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誓言二
“晚晚,今天我去騎雲山上抓幾只野味。”施岩将挂在牆上用來抓捕野味的工具一件一件裝入背上的背簍中,許晚晚坐在椅子上正認真地繡花,她彎着脖頸,全神貫注地盯着手中的繡品,一針一針地上下繡着,聽到施岩說活,擡頭看向丈夫,然後上前去理了理他的衣服,“山上毒蛇猛獸多,千萬要小心。”
許晚晚看着丈夫,夫婦倆相視一笑,這大概就是他們一直想要的平凡的幸福。
施岩背着背簍踏出家門,許晚晚一直看着丈夫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身影沒入林中才低下頭繼續繡花,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騎雲山有一條小路,經常有人走就漸漸成了一條路,沿着這條路可以一直走到山頂。
小路經常有人經過,小動物們不敢出來,要抓野味必須走入深山。山路難走,荊棘遍布,縱然常年在深山游走,手上用布纏着防護,施岩還是被山上的野刺紮到手。
施岩一邊走一邊在他認為合适的地方埋下捕獸夾,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然後将捕獸夾放在裏面,重新蓋上土,再用野草覆蓋,這樣小動物們就不易察覺,踩到坑裏就會被捕獸夾夾住。
一路走過來他已經埋了六個這樣的捕獸夾,他們這一行有個規定,在土裏埋下捕獸夾必須做好記號,以防同行來到同一個地方不注意被捕獸夾夾住,所以施岩已經在捕獸夾旁邊的小灌木上都系了一條紅繩,并且陷阱也沒有做的天衣無縫,特意留一點小瑕疵方便同行看到。
他找到一個較好的地方,放下背簍,拿出裏面的抓捕工具,在地上設下機關,他趴在地上躲在一顆較矮的灌木後面,手裏抓着一根繩子,繩子一直延伸到頭系在一根棍子上,棍子支撐着一個竹制籠子,籠子底下放了兩把小米,是山上野雞喜歡吃的,只要它們覓食來到這裏,就會聞着食物的香味一步一步走進籠子,待它們整個身體都走進籠子,全神貫注盯着眼前美味,津津有味地吃着,放松了警惕,就可以用力扯手中的繩子,将支撐籠子的棍子扯下來,籠子沒有了棍子的支撐就會迅速落下來,将走進籠子的小動物團團罩住,它們就插翅難逃,一次狩獵就成功了。
施岩一動不動地安安靜靜地趴着,呼吸平緩,靜待野雞到來,落入他的機關。
突然他感到腳脖子冰冰的,癢癢的,似有什麽東西爬過,他轉過頭去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條蛇,一條長着花斑頭是三角形的毒蛇正慢慢地在爬,之前施岩的褲腿因為長途跋涉被勾到了,他索性将褲腿挽起來,看到毒蛇在自己的腿上,他只能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這是毒蛇,被咬一口不及時救治就會毒發身亡。
他突然感覺脖子一陣刺痛似被什麽東西紮到了,實在是疼痛難忍,施岩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一伸手腳就動了,那毒蛇被這一動驚到了,回頭就在他腳脖子上咬了一口,頓時兩個血洞,施岩吃痛,連忙将手上纏的布取下來,緊緊系在被咬的傷口上方,因為傷口在小腿上,廢了一番力氣才将毒血吸出。那毒蛇咬了他一口就迅速地爬走了。
現在這裏只有他孤身一人,沒有人能幫他,施岩只能忍着疼痛站起來,往家的方向走。
施岩感覺腳步越來越重,似在腳上綁着千斤錘一般,每邁一步都異常艱難,冷汗直冒,不一會兒後背就全濕了,印出一大片,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重,在眼皮将要合上之際他用力在自己腿上擰了一把,讓疼痛使自己清醒過來。
他不能睡,現在是在荒山野地沒有人經過,他必須堅持走到那條大家經常走的小路上,有人經過,他還可以求救,他不能死,他和晚晚才過上平靜安寧的日子,他是這個家的支柱,他不能倒下。
施岩感到眼前白茫茫一片,耳朵也“嗡嗡”直響,他還是邁着沉重的步子,憑着感覺一直朝前走,用手摸索着旁邊的植物,即使是荊棘也不放手,直到手被荊棘劃得鮮血淋淋。他感覺自己沒有知覺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塵土揚起。
“施郎,施郎……”施岩感覺耳邊一直有人在喚他,一聲比一聲重,越到後面這聲音越急切。
施岩試着睜開自己的眼睛,眼皮很重,第一次睜開一條縫,他感覺眼前一片強烈的白光刺的眼睛疼,他閉上眼适應了一會兒,再次睜開了眼,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緩和了一會眼前漸漸清晰起來,他看到許晚晚擔憂的臉,直到看到他醒了,立刻一臉欣喜。
“施郎,你醒了。”許晚晚看到施岩醒了,趴到他身上,如釋重負地哭了起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晚晚,我睡了多久了?”施岩撫摸着許晚晚烏黑的秀發,為自己讓她擔心而感到內疚。
“你睡了三天。”許晚晚擡起頭淚眼婆娑,“你倒在騎雲山那條小路上,齊大哥看到了,把你背下山,直接把你背到醫館去救治,又讓齊大嫂趕來通知我,我趕到醫館,你還在昏迷中,吓死我了,還好你醒過來了。”
“我躺了這麽久身子都僵了。”施岩感覺全身僵硬難受極了,他撐起上半身坐起來想要下床走動一下,但是他的腿放在床上紋絲不動,沒有知覺,施岩蒙了,“我的腿怎麽沒有知覺,怎麽動不了?”
