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庭廣衆的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賈赦一行朝禪房而去,許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方過于氣勢洶洶,另外一方又面色慘白,似被強盜擄了的小可憐,管理齋堂的戒空大師都出面問了一句。
迎着被人上上下下帶着審視打量的目光,賈赦笑着合十,解釋緣由,“還真是我佛保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等他鄉遇到妹妹妹夫,這便一同敘敘舊,親香親香。”
“原來如此,阿彌陀佛。”戒空視線在抖弱篩糠的夫婦身上掃過一眼,眼眸眯了眯,似想起了先前夫婦兩的不合,語重心長勸道:“老衲觀施主也是溫文儒雅,明理知事的。這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有些時候還是以和為貴。”
“這是自然。”賈赦笑盈盈應下,剛想開口告辭,就見人目光朝夫婦兩人看過去,眼神都帶着些憐憫之色,當下嘆口氣:“大師,說起來您也別嫌我這個俗人。聽說您這求子還有保佑學業的,都很靈?能不能煩請您幫忙跟主持大師求個情,讓他親手開光送個學業有成符求子百發百中符,亦或是請菩薩回去?您放心,香火不是問題。
“施主說笑了,這求與不求,權看自己是否心誠。”戒空大師合十過後,望向賈赦,和聲道:“也不是老衲打擾了施主歡聚的雅興。佛門清淨之地,這禪院有別,酉時三刻便要落鎖。還望施主注意時間。”
“這是自然。”賈赦點點頭,又寒暄幾句,告別。
目送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戒空眼裏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招攬個小沙彌低聲吩咐了幾句。
還沒走遠的無名腳步微微一僵,眼眸飛快的掃了眼在前頭引路的小沙彌,視線飛快掃過氣勢洶洶的兄弟倆。不提兩人的家世身份,單純從外貌來說,也的确是好皮囊。還有那性子溫順到孱弱的二小姐,因這相貌,都是楚楚可人憐之态,很容易激發男人的保護、欲。
甚至是這喜見兩位大舅子的二姑爺許……許某某,也是皮囊不錯。
還有那沖出來的丫鬟,瞧着也是個潑辣型的小美人。
這一行水嫩嫩的,也難怪。
無名手扣在了劍上,冷哼了一聲,目送着關門離開的小沙彌。
門一關上,賈赦就控制不住了。
“好生的能耐啊,許大官人!”賈赦雖然記不起自家妹夫叫什麽,但是又沒事,他們不還是有個英勇護主的小丫頭在?
指指先前沖出來的丫鬟,“給我們說個清清楚楚,怎麽用上救命這個詞了?”
賈政雖然對丫鬟沒喊他有些不滿,但此刻也顧不得其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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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
“無名,讓他閉嘴。”
想要開口的許姑爺唇舌顫抖了一下,瞧着橫掃過來的冰冷目光,不用人拔劍,自己便閉嘴不說話了,只不過還是帶着掙紮,眼眸滴溜溜的看着不說話,被吓得是一個盡默默流淚的媳婦,也不敢面露鄙夷再埋汰棺材哭喪了,帶着希冀看過去。
被自家丈夫目光希冀看着,二丫雖然心中畏懼,但是擡眸看着一同出現的兩位嫡兄,是愈發打心眼裏畏懼,不敢多言。
要知道,她娘臨終前,是讓她好好聽太太的話的,否則她怎麽死都不知曉。
“小姐……”沖出來的丫鬟看看此時此刻還敢眼神威脅的姑爺,氣得是愈發怒火燃燒,尤其是自己自打陪嫁進許家,那豬狗不如的日子,當下顧不得其他,一鼓作氣都說了出來。
“奴婢小翠自幼伺候小姐……”
