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禁足

☆、禁足

于嘯杉看着賀夜昙那倔強又委屈的模樣,不知怎麽心頭一股無名火起,猛地抽回捏在夜昙下巴上的手,帶的夜昙也是一個踉跄,于嘯杉原本想要扶住她的,伸到半空的手卻又忽然一滞,聲音冷冷地說:“夜兒,不要仗着我和你大伯從小看着你長大,不要仗着你是珊姐的女兒,你以為自己就可以這麽不聽話,別忘了,你也是賀老二的女兒。”

說完話,發洩般的一拂袖,一邊小桌上的茶壺、茶杯稀裏嘩啦地掉了一地,夜昙倏地打了個冷戰,愣愣地看了一地的碎片一眼,又驚惶地擡眼去看于嘯杉。聽見動靜趕進來的常媽媽和丫頭,剛開口喊了聲三爺,就被于嘯杉冷然的眼神吓住,不敢再言語,都低頭站在了一邊。于嘯杉踩過一地的碎片往門外走去,咯吱咯吱的聲音中忽然又回頭,狠狠盯住夜昙的臉:“夜兒,你不告訴我,我也一樣能找到你爹,你這幾天好好在這屋裏想想,你爹到底對你有什麽好?你又對不對得起你娘!”

說完又對着一邊的常媽媽說:“好好照顧好夜昙小姐,沒我的準許,誰也不許讓她出去。”常媽媽唯唯諾諾地應着是,于嘯杉再也沒回頭,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夜昙的身子随着于嘯杉的離去,像是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常媽媽嘆了口氣,讓倆丫頭去收拾地上的碎片,自己過去攙起夜昙,讓她在床上坐好,好言勸着:“夜昙小姐,三爺正是火頭上呢,找這個賀老二找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得了信兒,這會兒又找不到人,難免生氣。你別跟他糨着,他就算找到人,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就是這些年心裏頭提着口氣,不甘心罷了。若是知道,你就趕緊告訴他,人抓來了,你再給他求情,實在不行還有老爺呢,老爺的脾氣比三爺好,到時候幫你們爺倆說幾句話,不會有大事的,三爺是講理的人。”

夜昙無助地看着一臉慈祥的常媽媽,心裏不禁一陣酸楚,不由自主地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幽幽地開口:“常媽媽,您知道大伯、三叔和我爹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常媽媽伸手攬住夜昙,那瘦小的身子還有點微微的戰栗,她便也母性本能般輕輕地拍撫着夜昙說道:“我也不知道呢,我來這莊子五年的時間了,打來的那一天,老爺和三爺他們就一直在找那個賀老二,哦,就是你爹。他們之間似乎是有什麽仇,可是有時候聽他們聊天,好像曾經的情分也不錯,夜昙小姐別怕。老爺和三爺都是重情義的人,我常媽媽雖說只認識他們五年,但我敢保證,他們都不是會做傷天害理之事的人。這會兒其實三爺心裏還是疼你的,這幾年莊子裏一直沒有女主人,你這才一來,三爺就讓我們當你是大小姐待着,你也別太跟他拗着了。”

夜昙的頭靠在常媽媽的肩上,嘴裏喃喃地說道:“可那是我爹,我當時執意留下來時,答應過爹,無論如何也不說他們去哪的。”

常媽媽又是嘆了口氣,半天也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拍着夜昙的背,一下,一下。夜昙忽然想起小的時候娘哄自己睡覺,不也是這樣一下下地輕拍着,嘴裏似乎還哼唱着什麽兒歌,但到底是什麽歌,夜昙已經記不清了。娘,夜昙在心裏默默說着,夜兒快要記不住你的模樣了。三叔說,自己對不起娘,為什麽這麽說呢,只記得小時候自己跑出去找娘,走丢了,流浪了好久才被爹找回去,說是娘已經過世了,娘哦,夜昙想你,夜昙沒有對不起你呀。亂七八糟地想着,夜昙的眼皮越來越沉,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一早,于嘯杉推着裝了輪子的木椅,帶着鄭岳平在莊子裏散步,初春的早上,空氣極好,莊子的草木已經有了嫩嫩的新綠的顏色,空氣裏都透着一股好聞的清新的味道。鄭岳平在椅子裏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開口:“老三啊,你昨個一夜沒怎麽睡吧,今天還不好好休息,讓下人推我出來就好了,你回去再眯瞪會兒,晌午飯的時候咱們哥倆再說話。”

于嘯杉不接話,還是繼續推着鄭岳平散步,一邊說着:“大哥,你看那片空地是不是開個花圃啊,咱這莊子裏好像總是少了點顏色。”

鄭岳平看于嘯杉不接自己的話,也不強求,笑笑說:“是啊,這些年,就咱倆這老爺們住在這,确實素了點,不過夜兒來了,有個姑娘家,再弄點花草,也就有點家的模樣了。對了,夜兒呢,這會兒還沒醒?”