“施郎,你的腿……”許晚晚猶豫了片刻決定将真相告訴丈夫,“齊大哥把你送到醫館,大夫竭盡全力給你救治,但是還是太晚了,毒已經發散開了,你的腿不能在走路了。”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施岩感到腦袋一片空白,全身洩了氣一般,“怎麽會,怎麽可能?”他的腿不能走路,就是殘廢了,一個殘廢能幹什麽。
許晚晚看丈夫精神萎靡連忙安慰,“施郎,你還有我啊,我會照顧你的。”
可是他不想要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一個堅強的男人頓時流下了眼淚,許晚晚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丈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抱着他半晌不說話。
施岩就這樣躺在床上已經半年了,從剛開始的震驚,無法相信,到現在認識到現實。這兩個月是無比煎熬的兩個月,他從一個健全的的變成了一個半身殘廢,他再也不能到處走,只能局限在一張床上,就連擦拭身體解手這樣力所能及的的小事都需要許晚晚的幫助才能完成,許晚晚偶爾會把他弄到小屋外曬曬太陽,但是這遠遠不夠。
施岩不相信自己就這樣殘廢了,許晚晚又請了大夫重新給他醫治,但是毫無效果,無論是針灸還是其他方法,他的腿依舊是毫無知覺,因為施岩的腿,花光了他們的全部家當,他們的日子越過越艱難。許晚晚接了很多活,沒日沒夜地繡繡品,希望多繡一點就能多換點銀錢,可以維持生活。附近的鄉親偶爾會接濟他們,給他們帶一點吃的用的,才是他們的日子沒有過的那麽艱難。
“施郎,我今天要去奇繡坊,前段時間在奇繡坊拿了很多需要完成的繡品,我日以繼夜地繡今天終于全部繡好了,我這就給老板拿去。”許晚晚把籃筐中的繡品一件一件仔細折好放入包裹中。
許晚晚繡工極好,繡的花鳥圖案活靈活現的,各個看了都贊嘆不已,有一天她和往常一樣把自己繡的繡品擺放在集市上賣,奇繡坊的段老板經過她身邊,看到她的繡品贊嘆不已,想讓許晚晚去奇繡坊當繡女,許晚晚因為家中丈夫離不開她,随時需要她的照顧,當場拒絕了。老板看中她的繡工,只能退而求其次允許她把繡品拿回家完成。
之後許晚晚就常常去奇繡坊,把需要完成的繡品拿回家繡,繡好之後再拿到奇繡坊,奇繡坊老板會根據質量、數量給許晚晚結算工錢。這樣的日子已經好幾個月了,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去一次鎮上,把繡品換成銀錢,再在集市上買一些吃食或者生活用品帶回家。
“晚晚。”施岩看向妻子,妻子的身形越來越消瘦,這段時間她太累了,從早繡到晚,沒有一刻停歇,他看了看自己毫無知覺的腿,痛恨自己的腿這麽不争氣,對這個家他現在是幫不上一點忙,“路上小心。”說完這話他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了。
“嗯。”丈夫話落,許晚晚就背上包裹走出家門,往小鎮前去。
施岩看着妻子離去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眼前,以前晚晚也是這樣看着我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的吧,現在變成了他看妻子離去的背影,孤單慢慢蔓延全身,施岩體會到妻子當初的感覺。她在山上狩獵,晚晚總是很擔心,擔心自己受傷,待他回家後,看到身上的傷口總會責怪他不懂照顧自己,讓自己老是受傷。現在是妻子出門,他待在家裏,擔心的人變成了他。
這樣的日子真難熬啊,施岩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