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荷包

☆、荷包

于嘯杉蹲下身,楸起那人的衣領,還不待再有動作,那個沖過來的小人兒打開他的手,稚嫩的聲音帶着哭腔喊道:“你放開我爹,你是壞人。”稍遠的地方似乎傳來女人的哭喊聲,于嘯杉全沒有在意,只有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兒。

那是個六七歲的丫頭吧,或者更小,有圓撲撲的臉蛋和黑黑的眼睛,有些嬰兒肥的小手,此時正牢牢地拽着于嘯杉的衣袖,黑眼睛裏都是淚,卻又閃着憤怒的光芒。于嘯杉拽着那人衣襟的手不覺松了松,看着小丫頭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娃咬住嘴唇不理他,掄起一雙小拳頭就在于嘯杉的身上捶打起來。于嘯杉捉住那雙小手,不知怎麽心裏忽然一陣柔軟,想起了夜昙。

自己離開大哥他們,去京城讀書那一年,夜昙也是這個年紀吧,無論那時候還是現在,夜昙賭氣不說話的時候,都像眼前的小女孩兒一樣,喜歡咬起下唇。她那時也是有着這麽好聽的嫩嫩的聲音和圓圓的臉。只是,小時候的夜昙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不會用憤怒的語氣跟他說話,不像眼前的女娃,也不像現在的她。于嘯杉的心裏猛然間湧進一股惆悵、酸楚的感覺,緩緩站起了身。

女娃看于嘯杉起來,趕緊撲過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人,于嘯杉并沒有下狠手,那人脖子上的傷口其實并不深,這會兒也不再流血。女娃只是用手去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個傷口,嘴裏不停地喊着“爹,爹。”

拿出帕子擦了擦劍尖上的血跡,慢慢收回到腰封裏,于嘯杉走到白馬跟前翻身上馬,對仍在院子裏的屬下說:“走吧,回莊子。”

下屬疑問地看着他:“三爺,這王大栓是不是也跟前幾次的那些人一樣,挑了他的手腳筋?”

“走!”于嘯杉只是冷冷地回道,一夾馬肚,已經率先奔出了院落。面面相觑的屬下,也不再敢遲疑,只是有個不甘心的,走到那人身邊踹了一腳,嘴裏嘀咕着:“算你小子命好,今天先放過你了。”說罷,也跟着衆人上馬,追着于嘯杉而去。

于嘯杉一路策馬奔在最前邊,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還是心軟了,大哥說的對,當初那些人都是混小子,若是那時捉了,要了他們的命,自己也不會心軟。可是現在幾年過去了,現在他們拖家帶口的,要了他一人的命也等于就是要了他全家的命。自己果然是下不去手的,尤其是那個小女孩兒連滾帶爬地沖到他眼前那一刻,他怎麽忍心當着她的面再去傷害她爹。

再十惡不赦,那人仍是她的爹。

涼風撲在臉上,卻似乎又打進了他的心裏。如果今天當着一個陌生的女娃,自己都下不去手懲治那個曾經傷了自己大哥的人,若有朝一日在夜昙面前,自己又能對老二下什麽狠手呢?

夜昙的黑眼睛裏也過那樣憤怒的光芒,夜昙的臉頰上也曾經那樣淚水漣漣,夜昙也是那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直到流出血了來。自己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去讓夜昙傷心,可是自己又怎麽能放下,放下對賀老二的恨。

一路把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身上,于嘯杉這會兒忽然很想見到夜昙,很想對她說,無論三叔現在做了什麽,還是以後會做什麽,三叔都是疼你的,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回了莊子裏,遠遠地看見鄭岳平的屋子裏還亮着燈,于嘯杉敲敲門進了屋子裏。鄭岳平支着頭坐在燈下,似乎在眯着眼睛打盹,聽見敲門聲才擡起頭來,仔細地看了眼于嘯杉的表情,鄭岳平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招招手對于嘯杉說:“來,老三,坐大哥這來。”

于嘯杉默默地坐到了鄭岳平的身邊,擡眼看看他,語氣有些蒼涼地說道:“大哥,放心吧,我沒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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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慢慢來吧,老三,其實你也不過是心裏暫時還過不去這坎,等有一天,你也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日子,什麽樣的恨啊,怨啊,也就漸漸地淡了,自己把握好自己的幸福就行了。”

于嘯杉忽然覺的鼻子有些酸,喉結上下湧動了幾次才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那大哥你呢,你這一輩子的幸福又找誰去要?”

