了樹林外,裏面玩兒的那些熊孩子們再笨也發現了。

一個個低眉順眼排着隊走出來,主動站成兩排。

賀揚澈氣得臉色慘白,眉頭擰着,湧師兄按住他肩膀說:“你別說話,黑鍋師兄來背。”

好在隊伍裏有湧師兄的徒孫三華,湧師叔走到三華面前,上去就是一腳,踢完了罵道:“所有人都集體掃雪,你們玩的好呀,多大人了就知道玩?”

“所有的都給我站好了,各自師父過來領人回去罰抄寫經書。”

“師父不在的,師叔師兄認領回去懲罰,沒人要的給我吊樹林裏喝西北風!”

“氣死本座了,今天的雪不掃了!”

湧師兄一發話,衆人長出一口氣,紛紛散去。

妙琰看着自己的玩伴兒一個個被人領走,心裏忐忑。

她師父在不遠處埋着呢,又沒有師兄。

眼前倆師叔瞧着都不大高興,是領自己回去,還是吊樹林裏喝西北風?

妙琰開始害怕,這少人疼,沒人愛的孩子,就得會來點事兒。

妙琰只能讨好地看向賀揚澈,畢竟這會兒湧師叔看起來兇神惡煞一般。

湧師兄哼了聲道:“是吊起來還是你領走,掌門師弟随意處置吧,我回去歇着了。”

妙琰小聲說道:“弟子恭送湧師叔!”

湧師兄回頭指着妙琰道:“總之不可輕饒!”

賀揚澈板着個臉走過來,想想不能再怄氣了,又盡量放松一下問:“什麽時候出來的,為何沒和我告假?”

妙琰拿出好好的認錯态度,先行了個弟子禮才說:“掌門師叔說昨夜不回,想來師叔公務繁忙,弟子以為掌門師叔不在。”

賀揚澈冷笑下:“合着是我的錯呗?你不進屋看看怎麽知道我不在?”

妙琰小聲解釋:“弟子走時剛戊時,天還沒亮,就算師叔在,也怕打擾師叔休息。”

不是一夜沒回,賀揚澈這怒意也就小了些。

不過還是端着架子說:“道理該罰你抄寫經文,不過我有事要下山一趟……”

妙琰眼睛一亮,立刻主動示好:“弟子這就回去幫師叔收拾換洗的衣物。”

賀揚澈歪着頭看看她那藏不住的興奮之色,立刻潑冷水道:“還有你自己的換洗衣物,就罰你一路好好伺候我吧!”

本來挺精神的妙琰,頓時像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蔫吧了。

妙琰灰溜溜跟着小師叔回了小院兒,不情不願地開了他的櫃子,幫他收拾衣服。

小師叔的衣櫃裏大部分都是道袍,偶爾幾身尋常人的衣服,也都是淺藍或是白色的。

妙琰可憐兮兮看着同樣翻箱倒櫃的小師叔,弱弱地問了句:“都帶什麽呀?”

小師叔無所謂地說:“不是什麽正式的事,你裝什麽我穿什麽就是。”

妙琰心說我給你裝一件大紅花襖,有本事你穿呀!

當然她可不敢說出聲來,罰抄經書那是一萬遍起步,這麽比起來,還是看幾天他臭臉容易。

不管怎麽說,掌門師叔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教導之情。

想到這兒妙琰默默對自己說,做人要有良心,堅決不能給掌門師叔茶裏放瀉藥。

妙琰收拾完小師叔的衣服,小師叔把一盒精致的點心放她面前說:“我娘讓我拿給你吃的。”

妙琰歡喜道:“多謝小師叔。”

路上耽擱了幾天,難為這點心還可口。

妙琰吃的滿嘴都是糕餅渣兒,小師叔坐到她身邊,拿手帕替她擦幹淨了,又把一柄又細又窄的短劍交給她。

妙琰拽出來,只覺得寒氣逼人。

小師叔一本正經道:“不得亂殺無辜,若是給我知道你拿此劍做惡,定親自清理門戶!”

妙琰趕緊雙手把劍高舉,行禮道:“謹遵掌門師尊教誨!”

小師叔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妙琰乖巧地坐他身邊把玩着新得的佩劍。

倆人誰都沒再說話,賀揚澈就這麽看着妙琰把這佩劍愛不釋手地翻過來掉過去地看。

覺得房裏太安靜,賀揚澈走到琴邊輕輕撥弄琴弦。

一曲清秋冷月,又覺得過于無趣。

換了首十面埋伏,又覺得過于峥嵘。

随手又彈了小半段鳳求凰,忽然覺得不妥,琴聲戛然而止。

妙琰壓根就沒注意小師叔彈的什麽曲子,還在比量她新得的這把劍。

甚至技癢難耐,蹦到院裏自顧自地練了起來。

天空中飄着點點雪花,廊下的風燈随風搖曳。

妙琰這劍靈巧,人比劍還要輕靈。

躍起幹淨利落,落下悄無聲息,劍柄新打的大紅同心結穗子被她的巧手舞成了一朵綻放的花。

人借着劍威,劍随着人勢,練得是渾然天成。

突然牆上那個熟悉的聲音拍着巴掌道:“好,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賀揚澈原本在廊下看得專心,一聽祝梓林的聲音,頓時翻了個白眼。

祝梓林當着妙琰,一本正經給賀揚澈行禮道:“拜見賀掌門,李道長!”

既然認識小師叔,妙琰收了劍,乖乖站在小師叔身後,一言不發。

祝梓林見“有話說,有屁放”這幾個字就寫在霖王的臉上。

趕緊沖着妙琰行禮道:“下官從吏部來,給李道長送太常監長史的印信和月俸及養廉銀子!”

祝梓林是二品官,對妙琰這個長史來說,可是妥妥的上官。

誰讓人家是準王妃娘娘呢,祝梓林極盡卑微。

妙琰一臉懵圈地看向小師叔,小師叔在她耳邊解釋:“這是你師父生前的官位,給你繼承是朝廷恩典,領旨謝恩就是!”

妙琰自幼生長在官宦人家,禮數不用現教,領旨謝恩一氣呵成,祝梓林還有點兒失望。

他心裏這個野丫頭無非是命好,正好讓她打打霖王的臉,省的霖王總那麽嚣張。

領朝廷的恩賞,還要帶欽差去前殿擺香案,正式謝過。

揚清死後,長史一職依舊落在玄清閣,衆弟子們也覺得臉面有光,紛紛替妙琰祝賀。

一旦任了朝職,議事殿就得有妙琰的座椅。

湧師兄特意安頓人把座椅放在掌門位置的旁邊,這下衆弟子臉上喜氣洋洋的笑裏,不約而同地多了三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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