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遷怒

☆、遷怒

夜昙一驚,面上原本的紅暈迅速退去,驚惶地望着于嘯杉問:“三叔,可是方伯伯不好了?”

“夜兒。”于嘯杉開口,忽然感覺接下來要說的話,變得十分的艱難,半晌才又接着道:“方家老爺其實并沒有生病。”

“啊?”夜昙驚問,“那方家是出了什麽大事,這麽着急地喊路昇回去。”

“方家沒出什麽大事,只是不想方路昇再在咱們莊子裏住着,不想他再與你有什麽糾葛,怕是生了悔婚的心。”于嘯杉狠下心來,一口氣說完。

夜昙看着于嘯杉的眼神從震驚到不信,片刻之後卻忽然平靜了下來。面色雖然蒼白如雪,語氣卻盡量平穩地說:“三叔,這怕只是誤傳吧?您昨夜才回來,這會兒就算是派出去人打聽,該是也沒有回來,又怎麽會知道方家确切的消息。”

于嘯杉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夜昙會這麽發問,鄭岳平便趕緊接口道:“夜兒啊,那日方路昇走了,我便不放心,讓人去打聽着了。”

聽見大伯也這麽說,夜昙原本強自鎮定,不由自主僵硬挺直着的肩背倏地一垮,一雙黑眸裏,迅速地盈滿了水汽,似乎克制了許久才沒讓淚水滴下來,凝眉問道:“那又是因為何事,方家想要悔婚?”說完用懷疑的眼神逡巡着于嘯杉的表情。

于嘯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飾心頭剎那間進湧進的一絲不安,一口茶水才含進口中,就聽見夜昙的聲音有些清冷、淩厲地問道:“可是三叔逼着方家做了個這個決定。”

微燙的茶水瞬間沖進喉管,嗆得于嘯杉幾乎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鄭岳平趕緊伸手幫着于嘯杉拍撫,一邊拍着一邊有些責怪語氣地對夜昙說:“夜兒,你怎麽能這麽說你三叔,端不說他如何疼你、寵你。就是他一向為人處世的原則裏,也從沒有仗勢欺人,逼人就範的先例。這方家動了這悔婚的心思,是他們心裏的誠意就不夠,怎麽還能怨得了旁人?”

于嘯杉順下氣來,皺眉望向夜昙,因為剛剛的劇烈咳嗽,此時臉上微微地泛着紅光,語氣裏也有些無法自控的激動,“夜兒,在你心裏三叔就是這麽個不講理的惡人嗎?我逼方家悔婚?我能拿什麽逼?咱們岳嘯山莊的勢力?咱們也不過是普通的商賈人家,就算是生意做得大了些,江湖和官場中人多有結交,也照樣還是平頭百姓。方家若是執意想要你這媳婦進門,區區岳嘯山莊又有何懼,我們還能殺人放火,強搶豪奪不成?”

夜昙眼底原本一抹堅強和懷疑的神色迅速地土崩瓦解,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決堤而下,一邊匆忙地拭着淚水,一邊聲音顫抖地開口說道:“那也總要有個理由啊,好端端地為何要悔了這樁婚事?”

鄭岳平四平八穩地接口道:“近日裏,方家那邊不知從哪得了信,聽說咱們跟你爹之間的那點恩怨,似是不想攬你這個所謂的麻煩上身,得罪了岳嘯山莊,所以這會兒就興了悔婚的意思。”

“那路昇呢?路昇難道也會因此而不要我?我不信,三叔、大伯,我要見路昇,我要當面問個明白。我爹跟您們之間的事,原本也與我無幹,我不明白這和我跟路昇之間的婚事有什麽關系。”

于嘯杉拿了帕子去擦着夜昙源源不斷滾落的淚珠,邊擦邊說道:“夜兒,我知道我說的話,你許是不愛聽,方家的人一向虛榮市儈、膽小怕事,這兒女婚嫁一事,有利可圖才會上趕着,若是會惹禍上身,定是躲的比誰都快,他們有此一出,我倒是絲毫也沒有意外。

至于說方路昇,如今到底是什麽想頭,我們倒還真不知曉,昨天你說完,一早三叔就讓人過去打聽了,你也別着急,有了音信我一準馬上告訴你。至于你想跟方路昇當面問個明白,三叔也一定盡力安排,就是這幾日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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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跟你大伯,今天想跟你說的就是,無論如何,夜兒你還有我跟你大伯疼着,護着。方家若是果真做出如此不顧道義情感之事,也不配讓夜兒惦記着,夜兒也就從此忘了那個方路昇,別再牽腸挂肚了。”

夜昙抓住于嘯杉為她拭淚的那只手,聲音凄楚地說道:“三叔,可是我不相信,不相信路昇會如此對我,他說過,今生今世,無論為了何事都會對我不離不棄的。我不相信他會背了我們之間的誓言。我想要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