相比十幾年後都落敗了,貼身的丫鬟還有副小姐的待遇,更別提現如今賈代善還在,賈家正是權勢赫赫之計。這哪怕庶女的丫鬟,那也是普通農家不能比的“嬌嬌小姐。”
許家相比賈赦還依稀記得個大概的三姑爺家來說,那是更落魄些。家裏僅有幾畝薄田,是全家老小勒緊了褲腰帶供着讀書。所幸這有些讀書天賦的,又是相貌不錯,便有些待價而沽之勢。最後還真讓許家如了願,上京趕考時候被賈史氏給看中了。
賈史氏只看中人“少年舉人”名號,哪怕所謂的少年,在當時已經二十有三了呢。可對于讀書人,尤其是寒門子弟,這歲數能夠是舉人就不錯了。哪怕最後會試落榜了呢。可還能在繼續考啊。
于是,許婚之後,就讓人回鄉待娶了。
而後呢,也的确風光把人千裏迢迢嫁過來了。
對于當時的許家而言,也的确是風光。這媳婦來頭大,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錢多,還竟然有陪嫁的奴才,趕緊下田幹農活,割豬草,喂小雞……
賈赦和賈政聽得眼睛都瞪圓了,齊齊扭頭看許青雲—他們知曉二妹夫叫什麽了。
“若是這麽磋磨我們這些奴才便算了,那許老太太還仗着婆婆的身份,将小姐的嫁妝全都拿走,買田買院給其他子嗣。”小翠說起來就悲恸欲絕,他們小姐除卻公中還有老爺少爺們給的添妝外,最為重要的還是姨娘留下來的一筆錢財。
餘姨娘年輕的時候仗着得寵性子有些強,得罪了不少姨娘甚至還有太太。可到底是風光過一陣子,攢了不少私房錢。
“這些錢財,都被許家揮霍一一空了。”
“等等,嫁過去才五年吧?” 他賈赦剛被科普過,普通的農戶一年花費兩兩。
“我先算算。”賈赦看着痛哭流涕的小翠,剮了眼許青雲,勾着賈政到一旁角落,壓低了聲音,“你娘沒扣二丫嫁妝吧?我記得公中庶女按例一萬兩的嫁妝。”
“你有病啊?區區一個丫頭片子,你覺得娘眼皮子那麽淺?”賈政咬着牙回了一句,“再說了,她自己還出了體己錢呢。三個庶女,明面上都一樣的,四千兩外加一頭面。”
雖然這二丫的親娘餘姨娘得罪過娘,但正因為此,娘做得特仁慈大方。
只不過因此惹得其他姨娘小妾嫉妒不已的,這老二似乎就比其他兩個丫頭跟鹌鹑些。
賈政回想着自己自幼看見過的幾回場面,神色帶着淡漠回眸掃了眼低眉順眼,還在哭的二丫。
看着眉頭擰了擰。
先前沒覺得,這樣鹌鹑的,還不如小丫頭掐尖嘴皮子利索的,也太傷賈家顏面了。
賈赦沒注意賈政的眼神,還在掰着手指頭,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就把嫁妝花完了?我記得祖母臨走前,每個庶女是留了一萬兩。爹也不是個偏心眼的,雖然那時候在戍邊吧,可也是派了親衛給了錢。好像還有田地的,怕閨女嫁到外頭吃苦,經營産業不好的。再說了,我也不可能不給錢啊,琳琅多貼心啊。”
“說的王氏就小心眼一樣?”賈政翻了個白眼,“面上的都好看的,而且還有添妝。光寧府那頭,敬大嫂可給了不少。這賈家第三代,可就這些女孩。雜七雜八加起來,這二丫身上攏共五萬兩有的。都夠寒門出生的四五品官吏娶個媳婦了。”
“娘每次說起來,還覺得面上好看,被贊譽大方仁慈的。”
“就是,你娘挺愛面子的,若有破落戶來投奔也是最高興的。”賈赦聞言,倒是不帶偏見的點頭附和了一句。
賈史氏用冷暴力打壓這些庶女是有的,但是錢財上是不會動手腳。
因為這一筆錢,對她而言,太少了,簡直九牛一毛,看不上。
确定錢財是給足夠的,賈赦回頭俯瞰跪地的丫鬟,問:“才四五年時間,一年一萬的花銷?你當他是大少爺我,還是你二少爺,買古玩字畫了?”
“怎麽不說青樓一擲千金包名妓了呢?”賈政不虞賈赦把他牽扯上,“我買的都是當代名家大作,哪裏像你。”
“你家名妓那麽貴?天天住青樓?就是一等揚州瘦馬,也頂多八百兩銀子一個帶回家。玩膩了還能轉手的。”賈赦怼回去,“別不知道物價亂擡價。”
有些納悶兩位少爺何時這般親昵的拌嘴了,但是小翠也沒在意,只顧着訴說他們主仆的苦悶與委屈,聞言,愈發悲從中來,“都……都有。而且姑爺還拿走了姨娘留給小姐的體積。”
“什麽?”賈赦和賈政呲牙裂目的瞪許青雲,上上下下的打量,“厲害啊!”
