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身側的人逐漸将整個身子的重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殷無意微微地有些訝異,卻沒有再說什麽。長劍在她身側織成了一道網,嚴密的不給任何人以可趁之機。前方大亮,距離出口越來越近,而那些掩藏在了暗影裏的人,也越來的越少。饒是如此,殷無意依然是十分警惕,生怕從哪一處忽然冒出個人來。
山林阒寂,鳥兒振飛。
兩個出來的時候,衣上滿是血跡,就連面龐也被污血糊花了。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持着兵器在洞口嚴陣以待。
“呵。”楚非歡一身輕笑,眸光已經有些模糊了。額間的冷汗沁了出來,她的雙唇也變得煞白。
殷無意扭頭瞧了一眼,險些連魂都驚飛了。楚非歡背後衣物有些潮濕,用手抹了一把收回,那鮮紅的色澤,刺激着她的神經。如果說是敵人的血沾染的,打死她也不肯相信。瞳孔驟然緊縮,長劍插在了地上,落葉被那一瞬間起來的劍氣激的飛起,在低空中打着旋。
“什麽時候受傷的?你為什麽不躲?”她有些痛心地問道,死咬着下唇,面上的血色逐漸的褪去。明明楚非歡才是受傷的人,可就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了她的心頭。
幾乎是整身子挂在了殷無意背後,楚非歡這時候還能夠笑得起來。“要是我閃開了,這一劍就刺在了你的身上了。”
那群黑衣人可容不得他們多說什麽,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便一同沖了上來。長劍刺向了楚非歡,招招狠辣果決,就想要了她的命,而對付殷無意,他們倒是不見殺招,畏手畏腳的只想着繞開她。到底是誰派來的人,這下子可真是一目了然了。
殷無意将楚非歡護在了身後,長劍神出鬼沒。劍光流轉,人随劍轉。慢一回,緊一回,就如同那神龍破海而出;橫一遞,直一遞,如同那山林裏頭猛虎奔走。劍氣縱橫在耳旁生風,劍光交錯堆疊人影翩跹,如同千條電影蓋地而來。左盤右旋,前開後合。
“你的人呢?”有些焦急地問了一聲。相國封凜領着人恐怕還在那後頭,就算走到了這火雲洞天之中,也不見得他會出來。那老家夥心頭打着自己的主意。楚非歡随身帶着的甲士幾乎全部折隕在了山洞裏面。楚非歡說她帶了人來,可是在這種關頭,還不出來,到底是等待些什麽!難不成她們真的要死在這裏不成?殷無意面上籠罩了一層寒光,眸子暗沉沉的,她不戀戰,直接取向身邊黑衣人的心口。地上堆積了好幾具屍體,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
一聲清越的長嘯聲響起,幾乎響遏天際。楚非歡撫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血跡順着唇角流淌下來,一滴滴的落在了衣領上。強行的運轉內力,幾乎用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手摸了摸背後,發出了嘶的一聲痛哼,傷口還不斷地流着血。她被殷無意攬在了懷裏,眸光朦朦胧胧,意識也逐漸地陷入了空茫。在眼前幾道身影搖搖晃晃,一下子重疊了一起,一下子又分了開去。
窸窣窸窣的動靜,在這山林裏響動。
楚非歡的确是有準備的。
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将他們重重地包圍了,領頭的是難得神色清明的封鏡。遲暮也随在了她的身後,看見了殷無意,幾個縱身就跳了進來。
“一個都不能夠放過。”封鏡劍指着前頭的黑衣人,冷冷地說道。刀光劍影相交纏在一起,她又說道,“留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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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鏡和救兵來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腳一軟險些跪在了地上。
殷無意身上都是血,就連雙手也是鮮紅的。那片血霧在腦海之中逐漸的變得清晰。有些強壓下去的記憶也開始浮到了眼前,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從內心深處蔓延上來的恐慌,讓她一下子失了分寸。戰場上,受傷是常事。作為主帥,原不該也不需要身先士卒,可是楚非歡偏生愛極了那馳騁疆場的感覺,每次浴血而歸都讓她無比的畏懼。天門山上的清淨日子短暫,可最後卻成了她一生的懷想。當初楚非歡傷好之後,執意離開了天門山,她萬分無奈之下只得跟随。她知道,這人想要什麽,自己都會為她取到,就算是拼了這一條命。
就算世界傾覆了,這個人也不能夠死!