于嘯杉跟鄭岳平迅速交換了個眼神,于嘯杉拉緊那雙握着自己的小手,輕輕拍撫安慰着,鄭岳平嘆口氣說道:“夜兒,這事,你三叔一定會盡快安排的,可是也總要知道方家那邊是個什麽情形,咱們總不能登門入室地搶了人就走吧,你且耐下心來,再等幾日吧。”

夜昙點點頭,再擡眼看了下于嘯杉和鄭岳平二人,從于嘯杉手中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來施了個禮道:“大伯,三叔,夜兒這會兒心思有些亂,想自己呆一會兒,我先回屋去了。”

鄭岳平嘆口氣,揮揮手道:“去吧,夜兒,也別太難過了,這事倒也未成定局,還是身子要緊。”

應了一聲是,夜昙轉身離去。直到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在門邊消失,于嘯杉才收回視線,對着鄭岳平,二人都是搖搖頭,一臉無奈、心痛的表情。屋子裏沉寂良久,鄭岳平開口問道:“老三,怎麽着,把方路昇找來?那小子會怎麽說,我倒怕說出的話到時候更是勾了夜兒的心思。夜兒這會兒可能是還沒想到這層,也可能是不願意言語。到時候,她想通,她跟方路昇的婚事到底是因為咱們跟老二之間的事,才鬧到了悔婚的地步,倒不知道心裏是不是會記恨呢。”

“大哥,話不是這麽說的,面上是方家因為咱們跟老二的恩怨不想再娶夜兒過門。可是說到底,還不是對夜兒的誠意根本不夠,若是老二除了咱們還有仇家呢?若是再有其他的事呢,到底也不該怪在咱們頭上吧?”

“老三,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夜兒能明白嗎,她心有所屬的男子最後選擇不要她,可全是因為她爹跟咱們之間的事。原本她對她爹的事,幾乎是不聞不問,怕是也不想參與其中,可有了方路昇一出,她可是想不理都不行了。”

于嘯杉聽完也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半晌才說道:“怪只怪,咱們找到夜兒找到的太晚了啊,若是早個幾年找到她,哪還會有這些糟心的事。”

“老三,那你想好方路昇的事怎麽辦,我看不讓夜兒見上一面,她一定是不會死心。你看着怎麽安排吧,夜兒傷心這一場總是難免了,只是看看怎麽才能讓她少傷心些時日。”

于嘯杉點點頭,起身喊人一起扶着鄭岳平在榻上靠好,說道:“大哥,那你先歇會,我去問問柱子那邊方路昇有點什麽消息沒有,我是想着,不行讓方路昇寫封信給夜兒,也好讓她斷了念想。至于看到信之後,夜兒是否還要見面,到時候再議吧。”

于嘯杉回了書房,立即把柱子喊了進來,問道:“怎麽着,方家那邊什麽意思?方路昇怎麽個心氣?”

“三爺,頭先來的人說,方家老頭給方路昇關了起來不讓他出門,這會兒剛來的人回話說,好像方路昇大病初愈又有了這事,這會兒又病倒了。方路昇好像還是沒斷了想娶夜昙小姐的心思,可是這會兒人病了,一天也沒說過話,倒還真不知道是怎麽個意思了。”

“又病了?”于嘯杉眉頭深鎖地說道,心裏暗想,莫不說人品如何,這麽個病秧子,真要是娶了夜昙也短不了天天病榻邊上湯湯水水的伺候着。心中越發的懊惱,怎麽不早些日子找到夜昙呢,早在夜昙認識方路昇之前,早在夜昙的一顆芳心暗許之前該多好呢,更不說若是夜昙一直在他們身邊,如今又何至于糟這樣的罪。

讓柱子接着去讓人打聽着方家那邊的信兒,于嘯杉心裏頭有點擔心夜昙,回屋前,路過夜昙的屋子,輕聲喚過外間裏伺候着的婓玲問道:“夜兒還好嘛?”

婓玲皺着眉頭回道,“夜昙小姐回來就一直掉眼淚呢,我跟菊香勸了半天也沒好。這會兒倒是不哭了,只是坐着發呆。”

于嘯杉聞言穿過外間的走道,幾步進了夜昙的小屋。午後的陽光照進窗棂,夜昙坐在一室暖陽之間,卻只讓人覺得清冷無依,這會兒眼睛已經哭的有些紅腫,只是茫然地垂首呆坐着。藕色的衣衫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着柔和而嬌媚的色彩,一雙蔥白如玉的小手,在膝頭緊緊交握,在衣衫的輝映下更顯得瑩白剔透。夜昙那單薄的小身子,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那裏,一副楚楚可憐,讓人心疼的樣子。

于嘯杉這一刻真的想把夜昙緊緊抱在懷裏,握住那雙小手對她說,“夜兒,莫傷心,有我在,即便天下所有男子都會辜負于你,我也會對你不離不棄。”

但,這似乎不是一個叔叔該對侄女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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