聽大哥說起夜昙,于嘯杉的腳步驀地停頓了下,鄭岳平感覺出異樣,扭頭去看他的表情,于嘯杉僵硬地笑了下說道:“該是還沒醒吧。”

鄭岳平回過頭來,嘆了口氣說:“老三啊,頭些年我也跟你一樣較這個勁,可是現在漸漸也覺得沒意思了。想當年咱們哥仨在一起,圖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有了錢了,自己弄個院子,大夥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處,想做點什麽做點什麽。如今雖然是找不到老二,可是夜兒回來,我們家逸州和逸塵這倆小子,這些年都在外邊求學,咱們身邊一直也沒個小輩兒的,這夜兒雖說比你也小不了幾歲,也是喊你聲叔的,咱們就過過一家老少和樂融融的日子有什麽不好?”

“可是,老二還沒找到。”于嘯杉固執地說。

“沒找到就沒找到,沒找到他,咱們自己的日子就不過了不成?老三,八年了,已經八年過去了,夜兒當初才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娃,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你怎麽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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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放不下,我沒法忘了十七歲那年回來,看見你跟珊姐一個昏迷,一個倒在血泊裏,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當時心裏的恐懼和絕望。我只在外邊讀了兩年書,兩年回來就面對的家破人亡的景象,大哥,你讓我怎麽放下?”

“哎。”鄭岳平幽幽地嘆了口氣,“老三啊,這幾年你一直到處在找老二的下落,我不攔着你,我知道你忘不了,但是,你也得過自己的日子啊,你這樣到底是要罰他還是罰你自己?”

“都罰,當初我要不是出去讀書,而是一直呆在大哥身邊幫大哥打理這些事,也不會讓老二鑽了這個空子,大哥你不會落下終生不治的殘疾,珊姐也不會死,我原本就該得到懲罰,當初要不是大哥帶着我跟老二從村子裏逃出來,我們誰也活不到今天,可是,如今……”于嘯杉說着,忽然喉頭有些哽咽,居然再也說不下去,停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猛地眨去眼裏的水汽。

鄭岳平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拍拍扶在他座椅身後那雙手,說着:“走吧,去看看夜兒醒了沒?也是八年沒見過這丫頭了,咱們兄弟就這麽一個閨女,當年那是多寶貝啊,也不知道在外邊這些年受苦了沒?”

于嘯杉不語,沉默地把大哥推向了自己的院子。

夜昙早就起了,或者幹脆說,她基本上一夜沒有睡熟,在常媽媽的肩頭上朦胧地剛睡着,忽然卻被噩夢驚醒,夢裏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每個人都瞪着貪婪的眼睛看着她,嘴裏傾瀉而出各種各樣的污言穢語,她只有抱緊肩頭,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常媽媽拉着她躺好,又哄勸了會兒,夜昙自己卻再也無法入睡。一早丫頭進來,她就趕緊坐了起來,常媽媽派了倆個小姑娘伺候她,跟她差不多的年紀,也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十分機靈懂事,跟她也不多話,只是服侍着她更衣,然後靜靜地給她梳頭,邊梳邊贊嘆着:“夜昙小姐的頭發真好。”夜昙笑笑,想起曾經也有人這麽誇過自己,看着鏡子裏自己浮腫的眼睛,心裏難過了起來,這次不願跟爹走,原本是因為方路昇,可是如今的情形,自己還能去找他嗎?

收拾停當,夜昙默默地吃着丫頭端來的早餐,平常的清粥小菜裏,似乎有種熟悉的味道,那是屬于童年記憶的味道,吃着,眼底又湧進了一層霧氣。

屋外大伯慈愛的聲音問着:“夜兒,起了嗎?”

夜昙趕緊放下手裏的湯匙,揚聲喊着:“大伯,夜兒起了。”起身去打開門,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大伯,想要過去,卻忽然想起昨天三叔說過,沒有他的允許,不能出這屋門一步,剛剛擡起的腳,又倉皇着收了回來。擡眼看了下于嘯杉,低低地喊了聲“三叔”,于嘯杉只是應付地點了下頭,便推着鄭岳平進了屋。

鄭岳平敏感的覺察出,夜昙對于嘯杉的畏懼,微微皺了皺眉,以前夜昙最喜歡和她這個三叔撒嬌,因為于嘯杉其實比她也只大了不到十歲,比起他們這些大人,小夜昙最喜歡和那個年紀也不大的小叔叔親近,可是如今的夜昙,似乎連擡眼看一下于嘯杉都透着恐慌,看來老三确實是吓壞她了,也不知道昨天老三去抓人的時候,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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