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殷無意手撥弄這輪椅朝前移動,而在這條幽靜的前方。衣冠楚楚的宣城殿下分花拂柳而來,面容平靜如湖水,像是方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殷無意擡起頭,僅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下了眉目。

“真巧,竟然在此處遇見你了。”楚非歡笑吟吟的說道。人已經到了殷無意的身側,一只手搭在了椅背上,另一只手則擡起了殷無意那被劃傷沁出了一道血痕的手背,湊到了唇邊吮吸了一口。殷無意如同碰着什麽髒東西一般,猛的抽了回去,楚非歡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這條路太過于幽僻,怎麽這麽不小心劃傷了手?還是少走些這條路。”

“殿下是怕我打擾了你的好事?”猛的擡眼撞進了楚非歡那略帶詫異的眉眼裏,殷無意開始懊惱自己沒壓住情緒,只是出口的話語便是再也收不回來了。像是掩飾一般,殷無意又說道,“這幕天席地的,到底還是不幹淨,素聞殿下愛潔,怕也是坊間誤傳了。”

“沒想到無意這麽關心我,坊間傳聞聽得很多?”楚非歡悠然一笑,推着殷無意向前去,連那些個花枝兒都被她細心地拂開。

這些傳聞都是封鏡說的,還有的就是她自己所知的。只是時光蹉跎,變化着的人兒呢,同記憶中可真是截然不同了。她,她,還有師姐。

殷無意的沉默并沒有減淡楚非歡說話的興致。

“你撞破了我的好事,可想過要怎麽補償?”對于封敏談不上多少喜愛,世間人所傳的不過是她故意擺出來的作态。封敏的心思她曉得的,可是注定了無法回應。市坊中人都說她宣城是個風流的主,那封敏這回兒自己願意投懷送抱,她也就樂得享受,卻沒料到只此一回,便被殷無意給瞧了過去。

“殿下大可以回去繼續。”殷無意冷淡的回答道。

“我還是喜歡看你的側臉,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楚非歡搖搖頭,“以前書信往來,只有關于國事,倒是沒猜到你口中說出的話,會是這般的不讨喜。”

“殿下說話何嘗不是夾槍帶棍?”

“這麽說來,倒是我的錯?你口口聲聲叫的殿下,可真聽不出幾分尊敬與畏懼來。這稱呼我聽着可是難受的很。”若是其他人這般說話,楚非歡早便讓人把他拖下去杖責了,偏偏是殷無意,讓她生出了幾分輕快的笑意來。

自從殷無意來到了宣城書院,自個兒确實是對她冷淡,也不常見上幾面。沒有見過的時候,只憑着那書信,對于她的計策贊嘆的很。人一來,卻是萬千的疑窦浮上心頭。楚非歡是不信任殷無意的,至少在此刻是。這便也是她極少找殷無意的原因。只是如此看來,豈不過會錯過很多?

“嗯哼。”殷無意只是冷哼一聲,垂眸掩下一片黯然神色。

“罷了,我們談談正事吧。”折下了一朵蹭過來的花枝,楚非歡攤開了手,而零落的花瓣便灑在了那石徑上。

入眼的是一片蒼翠的竹林,到了殷無意居住的幽靜的小院落。楚非歡對這兒熟悉得很,也等不上主人招待,自己便去尋了茶水泡開。殷無意一直是低着頭的,手指敲在了扶手上,發出了些許篤篤的響聲。

“你這小院裏,真是冷寂,怎麽連個下人都沒有?那兩個小丫頭呢?”楚非歡漫不經心的說道。在這書院裏除了雜役,基本沒有服侍人的奴婢,那些個公子小姐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就連夫子們,很多事情也是親力親為的,只是殷無意的狀況可不同于他人。原本殷無意是住在後院的廂房裏,可後來她非要挪騰到了這僻靜的小院裏頭。楚非歡可是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是給這院裏指過丫環的,也不曉得那兩個小丫頭跑哪兒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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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們自然會回來。”殷無意應聲道。能夠自己做的事情她絕對不想去麻煩別人,每每他人帶着憐憫的眼神落在她的雙腿上,都會讓她心中郁結的氣翻騰起來。不想在這種無趣的話題上深究,殷無意接過了楚非歡遞過來的茶盞,抿了一口,說道,“殿下不是要談正事麽?”

