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落花被風一吹,有幾片落在了棋盤上。滄藍眉心緊鎖着,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顧懷舟見她這幅模樣,有些訝異,卻也不再多加磨蹭,加快了動作。
“啪——”的一聲響。
“我輸了。”顧懷舟搖搖頭,嘆了一聲。那枚棋子在手中轉了幾圈,有重新落到了盒子中。
滄藍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顧懷舟倒是起身彈了彈衣袍,走到了遲暮的身邊,禮貌地說道:“把她交給我吧。”遲暮點了點頭,豈料到封鏡搖晃着,一把推開了顧懷舟,跌跌撞撞地向着滄藍身上撲去。指尖敲在了石桌上,發出了篤篤地響動,那落在身上略顯沉重的人,怎麽也忽視不了。嘆息了一聲,滄藍還是轉身扶住了封鏡,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裏。
“抱歉,我想問……無意她在哪裏。”這裏的氛圍很奇怪,遲暮忍不住開口打破這安靜。
滄藍擡眼看了遲暮,心下也了然了。伸出手指了一個方向,說了幾句,看着遲暮茫然的樣子,而自己的衣襟被封鏡緊緊地抓在了手中,她只好對着顧懷舟歉疚一笑,拜托道:“懷舟,麻煩你了。”
顧懷舟溫潤一笑,朝着滄藍點點頭,便在前頭引路。這宣城書院他呆過,對于路徑熟悉得很。到了竹林外邊,有一條蜿蜒的石徑,顧懷舟頓住了腳步。他說道:“朝前走就是了。”那竹林裏面住着什麽人,他隐隐也是知道的。他不覺得宣城殿下會喜歡他去見裏面的人物。
“謝謝。”遲暮朝他點頭致謝,便快步地朝着林子裏頭走去。
一路上踩着幾片枯黃的竹葉,透過了那竹子,隐約可以看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
“怎麽現在才到?”殷無意疑惑地問道。
“這要問你派出來接我的人。”不說還好,說到了這個遲暮就開始抱怨了。“那個叫做封鏡的,初見面便不分青紅皂白的跟我動手打了一架,後來又說讓我請她吃酒,我就帶她去酒樓,結果她自己喝得爛醉如泥,還是我拖着她讓人指路才到了這宣城書院。好不容易來到了裏面,她看着略微有些清醒了,就告訴我往東走,結果到了一個院子裏,一男一女在下棋,他們之間的感覺很是奇怪……”
“你看見的一男一女,應該是滄藍夫子,還有楚國的大将軍顧懷舟。”想了想就明白封鏡去哪兒了,一定又到了滄藍院子裏頭去。撫了撫額,殷無意面上的笑容有些無奈了。
“楚國的大将軍真是年輕。罷了不說這個了,你怎麽跑到了楚國來,這消息我還是從三公主口中聽說的。她都氣瘋了,想着立馬來找你,不過被事情給絆住了,那個秦王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想要給她招驸馬。我猜不久以後她一定會偷偷地來到楚國的。那位主子還以為你早就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你要怎麽和她解釋跑到了楚國的事情?”
“等等……你說符蘅要招驸馬?”殷無意聽着遲暮這一段話,抓住了裏面的一絲關鍵處,問道。
“是。”遲暮幹脆地應道。
符蘅是秦王的第三女,縱然是一介女流之身,可秦王還是忌憚她。符蘅在秦國雖然被加以鎮國公主的封號,但是她還是不能跟楚非歡相比,她手中的權勢多多少少的收到了一些來自君上的限制。在楚國改革,楚非歡可以強行推下去,可是在秦國,以秦王為首的人便不同意,因而那些措施也只能被廢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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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殷無意輕輕一笑,說道,“可不知我這位師姐将嫁誰?”