鄭岳平勾了勾唇角,眼神暖暖地落在于嘯杉的身上:“大哥這會兒就挺幸福啊,你那倆大侄子讓你送到最好的先生那裏念書,這會兒功課不錯,你對大哥又孝敬,如今連夜兒也都回到咱身邊了,現在大哥也不過就是走路不大方便,可是想去哪也有人推着我去,想起咱們以前那陣食不果腹,天天為了能吃飽穿暖拼命的日子,大哥現在可不是幸福到天上去了。”

“可是,大哥,原本還可以更好的。”于嘯杉說着,聲音有些哽咽。原本真的可以更好的,他們哥仨和珊姐,幾個孩子,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哪天不是熱熱鬧鬧的,哪像如今這般清冷。大哥自從腿落下了殘,除了在莊子裏走動,一步也不願出去,常常自己在外邊跑生意,大哥就是一個人,就這樣孤單地靜靜坐上一整天。若是珊姐還在,若是日子還能像曾經那樣……于嘯杉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

“總還可以更好的呀,老三,好日子哪還有個頭呢,你說是不是?你趕緊讨房媳婦,生幾個孩子,夜兒若是再能招贅個姑爺,等我那倆小子過幾年也到了能娶媳婦的年紀,咱們這個大家不是又熱鬧起來了嗎?旁的事我不想多勸你,你早晚有一天自己也就放下了,這會兒倒是緊着給自己讨個媳婦才是正經事。”鄭岳平拍着于嘯杉的手,緩慢而又誠懇地說道。

于嘯杉也扯起嘴角笑笑,“好,等這次找到老二,了了咱們之間的事,我就娶個媳婦回來,讓她跟我一塊兒孝敬大哥。”

鄭岳平聽完,也不想再勸他什麽,只是笑笑說:“去歇着吧,老三,這一天也跑了好幾十裏路了。”

安置好鄭岳平,于嘯杉緩緩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沒有直接回屋。而是繞到了夜昙的小屋門前。這會兒還不是很晚,夜昙屋裏的燈亮着,暖暖的黃色燈光,在窗棂上勾出一個窈窕的影子,影子裏的人低垂着頭,不知道手裏正忙着什麽,一縷長長的發絲從頰邊垂了下來,随意地散在胸前。

這一天于嘯杉心裏堵堵的感覺,這一刻一下子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覺一股溫馨的暖流在心裏靜靜地淌着,便不由自主地繞到門前,輕輕地打了下門。

門裏傳來的聲音一如想象中那般溫暖、柔和,于嘯杉推門跨進屋子,一時暖香撲鼻,夜昙只是住進來幾日,這屋子裏卻有了一股屬于她的味道。于嘯杉的心裏更是柔軟了幾分,原本一路回來和剛才的時候,還有些懊惱一下午的無功而返,此刻,卻仿佛在眼前的寧馨中一下子釋然。

夜昙起身迎他,盈盈地福了福身子,嘴裏喊着:“三叔。”聲音輕軟滑膩,好像一雙柔軟的手拂過于嘯杉的心房。他的語氣也不禁跟着一起柔和了起來,示意夜昙也坐下,拿起燈下做了一半的繡活輕聲地說道:“夜兒,這麽晚了還繡東西,留神着別傷了眼睛,明日天亮了再說吧,”

“好。”夜昙柔順地應着,把桌上的針線和繡活,收好放進了籃子裏,擡起頭來看着于嘯杉問:“三叔找夜昙有事說嗎?”

于嘯杉原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情不自禁地走到夜昙的屋門前,又怎麽不由自主地叩了門進來,可若說是有事說,心裏一下午間想跟夜昙說的也不過是告訴她不要怕,以後自己和大哥會護着她、疼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就算是對賀老二的恨意無法放下,對她的疼愛也是不會變的。

可是于嘯杉說不出口,尤其這樣的氣氛下,他不想說到老二,似乎說到那個人,就是一種傷害,就是對眼前這溫馨的亵渎,于是他也不提原本想說的話,只是随意地問着:“也沒什麽,只是睡前路過,看夜兒這邊燈還亮着,過來看一眼,夜兒這是在繡什麽呢?”

“正想繡只荷包呢,三叔。”

“哦。”于嘯杉的眼神淡淡地掃過籃子裏已經繡出個輪廓的樣子問:“這是想要繡一對鴛鴦嗎?”

“是。”夜昙又點頭,臉上微微染上了些紅暈。

于嘯杉看她這含羞帶怯的模樣,和那繡了一半的鴛鴦,心裏不知怎麽忽然又升騰起一點火氣,但卻也按下了情緒,仍是柔着聲音問:“繡給方路昇的?”

“嗯。”夜昙答道,頭垂的更低了些,那縷散落下來的頭發一墜,遮住了夜昙低垂的眸子,那一垂首間的風情讓于嘯杉心頭驀地一動,又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家夜兒是個多好的姑娘呀,怎麽偏就看上方家那小子呢。

他不想跟白天和前幾日那樣跟夜昙又說僵,可又看不下去夜昙現在這副不争氣的模樣。便壓着性子繼續說:“夜兒啊,三叔比你見識的人多,也知道如何看人,我認識的小夥子裏,無論家世如何,人品、性情就有不少比方家的那公子強上許多的,夜兒還小,不急着這麽快就把自己的終身定下來,還是再挑挑吧。”

“三叔,我已經挑好了啊。”夜昙聽完,擡起頭來迎視着于嘯杉的目光,眼睛是抹堅定異常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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