“無意,你怎麽樣!”遲暮焦急地叫了好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就一把扯着她的手腕。
“我沒事,快看看楚非歡!看看她怎麽樣!”殷無意終于回過神來,眼眶紅紅的。一把揪住了遲暮的袖子,對于周邊的境況不聞不問。楚非歡在她的懷裏,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傷在了背後,還不止是一處。錢的傷口只是微微地滲着血,而深處幾乎可以看到那森森的肩胛骨。“她不能有事,絕對不能夠有事情。”像是發癫了一般,緊緊地摟着楚非歡,又哭又笑。
“……”就這樣沒死也被你勒死。遲暮有些無語,硬是掰開了殷無意的手。掏出了一個玉瓶子,裏面盛着一顆通紅的藥丸。這是她花了好長的時間煉制出來救命的藥丸,瞧着丸子,她面上又浮現了幾絲猶豫。如果是殷無意受傷,她二話不說就喂了,可是眼前的這位主,怎麽看都有些不甘不願的。沒等她自己做主意,手中的藥丸就被人劈手奪走了。
原來是封鏡過來了。她的雙眉緊擰着,将藥丸湊到了鼻翼下輕輕地嗅了嗅,最後塞到了楚非歡的口中。有些大力的推開了蹲在了一旁的遲暮,冷冷地說道:“要是你不願意就閃開,殿下我來救。”
她的眼神如同一柄閃着寒光的刀刃,就這般插到了遲暮的心中。愣神了許久,遲暮抿着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封鏡這般冷漠的對她說話。酸酸澀澀的感覺,從心頭蔓延到了四肢,看着封鏡的側臉,委屈之意也開始上浮,眼眶開始發紅,險些逼出了一股子眼淚來。
已經知道不是敵手,任務失敗,那群黑衣人全部都自盡了,想來都是有備而來的。
那些世家子弟造反,連累滿門。楚非歡在來參加這梅花宴會之時,已經暗中調動了兵馬,将那些罪魁禍首的府上重重地包圍。一列列甲兵在街上行走,不同于往日巡邏的金吾衛,而今就□□門這幾日也緊緊關閉了,不允許任何人通行。一時間濮城之中人心惶惶的,總是畏懼着會發生什麽事端來。幸而楚非歡受傷的消息,在最開始時刻便被封鎖住了,不然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樣的亂子來。
殷無意站在暖鳳閣的門口,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遲暮也在了一旁發呆,被封鏡那麽一說,她也有她的傲氣,還真是袖手不管了。
一盆盆清水進去了,不多久就有血水給端了出來。
一個綠衣小丫環莽莽撞撞的,一頭栽到了殷無意的身上。原本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可是定睛細看,是殷無意,她就冷哼一聲跑開了。“這是殿下身邊的小丫環芸香。”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暖鳳閣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封鏡低着頭走出來,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可怖。就連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
“怎麽樣。”殷無意低聲問道,像是怕驚了誰一般。
“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我……我要去找滄藍,處理一下遺留下來的事情。殿下她——”緊攥着袖子,她的雙眸通紅,她的答話一點兒精神氣也沒有,最後搖頭走開,留下了一聲無奈的長嘆聲。
心像是被人一把攫住,就連呼吸也在剎那間停滞住。跌跌撞撞地進入了屋中。
輕紗床幔被撂了下來,幾縷風吹了進來,微微地飄動。
如斷了線的珍珠,眼淚就這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