“你應該曉得我的心病是什麽。”楚非歡一笑道。“在外臣裏面最有權勢的是相國封凜,不過他倒也是識趣。封凜膝下無子,封家的那些小宗,想要将一些旁系推上下任相國的位置,争着将自己的嫡子過繼到封凜膝下,只是封凜卻是不願意。他倒是想要從自己的得意門生裏面招個上門女婿來。”

“女婿哪有兄弟侄兒輩的親。”殷無意接過話頭,“只怕是封家沒落了,子侄輩無一人堪擔當大任,若是讓他們上位,封家百年基業就會毀于一旦吧。”

“我倒是希望封凜從子侄輩裏面推出人來,只可惜,老狐貍不願意。封凜膝下有四女,另外兩個已經出嫁。封敏因為同我的關系,京中無人敢對她起念頭的,封凜也不好貿貿然的替封敏招親,這封家的女兒只剩下封鏡了。”

“封鏡可不會聽封凜的吩咐,這封凜要麽從子侄輩裏挑選出一個人來,要麽識相些不要阻撓我,或許可保他封家一脈。”楚非歡的話頭帶着狠意,有些大家族的存在對王權是個威脅,不徹底鏟除了,如何能夠心安。

“楚國國相向來只有一位,殿下可曾想過分置左右二相?”殷無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事情還需要契機。只是殿下如今最擔憂的,可是太尉李昊?”

“确實是那老匹夫。”楚非歡談到了李昊時候是咬牙切齒的,“李昊仗着父王還在時候的軍功目無尊上,顯然不将我王放在眼中。李家的底蘊基業沒有封家的那麽厚實,奈何他的門生多擔當要職,光祿卿,衛尉,甚至連執金吾都是他的手下。邊防将士我不擔心,可一旦外出征伐,楚王宮安危就難以預測了。”在這亂世中,兵權可謂是重要至極的。楚非歡能立穩于朝堂之上,不是因為她是楚王的長姊,更是因為她手中掌握着楚國大半的兵馬實權。

“李昊那老匹夫要是造反,我手中的兵馬确實可以鎮壓下,可是難保秦國不會趁虛而入,這件事情便成了難事,屆時別說一統天下,就連我楚國會不會被吞并了,都是個問題。李昊就是猜透了這一點,知曉我不會動他,才敢這樣公然在朝堂上叫板。”

“外患未平,內憂疊起,楚國的确是處于一個不利的位置。”殷無意的眉頭也開始鎖緊。“李昊的兒子是叫李宗嗣吧?李昊想讓他坐上太尉的位置,你便由他去吧。”

“就李宗嗣那豬一般的腦袋,能看得懂什麽軍政大事?只怕他坐上了那位置,我楚軍北衛全成了蹴鞠場也。”楚非歡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再說了李昊那老匹夫怎麽肯放權?只怕是很多事情還是被他抓在手中,李宗嗣只是混個名頭,是他李家人就好。”

“李宗嗣無能豈不更好?随随便便就能尋個罪名去。”殷無意搖頭,“我知道你擔憂的是什麽,軍國大事不同于兒戲。李昊敢提出這要求,你為何不趁機另擇條件來?分置左右二相可緩一緩,倒是在武職中可增設別的名頭來。李宗嗣那混樣兒大家都瞧在眼裏,李昊既然退下了太尉一職,明面上便不能幹涉這些事務了。楚王另設一職來輔佐太尉行事,百官怕是不會拒絕的。”

“目前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楚非歡腦子中在思索殷無意話語的可行性,良久,才嘆了一聲,回答道。

眉目間的張揚與意氣收斂,最終歸于一種空寂。一個話題終了,兩個之間陷入了詭谲的沉默之中。直到了楚非歡擡頭發現殷無意的眼神,裏面寫滿了你怎麽還不走的意思。心中一下子便不舒坦起來。她自己不舒坦,也不由得殷無意好過,走動了幾步,彎下腰,貼近了殷無意,撩起她的發絲輕嗅。

“正事談完了,我們來聊一些私事吧?”

“我不覺得和殿下有什麽私人牽扯。”殷無意實在是痛恨楚非歡那流出來的輕佻。

“我的手下截獲了一封信,來自鹹京的。”楚非歡狡詐一笑,身體離遠了一些,殷無意眸子裏流出了訝異與緊張她盡收入眼底。

“是符蘅寄來的,無意啊無意,你這可是通敵?”只聽得楚非歡又落下了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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