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廚

☆、下廚

天才朦朦亮的時候,于嘯杉就備好了車馬準備出門,跟鄭岳平打過了招呼,在方路昇住着的院門口,腳步踯躅了下,終是沒有進去。

夜昙已經起了有一陣了,去看過方路昇,熱度已經退了,睡的似乎還是不太安穩的樣子。夜昙便想着去廚房看看,能不能自己動手去給他煲個粥。才走都院門口,便看到于嘯杉離去的背影。墨色的鬥篷被風鼓着,露出鐵灰色長袍的袍尾,步履堅定、沉穩,但是不知為何,這魁梧的背影卻透出一股深深的寥落。

倚在門邊看着那背影遠去,夜昙剎那間覺得心口有些濕漉漉的感覺。那個高高把她舉過頭頂,爽朗笑着的少年,這十年分離之後,似乎早已杳無蹤跡,只能在那細微相似的眉眼和偶爾一閃而過的神色中可以尋到一二。

夜昙擺脫心中淡淡的悵然,出了小院去廚房。一早的天氣還有些暗涼,夜昙忍不住有些瑟瑟的抖,一邊給雙手呵着氣,一邊去缸裏舀水準備淘米。丫鬟小婓剛好進來看到,直嚷嚷着:“小姐,菊香說一早醒了就沒見到你,還說你去了哪,原來是跑廚房來了,您想吃什麽跟我說,我自會讓廚子給您做,哪還用您自己動手。”說着從夜昙手裏搶過了水瓢。

夜昙安靜地看着小婓,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小婓,我起的早不想吵醒你們,也不是什麽費神的事,以前在家的時候也是做過的。”

“小姐,甭管您什麽時候做過,在咱們莊子裏,您就是大小姐,老爺和三爺都吩咐過的,這些事不許您做。這要是讓老爺和三爺知道了,我們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您說你想吃什麽早飯吧,小婓這就給您張羅。”

夜昙看着小婓發了會兒呆,心頭一時百味陳雜,一直知道大伯和三叔待自己好,可是再一次從別人口裏聽說,心頭難免還是有些熱乎乎的。也不免想起還在家的日子,最難的時候,爹帶着他們一大家子,才搬了新的地方落腳,除了貼身伺候的幾個老家人,沒有其他下人。自己也是什麽都做過的,娘走的早,後來爹又娶了姨娘。姨娘對她很好,但,終究不是自己的親娘。尤其是有了弟弟以後,自己的衣食用度雖然從來也都是最好的,但是,誰又關心過她去做什麽和想什麽了呢。

所以,方路昇的出現,才讓夜昙如此的感恩。姨娘對她好,是因為她是爹的閨女,爹對她好,也是因為那份血緣,甚至有時候會讓夜昙覺得,爹似乎總是在努力地彌補着什麽虧欠一般,也許是因為自己走丢的那段日子,讓爹始終覺得對不起自己吧。

可是爹和姨娘再好,這好卻并不讓夜昙覺得貼心,8歲那年,離開了大伯,離開了三叔,離開了娘,離開了大伯家的哥哥們,夜昙便再沒有過那種貼心的感覺。直到遇見了方路昇。

這個清秀文弱的男子,像是秋日裏的暖陽,讓夜昙清寂的心怦然而動,他願意聽她說話,無論是回憶小時候的快樂的往事,還是現在寂寥的心事。他願意陪她做所有的事,哪怕是無聊的在月下靜聽蛙聲纏綿,或是雪地裏傻傻地去接飄落的雪花,他永遠會安靜地守在她的身邊,用那雙含笑的眸子望着她,淺語溫言地逗她歡欣。賀方全對夜昙說,方家來提親,而他也同意了的時候,夜昙只覺得,心一下子仿佛甜的能溢出蜜來一般。只是,成親的是日子才定下,賀方全說有仇家追來了,要走。夜昙那時心裏只想着,就算是走也要通知路昇一下,不能讓方路昇覺得自己忘了他。

夜昙沒想到,上路之後忽然想起,路昇送給自己的簪子還落在了房子裏,才回去找到,還沒來得及走,仇家便已經到了。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爹嘴裏的仇人,居然會是失散已久的三叔。

太多的意外,那一天之後,夜昙的生活似乎全都亂了,而她只想讓日子能回到以前的樣子,回不到小時候,哪怕回到她跟路昇才相識的那些日子也好,如此而已。

夜昙看着小婓幫她淘米,煮水,輕聲地對小婓說,“你弄好了,我來煮吧,我想自己熬粥給路昇。”

小婓扭頭對她一笑:“怪不得菊香說,小姐對方公子特別好呢,這方公子什麽時候,做咱們家的姑爺啊?”