許青雲聽到這話,心中咯噔一聲,也顧不得被劍架在脖子的威脅,忙大叫:“我沒有,兩位舅兄別聽着賤蹄子胡說八道,是她勾、引我不成……”
“大少爺,二少爺,奴婢萬萬沒有勾、引,也不看看他那模樣。”小翠聞言猛得一磕頭,都帶着血跡出來,咬牙死死盯了眼許青雲,“奴婢本來還不想提及這事。是他無恥,非但強逼了奴婢,還有春花他們三位妹妹也是如此。非但是他,他還讓他們的兄弟一起。”
說着,小翠唇畔都咬出血珠來,“奴婢們作為陪嫁,基本的規矩還是懂的,若是姑爺一人,倒也罷了,可其他……”
回想起來,小翠眼裏帶着怨毒狠狠剮了眼許青雲,咬牙切齒着,“這……這也就罷了,二姑爺他還打小姐。最重要的是他還打小姐!小姐本來有孕的,都因此流産了。還被大夫診斷此後子息艱難了。”
聽着這一聲高過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原本還低眉順眼只顧哭泣的二丫聞言瞳孔緊縮了起來,身形也肉眼可見的瑟瑟發抖了起來。
“小姐……”
二丫眼淚朦胧的,看着跑過來的小翠,幽幽的看着人額頭的血色,眼眸瞪圓了起來,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肚腹,眼眸閉了閉,再睜開眼時,帶着希冀看向賈赦,“大……兩位兄長,求……求您救救小翠他們。”
“我……”
做嫡妻生嫡子,她……她……姨娘臨終前的遺願,她恐怕完成不了。
“我……對不起。”
二丫牙齒咬上自己的舌頭,剎那間彌漫着一股腥甜味,疼痛傳入四肢百骸,但意識卻還是無比的清醒。剛想在用力一分,讓自己徹底陷入黑暗之中,就感覺淩空一股冷氣而來,剎那間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小姐,你怎麽了?”
這一突發的意外令賈家的主仆都摸不着頭腦。
無名冷聲提醒一句,“想要咬舌自盡。”
“什麽?”賈赦一蹦三尺高,撥開小翠,掐着下巴,看着那流出的血,吓得一顫,“快,請太醫,不請大夫。”
“無名還不快去啊?”
無名聽到這話,眉頭擰了擰,但掃了掃面色刷白,嘴角血漬一片的二丫,再看看暴跳如雷的賈赦,最後緩緩籲口氣,望了眼屋檐,目光頓了頓,運氣,身形一閃離開。
在請大夫的過程中,賈赦邊把許青雲當做了蹴鞠來踢球,邊聽着小翠抱着昏迷的二丫繼續訴說。
“本來兩年前小姐被打了,徐嬷嬷就想寫信回京的,但是……”小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兩人,也不敢說怕太太不回應。“我們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但是被他們發現了。那些村婦潑辣狠厲的,直接将嬷嬷推翻在地,不給請大夫,活活熬死了嬷嬷。”
他們這些丫鬟,哪怕掐尖的,在榮國府內,哪一個能提重物,能與那些成天下地的比力氣?
“就……就這樣,我們就被看牢了起來。他們拿着錢買的仆從反個個欺負我們。”
“這……這一回姑爺……不,那惡賊進京,是想借着小姐不孕,想要老爺幫他謀取一官半職的。本來他還有心思在讀書的,後來被周邊的那些人一吹噓,各個都說有個好岳父了,所以他就動了歪心思。”
“帶上我,是因為我騙他們,說我幹爹是林管家。我怕小姐一個人上路被他折磨。我這條命都是餘姨娘給的,我答應過姨娘要保護小姐的。”
“好了,不哭不哭,以後都會好的。你想想,這多緣分的事情,說明你們苦盡甘來,是不是?”賈赦寬慰了一句,但是想不明白,狠狠踹了一腳許青雲,“我爹還在呢,你怎麽就敢那麽橫呢?”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賈政也忍不住擡腳踹了一下,“我們之所以低嫁,不就是圖你們聽話,好好供着不會?哄着開心了,我們偶爾想起來,手裏漏點,就夠你們飛黃騰達的。”
“你……我可是舉人,朝廷功名……”
“你草芥人命的時候,拿着榮國府當旗號,現在我們這正兒八經的榮國公少爺在呢,你算老幾?”賈赦直接一腳踩人臉上,“我妹,我欺負可以,你算老幾?”
“老幾老幾……”
賈赦氣悶不已一臉踩了十幾下,最後喘着氣,“老二,你繼續踹。我喝口茶。”
“我才不幹這麽沒斯文的事情。你先前不是有什麽行走江湖的辣椒水,給他灌點。”賈政鄙夷,“踩他都髒了我的鞋。”
“噗!”賈赦聽着耳畔響起的二重奏,剛入口的茶水噗出了個天女散花。
賈政:“…………”
普法系統:“…………”
【你這個妖精,重複一遍先前的話。】
【友情提醒,宿主非法拘禁、毆打他人,實乃犯罪行為,請遵紀守法,以及15秒之前有人往屋內放迷香。經過檢測,是上好的迷藥,嗅之必昏。宿主,請做出選擇,是要昏迷還是反擊?】
【艹,還有人更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