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那位小夥計很快就從擁擠的人群中出來了,彎着腰,手一揮在前頭引路。殷無意原想着那瓊青會親來迎接,沒想到會是如此的。封鏡倒是見慣不慣,勾着笑,随着那夥計穿過了主廊,向着裏頭的一條小石徑走去。

這酒樓的後院裏,雜種着花草樹木,間以假山層石堆疊,比起前堂的熱鬧,這兒只有少數幾個人行走,倒是冷僻得很。這兒是後廂房了,主廊上那些女兒多居住在此,或幾人一間,也只有瓊青的待遇算是極好,還被分配了幾個侍兒,獨居一處。

小夥計在門口喚了一聲,得到了應答,便動手推開了虛掩的門,請這兩位客人進入,他自己則是一溜煙的跑向了前堂忙活去也。幾扇山水屏風阻隔,綽約的人影在小閣間。房中郁郁有香氣彌漫,走到了後頭,便看見大小幾個宣爐,慢火隔紗,不見煙氣彌漫,在身置于這閣中,就如同風過伽楠之味。

“封姑娘。”榻上斂衣而卧的人,見有人走入,才緩緩的起身。目光在殷無意的身上停留少許,有些些的訝異,但很快便掩飾住了。她與封鏡相熟,自然知曉封鏡是愛酒成癡的。走動了幾步,想要喚人取些美酒來,卻被封鏡搖手拒絕了。

“我今日不飲酒。”封鏡說道,指了指殷無意,“她是殿下的人,你喚她殷姑娘便可。此次來,我也不久留。殿下雖然沒有說,但很多事情,需要我們這些人來替她謀劃,不是麽?”勾起的唇角,有幾絲精明的笑意,像是打暗語一樣。見瓊青低頭沉吟不語,封鏡手撩到了那輕紗,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這‘蓬萊香’是李宗嗣送來的吧?”

這李宗嗣可是太尉李昊的嫡長子,以後太尉府的一切都是由着他繼承的,這個人沒有什麽大才,鬥雞走馬倒是能手,京中纨绔子弟便是學他的作态。仗着自家老爹的權勢,在宮中擔了個衛士令的職務。游戲花叢,往來于秦樓楚館之中,這李宗嗣對瓊青極為迷戀,瓊青能有這地位,也要算上他的幾分功勞。

“是啊,他說要為我贖身。”瓊青抿唇一笑。

“你随着他去吧,日後定然少不了你的幾分好處的。”李昊為人多疑,可誰讓他兒子不成器,經不得誘惑,沉浸在了溫柔鄉中,早已經雲裏霧裏,太尉府中什麽事情都被他抖了出去。兩人談話間,忽然有下人來報了,正說到李宗嗣之事,他的人也已經來臨。封鏡細細的叮囑了一些事項,便從側門出去,省得和李宗嗣撞面。

“這瓊青不是殿下的人吧?”殷無意開口問道,在那小閣裏,她仔細地觀察着瓊青的神情,提到了宣城殿下,卻不見有幾分服帖與敬意,她的眸光略略有些閃爍的,應該是心底也打着自己的念頭。

“确實,因而也不敢讓她幹什麽大事情,誘惑李宗嗣,她自己便有富貴榮華加身,殿下也沒有在她那兒要求做些什麽,威脅不到生命安全,還許以重金,這種事情,她自然是願意做的。”風景回答道。

她們兩人從宣城書院出來時候便已經是晌午,在禦街上轉悠了幾圈,又去酒樓裏頭尋人,費了不少的時間。等回到了宣城書院時候,看了眼天色,便已經快到了黃昏時刻也。路上的人已經不似來時的多了,晚風吹拂着樹木的枝條,幾只鳥兒被驚起,飛向了天空,但很快又會返回巢中。殷無意微微仰着頭,神思已經不知道飛往哪一處,猛地聽到了封鏡诶呀一聲起,驚了一大跳。

“你做什麽吓我?”殷無意皺着眉問道。

“我忘了滄藍夫子的糕點了。”封鏡苦着臉,要是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指不定滄藍會怎麽折騰她。殷無意心中浮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便看見封鏡那帶着歉疚的笑容,“已經到了書院了,這路,你應該熟悉吧,麻煩你自己回去了,我先走了。”也不待殷無意應聲,便一個翻身,踏着輕功飛檐走壁而去,可見她內心是有多麽的焦急。

看了那近在眼前的木門,殷無意垂下頭,眉峰微攏。她自己回去倒也沒有什麽大礙,這是這雙腿啊,到底有些不便,封鏡那日所說的話都記在心頭,其實沒有那雪靈草,還有一種方法能夠醫好這雙腿來,只是啊……想的越多,神情越是陰沉。猛地擡起頭來,便看見不遠處幾個學子聚集在一起,對着她指指點點說着什麽,似乎想要靠近,卻又沒有那個膽色。

這宣城書院裏頭,除了封鏡,殷無意幾乎不同任何人往來,那楚非歡偶爾來到她的小院落裏,竟然很少提及國事,說的都是一些彈琴煮茗一類的雅事。明明當初延請她下山,便是共商大計之名,現在她的心思,反而讓人捉摸不透了。楚非歡不來,殷無意也萬萬不會主動前往的。

有幾條縱橫的小路,每一條都是能夠通往自己所住的院落的。殷無意轉了個方向,尋了最近也是最為幽僻的小道前行着。小路兩旁都是矮小的花叢,偶爾有枝條伸入到了路中央來,手一拂,手背竟也劃出了一道血痕來。是自己太為嬌嫩還是這花枝過于鋒銳呢?看了看掌中,有薄薄的一層繭,殷無意自嘲的笑了笑,也沒再用手去拂開花枝了,袖子裏攜帶着一股子氣勁,只一掃,便如同大風吹過一般,花枝自動的往後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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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聲鳥兒的鳴叫,輪子在石階上摩擦作響,停下來細聽,還有風兒擦過花枝樹木的聲音。在腦海中是極為靜谧的一片世界,只是那忽然響起的嘤咛之聲,将這氛圍打破了。殷無意起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豎着耳朵屏住呼吸,那嬌吟聲反而越發的真切。耳根子處飛上了些許微紅,想來是書院裏某些野鴛鴦在這路旁的林子中作戲吧,手滾動着輪子,殷無意加快了動作,這場景也不是她想瞧見的。

“殿下,別!”一聲似拒還迎的嬌嗔響起,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劈入了殷無意的腦海。眸光猛地沉了下來,雙拳緊握住。轉頭死死地盯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手拍在了那枝拂開又彈回來的花枝上。咔嚓一聲響,很細微的聲音,可是在習武人的耳中,确實能夠被無限放大的,何況是時時警惕着防衛着周邊的宣城殿下。

“誰!”楚非歡的衣物還是服帖的在自己身上,倒是那封敏衣襟敞開,粉紅色的兜兒都被掀起一些。見楚非歡停下了動作,她迷蒙的雙眸裏有些難耐之色,身體柔軟如同蛇兒一般,纏上了楚非歡的身上,卻不料被她猛然一推。

“殿下。”背後落到了地面上摩擦出的痛意,封敏的神思有些許的回轉。她費盡心思勾引楚非歡,可不想是這般結果。低婉的聲音,面上都是泫然欲泣的委屈。

“敏兒,你穿好衣服回去。”楚非歡低頭瞧了封敏一眼,随意地說道。她的神思清明起來,撫了撫自己衣上的灰塵,一雙鳳眸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在某個方向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了冷笑,踢起了一顆小石子,就往那邊激射去。也不多加等待,便丢下了這邊的封敏,朝着那一處急速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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