夜昙的面頰有些發燒,拿起帕子掩住了臉,聽見小婓邊笑邊調侃地說:“方公子娶了咱們小姐才是真真的有福了,咱們莊子的大小姐是何等的身份,他這便宜讨了去便也罷了,小姐還這麽賢惠,願意給他洗手作羹湯,真不知道這方公子是幾輩子修來的。”

Advertisement

小婓的話讓夜昙心裏稍稍有些堵,忍不住說道:“路昇才不是貪我是誰家的小姐,他……”

“是是是,方家公子就是喜歡您這個人兒。”小婓原本就是個比菊香活潑的,跟夜昙在一起的時間稍微長了些,便也不拘禮起來。

夜昙掄起粉拳輕捶在小婓身上,嘴裏嗔道:“你個臭丫頭,話這麽多,就不知道你跟我三叔跟前也這麽鼓噪不?”

小婓吐吐舌頭,把鍋子放在竈上,夜昙從她手裏接過調羹,輕輕攪了下,聽見小婓的聲音在一邊說道:“三爺那人其實對下人很好,不過當着他我還真是不太敢說話,也不知道為啥,從沒見他罰過誰,可我就是有點怕他。不像老爺,總是笑眯眯的,我們當着老爺就什麽話都敢說。”

夜昙放下手裏的調羹,蓋好鍋蓋,沖着鍋子有些發呆。以前的三叔,似乎是家裏最随和個一個,反倒是大伯,有時候還會嚴厲些。原來這些年,三叔果然是變了個人,不僅僅是對自己不像小時候那般驕縱随和,對其他人也變的難以親近了起來。

自己和大伯三叔離開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爹當年又對大伯和三叔做過了些什麽,而娘又是怎麽死的?夜昙其實心底一直藏着這些疑惑,只是,她不願想。童年生活是她最美好的記憶,她潛意識裏,不想有任何的現實來破壞那份完美。而且,在她心裏,爹是個好人,絕不會做什麽歹事,也許,當年所有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吧。可若是誤會,為何爹這幾年确實是東躲西藏呢。

小時候夜昙也問過賀方全,賀方全只是說,做生意的時候得罪了人,有仇家追殺他們,所以兄弟幾個才走散了。難道,這一切都是爹在說謊?夜昙真的不敢再深想下去。

小婓的聲音打斷了夜昙的沉思:“小姐,開鍋了。”

夜昙一驚,趕緊去掀鍋蓋,忘了墊着帕子,一下子燙的把鍋蓋丢到了一旁,皺起眉頭把手指放在嘴邊呼着氣。

小婓吓壞了,趕緊抓過夜昙的手,放在一邊的涼水碗裏浸着,嘴裏嘀咕道:“這可怎麽是好,老爺和三爺才囑咐看好小姐你的右手別使力,這會兒左手又燙傷了,哎,早知道不喊你了,我幫你揭了蓋子就是,都是我的錯。”

夜昙的手泡在冷水中,稍稍緩解了那鑽心的疼,卻又只覺得涼的刺骨,腦子裏不期然地想起于嘯杉見她刺破手指幫她含在嘴裏的那一幕,那潮濕的暖意,輕慢地在心頭一蕩。

熬好了粥,天已經大亮了,夜昙和小婓端着粥回去的時候,看到鄭岳平也在。方路昇已經醒了,靠在塌上恭恭敬敬地正在跟鄭岳平說話。鄭岳平看見夜昙進來,趕緊招呼她過來,去拉夜昙的手,夜昙下意識疼的一抽。鄭岳平看見夜昙掌心的一層水泡,眉擰成一團,問道:“夜兒,這是怎麽弄的?你自己去做飯了?怎麽不讓下人預備。這是怎麽話說的,才來我這幾天啊,倒弄的自己到處是傷,夜兒這簡直就是是說大伯對你照顧不周了。”

夜昙失措地搖搖頭,趕緊把手藏在了背後,“大伯,您和三叔對我照顧的已經很好了,是我自己笨,今天光想着自己給路昇做些清淡的早飯,是我執意要去弄,卻又笨手笨腳的。”

鄭岳平眼裏透出一抹心痛,嘴角卻挂上了笑意,“夜兒啊,大伯懂,這是你對路昇的心思。趕緊趁熱讓他喝了吧。”

“大伯,我煮的多,原本也是說給您端過去些的,正好您來了,就一起吃吧。”

鄭岳平呵呵地笑出了聲,“大伯這倒是沾了路昇的光了,好,大伯就嘗嘗夜兒的手藝。”

夜昙原本還想着自己喂給方路昇吃,可是一是這會兒鄭岳平在,多少有些抹不開,二來兩只手這會兒都不得勁,也确實不方便。便也只是讓菊香盛了去給方路昇,夜昙看着方路昇吃進第一口粥,兩人眼神交錯時,空氣中似乎都飄蕩着一股暖暖柔情。

鄭岳平看着,不覺也微微皺了下眉頭,心裏暗想,老三想拆散這二人,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了。但,真若是拆散了,更不知道夜兒心底到底得有多恨老三呢。

想着,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想把這麽冷的局面歸結為JJ的抽搐。。。但是看來不是這個問題,是這幾張寫的太墨跡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