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特工Lucy（十三）
VELLUTO茶館是法意混血點心師的個人餐廳，規模相當大，一樓的一角有一個小舞臺，此刻，一個穿着米色正裝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那裏，手持話筒，面帶微笑地對着坐在下面的賓客道。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來參加今日的下午茶會，今天我們很榮幸邀請到‘Live Offline’的創始人宋眠女士來和我們一起談一談……”
舞臺下觥籌交錯，最終還是被“親哥”帶進來的張良紹坐在一張鋪着白色桌布的圓桌前，盯着餐桌上三層點心塔上最上層的正方形提拉米蘇蠢蠢欲動，手指在叉子邊上徘徊。
“你能不能不要對着一塊蛋糕做出這樣的表情。”姜霆坐在他邊上，頭也不偏地低聲道。
“什麽表情？”
“……很失儀的表情。”
[他說的太委婉了，其實是狗見到骨頭垂涎欲滴的饑渴表情。]7474741完美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不盯緊點的話，這塊蛋糕就被其他人搶走了。”張良紹非常專注地盯着這塊蛋糕。
圓桌對面，一個坐在椅子上只冒出一個頭的小女孩睜着大大的眼睛和對面的“小姐姐”靜靜地對視，眼神之間火花四射。
姜霆：“……”
舞臺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下面，讓我們開始享用米其林三星餐點師Alessandro為大家精心準備的下午茶……”
這句話好像發令槍一聲響，張良紹眼神一閃，抓起邊上的叉子擡起屁股在點心塔上輕巧地一推，把蛋糕移入邊上迎接的琺琅彩瓷盤中，然後優雅地端着盤子坐回原位，得意地朝着對面的小女孩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
小姑娘撇了撇嘴，潸然欲滴。
“想吃吧，不給你！”
張良紹還在那兒洋洋自得，下巴底下的盲區中，裝在盤子中心的蛋糕被人淡定地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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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看着被放到自己眼前的提拉米蘇，破涕為笑，對着一邊的姜霆帶着奶腔甜甜地說了一句。
“Merci(謝謝）”
“Pas de quoi（沒關系）”
姜霆神情自然，語氣很溫柔，張良紹還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春回大地，冰雪初融般的柔和。
他舉着叉子一臉震驚地看着一旁的男人，神情受傷，“你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
“別只顧着吃，幹正事。”姜霆的語氣一瞬間降到零下，猶如冬天般寒冷。
“歐巴！你真的太令我寒心了！”張良紹拽他袖子，神情不滿，“你對人家小姑娘這麽溫柔，對我這麽粗暴。”
四周的掌聲漸停，餐廳裏安靜下來，輕靈和緩的鋼琴聲響起，姜霆瞥了一眼張良紹，坐視不理。
張良紹锲而不舍，持之以恒：QAQ
姜霆熟視無睹，不以為然：= =
張良紹……張良紹他開始有小脾氣了！
“我要打匿名電話給你爸跟他說你是gay！”
“……”姜霆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我有你的內褲為證！”
“……”姜霆沒有說話，而是從頭上蹦出了一個＃字。
下一秒，一百伏特的電壓從張良紹的頸環中傳導至他的腳趾頭，強烈的刺痛感電得他渾身一顫。
但我們的國民小驕傲Lucy Zhang并沒有就此低頭！他用堅定而又挑釁的眼神向姜霆傳達着一個明确的信息：
來啊！搞我啊！有本事搞死我啊！
……
姜霆不負他的期望，就這麽默默地電了他半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喬裝成青蔥少女的某位弱智青年從一開始的大義凜然一身正氣到眼含淚花身殘志堅，仿佛陷入叛逆期的孩子一般和禁止自己吃甜食的父親進入了倔強的對峙。
姜霆無聲地嘆了口氣，莫名升起了一種無力感。
于是他面無表情地從點心塔裏拿了一個蛋撻放到他手裏。
“少吃點。”
他關上了電流。
張良紹低下頭，捧着那個蛋撻鼓着腮幫子堵了會兒氣，“算了，勉強原諒你了。”
小女孩在對面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張良紹瞪了她一眼。
7474741:[你怎麽這麽好哄，比小孩子還好糊弄。]
張良紹啃着熱乎乎的蛋撻，[啊不然你讓我怎樣！我大人有大量總要給他一個臺階下，總不可能真的和女孩子一樣對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吧——唔！哎呀媽！好吃！]
7474741：[拿小孩和你比是不是委屈了她……]
張良紹以驚人的速度吃完了一塊蛋撻，兩塊歌劇蛋糕，三個奶油小泡芙，四塊藜麥芝士曲奇，五個草莓醬司康餅，正拿着手裏的吞拿魚蔬菜三明治準備咬第一口的時候，姜霆放下手中的伯爵紅茶，輕輕道，“她來了。”
“女士們先生們，想必大家已經享用得差不多了，那麽我們的講座馬上就要開始，接下來，就有請我們今天的這位特殊來賓——宋眠女士！”
臺下，一位面容幹淨，盤着頭發，穿着藏青色盤扣旗袍的女人走了上來，她看起來并不年輕了，眼角已經有了細紋，手上的老年斑也很明顯，但是精神狀态看起來很好，雖然素面朝天，但眼神非常有神，是個很有氣質的女人。
她走到臺中央的話筒前，語氣從容而自信，“各位朋友們，下午好，我是宋眠。”
臺下傳來掌聲，張良紹放下手裏的三明治，旁若無人地捧起茶杯喝了口咖啡，悠哉悠哉地擡起頭接着看。
“今天在場上我看到了很多老朋友，也見到了很多新朋友，想必這些朋友們可能對于我創辦“live offline”這樣一個組織感到有些無法理解，因為對于你們來說，VR只是一個游戲方式，無傷大雅，有什麽值得去反對的呢？”
姜霆看着臺上的女人，她似乎朝這裏掠了一眼。
“誠然，對于游戲制造商和玩家來說，游戲的體驗必定是随着沉浸感和逼真度的提高而上升，但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物極必反。我們之所以還沒有感到危機，是由于目前的CG技術還沒有能夠跨越恐怖谷理論，無法達到“完美模拟”的效果，我們依舊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虛拟世界中的恐怖和暴力和現實世界泾渭分明，只有少數人會迷失在其中，但是按照現在技術發展的程度，要達到“身臨其境”那個地步我們又需要等待多久呢？十年？二十年？”