“秦王指定的人是相國之子蘇子越。”遲暮回答道。
“呵呵。”殷無意面上浮上了一絲淺淡的笑意,頓了一會兒,她轉了一個話題,“你來看看我身上的毒素。在這裏封鏡每天幫我施針,似乎是有些成效,我偶爾能感覺到雙腿傳來的痛意。”
“真的?”遲暮面上頓時籠上了一絲驚喜,殷無意的雙腿一直是她心頭一道難言之痛,當年她用盡全力,也不能保住這雙腿,如今聽她說來,豈能夠不替她感到愉悅?搭上了殷無意的脈,她的眉頭忽然地蹙起,又是舒展開來,咬着下唇,一雙眸子裏似喜非喜,面上竟然浮現了千般情緒。
“你的雙腿有希望站起來,受到了些許雪靈草的藥效影響。”遲暮收回了手,對着殷無意說道。她蹙着眉,很是不解地喃喃說道,“這世上哪有第二株雪靈草。會不會是三年前你在黑山深淵采這株草時候也吃了什麽靈物,藥效相對雪靈草弱了些,直到了現在才顯現出來?”
“是這樣嗎?”殷無意面上滿是迷茫之色。
“話說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回來便是這般樣貌,你身上的毒都是哪裏來的。”有很多事情,殷無意知道,或許謝天青也知道,可是遲暮那些人卻是被瞞在了鼓子裏頭的。她們以為殷無意一身毒素是在那黑山深淵裏頭沾染的,她們因為殷無意把那株雪靈草給了楚非歡而自己放棄了,才開始憎惡楚非歡,她們哪裏知曉,這一身毒素基本都是楚非歡身上引出來的,不然她哪裏等得到自己去采來雪靈草。
三年前發生了什麽呢?殷無意開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國的軍帳裏頭,面對着躺着床上面色發青的楚非歡,軍醫們束手無策,最後斷言只有五天時間。只是這麽短暫的日子哪裏能夠呢?天門秘法能夠将楚非歡的毒素傳到自己的身上壓制着。然而楚非歡體內那毒素霸道的很,就算只是餘毒,也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楚非歡是要定天下的人,哪裏能夠拖着病體?
黑山有一片深淵,傳說在深淵底下開着一株雪靈草,可以解百毒。陡峭的岩壁,一根根岩柱如倒懸的冰柱,尖利寒冷。在深淵外頭暖意融融,而這底下的岩石,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霜。一片清冽的寒潭水,可以見到底。在寒潭中,有兩條玉雕的飛龍,張牙舞爪,如同鮮活的一般。
她雙唇凍得發紫,體力的毒素在周身流竄。從寒潭裏游出來到了一片平地上,整個人幾乎要凍成冰了。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很快就和地上那寒冰凝結成一片。平地上有一座小茅屋,中間卻是有一潭溫泉,在冒着熱氣。在這極冷之地冒上來溫暖之源顯得難能可貴,她也顧不得什麽,不想在外頭凍僵了,就直接跳到了潭子裏頭借以取暖。
這地兒是有主人的。殷無意重新睜開了眸子,在氤氲的霧氣中,看到了一張皺巴巴的老人的臉。那老人整個人籠罩在了黑衣裏頭,手中拄着杖子,渾濁的眼珠子一瞬不移的盯着她。溫泉裏頭,開始泛着黃色,一只只蟲子從老人腳底下往潭子裏頭爬去。在潭子的中間,結着一株白色的草。她的眼睛裏只有那株草,整個人猛然地向前竄了一步,就要向那株草摘去。
那個老人動了,身形如鬼魅一般,看來是要護住雪靈草。她好言求取,那老人似乎耳聾了一般一律不應答。除了咬牙硬拼,她別無選擇……
“其實能站起來就是好的。”遲暮的話語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嗯。”殷無意回神,輕應了一聲。
“我們這些人跟在你身邊,最初是想見到你複國,登上天子之位,現在你要選擇輔佐楚非歡或者是符蘅一統天下,我們也沒有異議,任你差遣的。只想着你好好保護好自己,再不要如同三年前落下一身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