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憶

☆、回憶

拉着夜昙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鄭岳平溫柔地開口問道:“夜兒,在這住的可還習慣?

“嗯。”夜昙點頭,不敢說自己其實根本夜不能寐。

“習慣就好,夜兒就當這是自己的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剛才還跟你三叔說,這莊子裏如今一點顏色都沒有,回頭夜兒撿着喜歡的花草,讓下人幫你擺弄上,讓咱這莊子裏也多點人氣兒。”

“好。”夜昙又是溫順地點點頭。鄭岳平和于嘯杉看夜昙這麽乖巧地應着,其實心裏都是一陣難受,雖說幾年沒見,但,以前的夜兒那是個多麽活潑的姑娘啊,哪像如今這麽安靜又溫順,那個被大夥碰在手心裏疼了那麽多年的姑娘,現在卻似個受氣的小媳婦一般。于嘯杉心疼之餘,更是忍不住氣惱,賀老二這些年,不定是如何待這個閨女的了。

再去看夜昙眉宇間的輕愁,于嘯杉心裏的氣更多了幾分,這夜昙也是個不識好歹的,她爹待他不好,大哥和自己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可都是一片真心,這丫頭卻心裏頭始終向着她那個禽獸不如的爹。越是盯着夜昙看,于嘯杉心裏對她的氣便越多了幾分,倒把最初的憐惜忘了個一幹二淨。

鄭岳平又開口問道:“夜兒如今十六歲了?”

“再到生辰就滿十六了。”

“哦,哦,對,大伯記得,夜兒是立夏那天的生日,那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一定跟你三叔好好給你慶祝下。對了,既然夜兒都快十六歲了,那可許了人家?”

夜昙聽見鄭岳平這麽問道,臉上霎時飛上兩朵紅雲,趁着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一下子生動了起來,于嘯杉看着,只覺得心頭又莫名地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鄭岳平看見夜昙的反應笑了起來:“夜兒,若是還沒許人家,我跟你三叔你好好給你物色一個,一定給咱們夜兒找個好的夫婿。”

夜昙聽大伯這麽說,雖然仍是有些羞澀,卻嗫嚅着開口:“大伯,爹和姨娘已經給我許了人家,原本說好,我過完十六歲生辰就嫁過去,可是——”說到這,猛然意識到後邊的話,好像此時不能說,慌亂地擡頭去看于嘯杉,果然看到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夜昙便再沒敢把話說完。

鄭岳平也是愣了一下,想了會兒才接口道:“夜兒若是滿意這門親事,我讓你三叔過去告訴他們一聲,婚事照舊,就是夜兒是要從這岳嘯山莊出門子了。”

夜昙又是匆匆擡頭去看于嘯杉的表情,于嘯杉的眉頭仍是沒有展開,嘴裏有點不耐煩地開口說道:“行,告訴我是哪戶人家,叫什麽名字的,我這幾天得了空就過去。”

夜昙有些羞赧并且緊張地回道:“晉安府,城南的方家二公子,方路昇。”

于嘯杉聽她說完,又仔細端詳了會兒她的神情,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夜兒就是為了他,才沒跟着你那爹一起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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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匆匆逃走,夜昙問他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他爹憂愁地說,恐怕再也回不來了,夜昙便央着爹要留下,再有幾個月她就要跟路昇成親了,這時若是逃走,路昇不知道音信,到時候不定着急什麽樣子,而自己的婚事也不知道要拖到幾時。匆忙中,她爹賀方全卻也莫奈何,只是囑咐她那就趕緊去投奔方家。夜昙原本也是要去找路昇,可是想着自己還沒過門,就這麽巴巴地去,似乎又太失了禮數,丢了身份,踯躅間,便已有成隊的人馬闖了進來,她也就只好倉惶地躲進了竈膛。

這時原本就有些臊紅的臉,被于嘯杉這麽一問,更是紅了個通透,鄭岳平回頭瞪了于嘯杉一眼說道:“告訴你哪戶人家,你就抓緊去找,怎麽還這麽多話,夜兒好歹也喊你聲叔,你個當叔的倒好意思尋侄女的開心。”

說完複又去拍了拍夜昙的手,“夜兒別着急,怎麽也還是有幾個月的時間,大伯先給你辦着嫁妝,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咱這等着嫁人吧,哎,只是原本大伯還以為能多留你些日子呢,想不到你這麽快就要嫁了。”

“大伯。”夜昙喊完這聲,眼眶有些發紅,便也只是吸吸鼻子說道:“我不急着嫁過去,只是當時跟方家定好了,怎麽也要過去說一聲,要不就讓三叔告訴他們,過些年再完婚吧,我還想多陪幾年大伯。”

