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沖突
于嘯杉趕緊伸手抱住眼前瞬間垮下去的身子,另一只手扯下身後的鬥篷一抖,在空中甩出一個優雅的弧線,迅速包在了夜昙的身上,雙眼淩厲地掃向四周仍是如狼似虎般盯着她的屬下,緩慢而又冰冷地開口:“柱子跟我回去,其餘的人接着給我找,若是逮到了賀老二,誰也不許傷他性命,全須全尾地帶回來見我。”
說完雙手一撈,橫抱起暈倒的賀夜昙,出了廳堂。柱子幫他牽好馬,他抱着夜昙坐上去,一扯缰繩,白馬長嘶一聲奔出了院子,柱子也趕緊策馬趕上。正是春寒料峭的日子,這會兒急速奔跑的馬背上,風打在臉上還有絲絲的疼,懷裏的小人兒,似乎是感覺到這寒意,又也許是因為馬背上的颠簸,幽幽醒轉了過來。剛要動,發現自己正在馳騁的馬背上,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于嘯杉感覺到她在動,低頭看了一眼,聲音異常的柔軟、溫和:“夜兒,馬上就到家了,先忍一忍。”
姑娘聽見是他的聲音,不安分扭動的身子忽然安靜了下來,柔順地窩在他的懷裏不再亂動,只是嗚咽低泣的聲音斷續地傳來,顫抖着的聲音裏似乎含着無限恐懼地喊道:“三叔——”
“嗯,嗯,夜兒,是三叔,三叔在呢,莫怕。”
溫軟着聲音哄着懷裏的小人兒,手底的鞭子卻更猛地抽在馬的身上,不消片刻就已經沖出了樹林,風聲在耳邊呼嘯着,一會兒的功夫遠遠地便已經能依稀看到前邊岳嘯山莊的匾額。
馬沖進莊子裏,圍攏過來的下人趕緊幫三爺勒住馬,扶他們下來,他把馬鞭往下人懷裏一丢,抱起夜昙就直奔主屋而去,還未進門口,就已經急切地喊道:“大哥,我找到珊姐的女兒了,夜兒還活着。”
屋子裏燭光如豆,一個近四旬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對着窗外的月色發呆,聽見有人喊他,回了回神,臉上不知是憂是喜,身子卻一直沒有動。
于嘯杉已經抱着夜昙沖了進來,又是柔聲在她耳邊問:“夜兒,這會兒好點嗎?自己能站着嗎?”
夜昙點點頭,于嘯杉輕柔地把她放在地上,手卻未敢離開她的腰畔,怕她還沒緩過勁兒來再倒下。夜昙在地上站好,趕緊伸手拉緊裹在身上的鬥篷,牢牢地把自己包了起來,于嘯杉的眉頭皺了皺,眼裏閃過一絲懊惱,揚聲喊着:“來人。”進來的小丫頭恭順地立在一邊等着他的吩咐。于嘯杉說道:“你跟常媽媽說下,準備幾件女裝,預備好洗澡水,一會兒——”他回頭看了一眼夜昙接着說:“伺候夜昙小姐洗澡。”“是。”丫頭躬身而退。
屋子裏一直坐着的中年男人,忽然緩緩開口問:“老三,這是夜兒?”
賀夜昙聽見面前的男人說話,匆匆擡眼看了過去,那張瘦消了許多的臉上有了些歲許月的痕跡,鬓角也有了白發,可是那慈祥的眼睛卻仍是一如曾經記憶中般的溫暖,她嘴角忍不住有些顫抖地喊着:“大伯。”
被喊作大伯的鄭岳平,聽到這聲呼喚臉上剎那間就有了溫暖的笑意:“真的是夜兒啊,快過來讓大伯看看,大伯腿腳不便,走不過去。”
賀夜昙緊走兩步,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看見他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有點詫異地擡眼望向鄭岳平:“大伯,您的腿怎麽了?”
鄭岳平還沒有說話,于嘯杉冷哼着接口:“還不是拜你那禽獸不如的爹所賜。”
“老三——。”鄭岳平眉頭微蹙地看向于嘯杉,阻住了他還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Advertisement
夜昙的身子一抖,手顫顫地放在了鄭岳平的膝頭,鄭岳平的大手輕輕地拍着她哄道:“夜兒,大伯沒事,就是走路不如以前方便了,正好歇歇腳,偷點兒懶。夜兒累了吧,趕緊先去洗洗歇着,明天咱們爺倆再聊。”
管事的常媽媽剛好進來:“老爺,三爺,衣服和浴湯都準備好了,現在就伺候夜昙小姐梳洗嗎?”