[在虛拟現實游戲裏抨擊虛拟現實游戲，黑石這把玩得可真夠大的啊。]張良紹聽得津津有味。
[……再怎麽說你不還是個網瘾少年？]7474741諷刺道。
[哪有，小爺我可熱愛學習了！玩完這關馬上就滾去複習高數。]
[呵呵。]
“一個人的三觀是由他的經歷所決定的，在适應社會的過程中我們逐漸學會将自己套入到不同的角色中去看待問題，比如在座的各位，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公民”，而VR游戲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個正常秩序，人們可以在游戲中體驗到超越自己的角色，得到自己不應該擁有的能力，而這個能力，和他們的現實标準其實是不匹配的，但随着游戲時間和頻率的提升，他們逐漸把這一個角色加入了自己的自我認同之中。”
“由于大多數游戲都對玩家的反應能力和敏捷性有一定的要求，所以不管是優秀的玩家還是普通的玩家，都在潛移默化的形成‘巴浦洛夫反射’，這種反射不會在他們的正常生活中造成任何影響，唯有特定的條件可以激活，而這種激活方式，根據人類的感官占比，98%都是由視覺支配的。”
“試想一個在游戲中可以在都市高樓上自由穿梭的極客，在現實生活中走上天臺會發生什麽呢？你會不會産生想要一試究竟的想法呢？”
“更加極端一點的例子，如果游戲中擔當反面角色的殺手，如果真的拿到了一把槍，而且還是他在游戲中玩的非常趁手的那把呢？”
“這就是我建立live offline組織的初衷，恐怖谷理論的盡頭并不是完美模拟，而是我們人類無法抗拒的深淵……那邊的那位女士，有什麽問題嗎？”
張良紹站起來，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宋女士，我覺得您說的非常有道理，剛好這兩天各大VR游戲公司的老板都被暗殺了，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不是一件喜大普奔的好事呢？”
“……”宋眠下颌微收，“我對于這幾起事件感到非常沉痛，這并非是在反對暴力，相反而正成為了暴力的印證。”
“宋女士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像您……和我們這樣的人反對VR游戲的人做的喽？那麽您覺得，兇手會不會就坐在我們中間呢？”
此話一出，場內一片嘩然，幾個服務生沿着牆走過來，“女士，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張良紹悠哉悠哉地從随身攜帶的手包裏拿出手機，順便不着痕跡地擋住了身後的姜霆，手背在後面打了一個驅趕的手勢。
“等等啊，讓我翻翻。”
“各位。”宋眠的聲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了臺面上，“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樣，加入‘live offline’是為了能夠提升自我管理能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我們能夠自覺抵制身邊的誘惑和黑暗，學會用理性的方式去思考，而不是單憑臆想，就對其他人發動道德甚至武力上的制裁。”
“仔細觀察生活，虛幻的烏托邦永遠模仿不盡真實世界的細節，而美，往往就在這些細節之中，謝謝大家。”
她說完話，便在掌聲和助理的包圍中，朝着後臺走去。
“宋眠。”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宋眠側過頭，看向出聲的姜霆，“抱歉這位先生，今天的時間有限，我不接受采訪。”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是新會員吧，如果有任何疑問可以和現場的其他人進行讨論。”
“關于這個。”姜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小的紙片，上面印着一個簡單的圖形，是一個獨眼的形狀，簡單的黑色線條，只是中間的瞳仁被塗成了紅色。
宋眠看了一眼，臉色不變，她掃了掃四周，“跟我過來。”
她把姜霆帶到了後臺的一個空化妝間，接過一旁的助理手中的文件袋，“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和這位先生交流五分鐘。”
“好的，宋教授。”助理繞過姜霆走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宋眠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擡起頭看着姜霆，“你想問什麽？”
姜霆拉過椅子坐到她對面，把那張紙片遞給她，“我在一個芯片上找到了和這個一樣的圖案，我想知道，這代表了什麽？”
宋眠接過那張紙片，看了一眼上面的圖案，“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标志，不過很遺憾，我并不能從上面看出什麽，獨眼在古代神話中通常帶有惡魔的意思，或許你應該去找幾個精通符號學的專家問一問這個問題。”
“我聽說宋教授你曾經在軍部就職，負責從事一些尖端科研工作，不知可否透露一下你的研究方向？”
“這是機密，我不能透露。”
“最近死的虞七和趙六，和你有關系嗎？”
“……”宋眠看了眼他，“這位先生，我很抱歉，這個問題我已經在臺上回答過了，我覺得你應該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她站起身，“抱歉，我必須要趕去實驗室了，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可以聯系我的助理。”
“宋教授。”姜霆側身一步，擋住了她，沉聲道，“且慢。”
宋眠擡起頭，“先生，如果你再這樣……”
她頓了頓，注意到了姜霆和常人不同的深藍瞳色，臉色驟變。
“是你！”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沒有更新啦TAT，答應我，後天見好嗎！
//一檢查發現我把主角的名字打成了張晾曬。。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orz怎麽沒人提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