“那哪行,夜兒既然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大伯要是還非要留你在身邊,豈不是大伯不懂事,這樣吧,老三,你去方家的時候也問問,既然這方路昇是方家的二公子,沒準方家也算人丁興旺,問問方路昇可能入贅到我們岳嘯山莊來,若是能,日後夜兒還是能留在咱們身邊。”

“謝謝大伯。”夜昙柔柔地說道。

鄭岳平看了眼桌上喝了一半的粥說:“呦,夜兒這是吃着半截早飯呢吧,這光顧着說話了,粥都涼了,讓人去給你熱熱,莊子裏的飯食你還吃得慣嗎?好多飯菜的做法還是當初你娘的做法,我讓下人學着弄的,就總還是差着點味道。”

夜昙搖搖頭:“我吃飽了大伯,這飯菜很好,跟我小時候吃過的一樣,我到是好多年沒吃過這個味道了。”

“那就好,那夜兒吃好休息夠了,就讓人帶你随便走走,這莊子說小也不小,要都轉過來一圈,怕也是要一天的時間,你先慢慢熟悉着,看哪不習慣,你就讓人改改弄弄,都弄成自己喜歡的樣子。走吧老三,推我回去,坐了這半個上午,我這腰都有些酸了,真是老了啊。”

夜昙跟丫頭一起收拾好飯桌,終究還是沒敢讓人帶她出去轉轉,于嘯杉剛才一直沒開口說話,并沒有準了她出門,她不敢招惹這個現在看起來有點喜怒無常的三叔,于是問了丫頭要了些綢緞和絲線,自己在屋子裏繡花打發時間。

心裏邊想着不知道爹和姨娘弟弟們這會兒可好,那麽匆忙的連夜逃走,如今可安頓下來了?三叔他們會不會找到呢?路昇若是知道自己現在在岳嘯山莊這邊,會不會馬上過來找自己呢?他會願意入贅嗎?若是不願意,可願意再等自己幾年?想起那時候路昇那麽熱烈地跟她說過,“我方路昇今生今世心中只有你賀夜昙一人,永遠不離不棄。”焦躁不安了很久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有了絲絲的暖意。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于嘯杉把大哥送回房間,幫着他按摩一會兒腿和腰,便就又原道折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到了夜昙的屋門口,房門沒有關,春日的陽光暖暖地傾瀉到屋子的每個角落,夜昙靜靜地坐在榻上繡着花,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稍近些看,都能看到那白皙地近乎透明的皮膚上,似乎有一層小小的絨毛覆蓋着。她的眼裏開始還有些焦慮,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麽,便湧進了一股笑意,甜甜的,淺淺的。仍還有些紅腫的,結着痂的嘴唇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臉頰上便出現了兩個淡淡的小酒窩。

于嘯杉原本想要開口說的話,這會兒看着面前的夜昙,忽然就梗在喉頭,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兒,想起自己去京城讀書的那一年。

那一年走的時候,夜昙才六歲吧,軟軟糯糯地喊着他三叔,拖着他的手對他說:“三叔,你每個月都要回來呀,每次回來都要給夜兒帶禮物。”

他把她高高地舉起來,去親她軟嫩的小臉,她到處躲着,說紮。珊姐在一旁着急地喊着:“你快點放她下來,留神摔着了她。”他不聽,反倒抱着夜昙轉起了圈,夜昙在他懷裏咯咯地樂着,珊姐更急的在一邊嚷嚷着。

賀老二在旁邊逗他們說:“老三啊,你這麽喜歡我們家夜兒,我們夜兒跟你,比跟我這個爹都親,我看幹脆等她長大了給你做媳婦得了。”

大哥鄭岳平斥道:“老二,你嘴裏就沒個正文,老三是夜兒的叔叔呢。”

老二滿不在乎地說道:“又不是親叔叔,當初是大哥你非說咱們仨拜把子的,要不老三那歲數,喊你一聲叔也是不吃虧的。”

“行了,行了,都別鬧了,老三趕緊上路,夜兒你快到娘這來,別聽你爹跟你叔叔瞎胡說,都沒個正行,以後我看就不能讓夜兒再跟着你們,我們可是女娃呢,跟着你們真學不出好來。”珊姐微嗔着說,可臉上分明是縱容的笑意。

“碧珊,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這個當大哥的怎麽沒正行了,我這不是教訓他們呢嗎。”鄭岳平趕緊辯白。

“對對,就大哥是好人,我看啊,夜兒以後嫁人,也是得嫁給大哥的兒子最靠譜。”碧珊說着,一邊去拉着老三的手臂,讓他把夜昙放下來。

他總還是習慣喊二嫂珊姐,這會兒沖着二嫂做了鬼臉,放下夜昙說,“行,我走啦,等我回來再讨論我是不是好人的問題。”

可是,等他回來時,一切都變了,他們的家被洗劫一空,大哥被打殘了腿,珊姐小産,大出血丢了命,二哥和夜昙不見了,他的生活也一下子就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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