于嘯杉揮揮手:“去吧,收拾好了,過來告訴我下。”
夜昙起身又望了眼大伯,經過于嘯杉身邊,呼吸急促了幾分,似要開口說什麽話,卻終是咬咬唇,沒有言語,随着常媽媽走了出去。二人才剛到門口就聽見于嘯杉的聲音又清冷地傳來:“常媽媽,處理下夜昙小姐嘴上的傷。”
倆人走遠,屋子複又恢複了清靜,如豆的燭光忽明忽暗着,映的倆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分明,于嘯杉默了片刻才開口:“大哥,沒抓到老二,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如今夜兒既然在咱手裏,總能套出他賀老二的下落的。”
鄭岳平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找得到就找來,找不到就算了。這麽多年,也沒意思了。你也別把夜兒逼得太緊,那畢竟是她爹,她又是碧珊的女兒,你好歹念着碧珊從小看着你長大的份上,別讓她在地底下也不安心。”
“大哥,夜兒肯定知道老二的下落,如今難道還要讓她念着父女的情分嗎?他老二跑路,家裏的小妾一個都沒落下,怎麽獨獨丢下夜兒,這女兒在他心裏又能有多少分量,早讓夜兒面對這事也好,要不日後抓到老二,她也會傷心。”
“畢竟他們是父女啊,看看再說吧,夜兒今天看來也是吓壞了。”
于嘯杉也沉默了下來,想起剛才那憤怒的一耳光,那一怒之下扯碎的綠色羅裙,心裏愈發的懊惱,夜兒真的是吓壞了吧,也怪自己,看見那麽像珊姐的臉,居然沒想到她會是夜兒,心裏還總以為,夜兒那一年早就跟老二失散了呢。
擡頭看見大哥已經閉目不再說話,他走過托起大哥的身子,把一邊的拐杖遞給大哥說:“躺床上歇會兒吧,大哥,一有了老二的信兒,我就過來跟你說。”
安置好鄭岳平,于嘯杉負手走進了書房,柱子進來禀報說,附近方圓十裏都找遍了,沒有賀老二一家的影子。于嘯杉的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書桌上,“他賀老二一家也十數口人呢,這一時半刻能躲到哪去?接着給我好好搜,十裏找不到,就找百裏!”柱子看于嘯杉臉色不善,也不敢啰嗦,趕緊領命下去。
于嘯杉走到窗邊,看了眼外邊已經有些朦朦亮的天,牙根咬得緊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嘴裏喃喃道:“老二,我偏不信這輩子就找不到你問個明白了。”
常媽媽進來說,夜昙小姐已經收拾好了,于嘯杉點點頭說:“先領她到我那院裏東頭的小屋安置吧,問問她若是餓了,讓廚房給備些吃的,你安排倆伶俐點的丫頭伺候着。”
常媽媽領命下去,于嘯杉深吸了口氣,回了自己的院子,走過讓常媽媽給夜昙預備的屋子時,他停住腳步稍稍遲疑片刻,輕叩了下門,便走了進去。
夜昙剛剛洗完澡,臉上還有些潮熱的紅暈,這會兒頭發還沒有幹透,濕噠噠的披着,正用巾子一點點揩幹,胸前的衣服殷濕了一片,貼着身,肉色若隐若現。看見于嘯杉進來,趕緊盈盈施了一禮喊道:“三叔。”
于嘯杉不自覺的臉上便堆起了柔柔的笑容,溫和地問道:“餓了嗎,我讓常媽媽去準備吃的了,以後你還需要什麽就跟常媽媽說。”
“謝謝三叔。”夜昙又要施禮,于嘯杉一把扶起了她,夜昙身上沐浴過後的馨香淡淡地飄過他的鼻尖,常媽媽拿給夜昙的是上好的絲質羅裙,這會兒于嘯杉去拉她的手臂,只覺得她柔嫩的皮膚在絲綢下一滑,帶着絲絲暖意,于嘯杉一低頭又看到夜昙胸前朦朦胧胧的春光,心裏忽然一陣異樣的感覺,趕緊松開了手,說道:“夜兒甭拘着這麽多禮,就把這當自己家,你爹不要你,還有大伯和三叔呢。”
夜昙惶恐地擡頭望着于嘯杉:“三叔,爹沒有不要我。”
于嘯杉心裏對今天沒有找到賀老二始終有火,這會兒聽不得任何人替他說話,聲音不經意地就帶着點冷意說道:“夜兒還護着他嗎?他沒不要你,怎麽不帶着你一起逃跑?”
“是我自己不想走,硬要留下的。”夜昙怯怯地接口。
“哼。”于嘯杉冷笑一聲,眼睛裏剛剛的溫柔一下子不知去向,“他要是疼你,你不走也會帶上你走,怎麽會舉家跑了個無影無蹤,丢下你一個?別替他遮掩了,告訴三叔,是誰給你爹報的信,你爹又去哪了?”
夜昙聽見這問話,眼裏閃進剛剛的那抹執拗,忽然又咬緊了嘴唇一語不發。于嘯杉看夜昙又咬着原本就紅腫的唇,心裏一陣氣惱,忍不住又伸手去捏住夜昙的下巴,強迫她松口。夜昙吃痛地微張開嘴,于嘯杉的拇指拂過被夜昙咬的可憐兮兮的唇,有些發狠地說道:“你爹心裏可曾有過你這個女兒?你知道你爹對你大伯都做了些什麽嗎?你又知道你娘當初是怎麽死的嗎?你今天就這麽維護他?你現在只要告訴我他去了哪就成,三叔也不想為難你,是不是能找到是我的事,但只要你告訴我,你就是我跟你大伯的親女兒,是這岳嘯山莊的大小姐,從此再也不用跟着你爹過颠沛流離的日子。
夜昙重重地穿着粗氣,眼睛委屈卻又倔強地盯着于嘯杉,仍是一語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還能看就收了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