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爐裏熏香袅袅郁郁,隔着被風吹起的帳幔,有一種迷蒙的氛圍。

琴音從中如同流水一般汩汩流出。舒緩處如春風拂面,靈動處如月下披紗起舞的美人,偶爾有激進之聲,如兵戈相撞而火花四起。琴弦随着指尖的掠動,逐漸地編織起一個名曰回憶的幻夢。

“這曲子叫什麽名字?”恍惚中已然分不清是誰在哪兒說話。

殷無意從來沒有在其他人的面前彈過這支曲子,除了楚非歡。時隔三年,重新撥弄琴弦,将她自己的心緒給拉扯到了極遠處。那些刻意掩藏的溫情,又浮上了心頭,和如今的境況相比,忽地有一種引人落淚的沖動。

天門山東邊是一處峭崖,那兒有一個亭子。半彎斜月挂在山頂,被幾點寒星簇擁。山風吹拂,衣袂飄然,這或許是夜裏邊最美的景致了。

一曲終了,餘音在山中缭繞。

“喂,這曲子叫什麽名字啊?”那人眯着眼慵懶的靠過來,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了些許瑩白的肌膚。

“沒有名字。”輕輕地回答道。她低下頭,只瞥了一眼面上便有些燥熱,伸手幫她攏上了衣裳,手卻忽地被人給抓住。

“那就叫做《明月曲》吧?”眼底眉間滿是認真,眸光粲然若天上星辰。那人的腦袋在她胸前蹭了蹭,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你看那滿月清輝,如你琴聲一般美妙,令人心生遐想。”

崖風冷冽,彎月如鈎。

“胡說什麽,今日才初五呢,哪來的滿月。”

“明月啊,謝明月啊,那滿月的光輝,不就是你麽?”調笑聲在耳側響起,那人的手撫到了她的臉上,似乎是想要抹去她的那縷羞窘。

那人說她有兩大願,一願她楚國如日淩空,二願她自己擁明月入懷。

指尖帶着涼意,憐惜的撫過了她的眼眸。

“怎麽戛然而止?”如身臨其境,只是看不清那模糊的人面。琴音忽然停止了,楚非歡緩了一緩,才從餘韻中回複過來。目光立馬看往殷無意,卻見她滿臉淚痕。心頭竟然湧動着一絲名為心疼的情緒,不自禁地想要拭去她的淚。本想問她為什麽哭,最終還是吞下了這句話。

“弦斷了,琴音還能續麽?”腦海中浮現的一切只是過去的倒影和幻象,哪兒能夠重演呢?最可恨的是那人早已經全然忘卻,還噙着笑,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态度問着為什麽。到底要被紮上多少刀,這顆心才會死呢?只是,不甘心啊。淚水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旦傾瀉出來,便難以止住了。殷無意聽到了自己話語中的嗚咽,痛恨自己的軟弱,卻又想着能夠放縱一回,由她看去吧,嘲笑也好,憐惜也罷,早就回不去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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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找人續上便是,何況這琴弦明明安然無恙啊。”手指挑在了琴弦上,頓時發出了铮铮的響聲。

“心中的那根弦,你明白麽?”微仰着頭,連嘆息之聲都無力發出。殷無意直接用袖子一抹淚,臉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楚非歡噤聲不語,這問題她不好去回答。

“你走。”尊卑觀念在殷無意那兒向來是不存在的,楚非歡倒也是忍受或者是縱容她的無禮。殷無意的情緒很不對,這點楚非歡還是看得出來,聽着殷無意的話語,她立馬轉身,打算先離開,稍晚一些再過來看她。

“等等,回來!”

“……”楚非歡轉身,殷無意面上的淚痕已經擦幹了,只是那略顯紅腫的眸子,昭示着先前發生的一切。殷無意掏出了幾塊令牌,一股腦兒的丢到了楚非歡的懷中。分明是調動南軍和北軍的兵符。挑了挑眉,楚非歡面上立馬就冷肅起來,還沒待她開口詢問,就聽見了殷無意說道:“這是李宗嗣那裏弄來的,趁着李昊還沒有防備,你趕緊動手。也許一般的罪名不足以斬草除根,可是有一樣罪名,可以讓所有求情的人都閉了嘴。”

這李宗嗣當上了太尉,還真将他的那些個狐朋狗友給弄到了官位上。執金吾還有衛尉的兵符硬是被他給弄了出來,全部交到了謝天青的手中,說讓他來練兵。這李昊知道了這事情,氣得把李宗嗣狠狠打一頓,四下尋找謝天青已經不見他的下落。這幾日,他可是一直召手下親信們商量這事情。南軍和北軍有見令行事的,也有一部分是親信,只聽得他調遣。

“謝天青是天門山的人?”楚非歡低頭看着那在掌心安然躺着的兵符,最近有些風聲落到了耳中,思路一回轉,便想的通透。

“不是。”殷無意不想多加解釋。

“嗯。”楚非歡輕輕地應了一聲,那出門時候回眸一眼,裏面夾雜的那幾絲懷疑,殷無意并沒有漏看。

“你看你還是不信我。”低着頭,自嘲一笑,喃聲道。

爐裏沉香燒成屑,煙微微地淡了。

在那風中,醇厚的酒味卻開始蔓延。

“你看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殿下不要你,就像是滄藍不要我。”随着那道泛着苦澀的聲音響起,酒壺落到了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響。是窗還是門,對封鏡來說向來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她閉着眼,整個人無力地躺在了榻上。

“你前段日子飲酒不是減少了麽?現在怎麽又是醉醺醺的。”微微的搖頭,殷無意問道。

“那是因為之前要幫你施針,若是醉了出了什麽差錯,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殿下和滄藍都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而現在,你身邊有了那個死丫頭,诶……早就沒有我的一席之地了。無意,我好久沒來,你肯定是忘了我是不是?你和殿下談了那麽久,我一直在房頂,你都沒有發現。”殷無意避而不談,封鏡顯然不會在那個問題上糾結。睜開了雙眼,裝作很委屈地說道,“無意,你有沒有把我當好朋友?一點兒也不關心我。”

“是你自個兒不來,反倒是怪起我來了。”

“我頭痛啊……”

“讓遲暮幫你瞧瞧。”殷無意橫了她一眼,說道。

“才不要,那唠叨鬼。”擺了擺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

“你的意識倒是很清醒。”

“我卻希望能夠徹底地醉死過去。”

“要死也給我死外頭去,別在我們這兒讨人嫌。一身酒氣,坐在榻上。衣裳上還沾滿了酒漬,封鏡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吶?還有你說誰是唠叨鬼,我都沒嫌棄你是醉鬼。你給我滾出去,我們這裏不歡迎你了。”一開始,封鏡給遲暮留下的印象,便不太好,随着在書院裏頭接觸,便落得越來越壞。“你這個騙子,醉鬼……”

封鏡無辜的看了殷無意一眼。

“好了,遲暮。”殷無意心頭哂笑一聲,有些無奈的喊住了遲暮,阻止住她那不停的話匣子。“見到那個人了麽?”

“見到了,只不過她還有些猶豫,些許是害怕事跡敗漏,被害了性命。”遲暮搖搖頭回答道,“我只好給她下藥了。”

“見誰啊,你們在謀劃什麽?”封鏡好奇地問道。

“不關你事情。”遲暮冷哼一聲,白了封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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