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晨的太陽都還沒升空,賈赦就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了,強行睜開了眼掃過已經動身的村民,往山洞口瞄了瞄,拉了拉睡袋,打算再眯會。

山洞不是人住的地方,跟村民混住光味道就受不了,不知道是不是半個月沒洗過的,尤其一頭油膩膩的茅草似的頭發,大過年的都不曉得打理打理,還有打呼嚕磨牙說夢話……

原以為大理寺牢房是他住過最差的環境了,沒想到還有突破他想象能力的。一對比起來,那牢房都相當于三星級賓館了。畢竟,大理寺是專查百官的,正所謂刑不上大夫嘛,雖然動用酷刑,但基本套間還是給的。而且他們賈家多配合呀,慫了吧唧的,有啥就說啥,态度頂頂好的。

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都懷念起那大半月的監獄生活,賈赦倒也沒了睡意,看着侍衛将熱水燒了,有條不紊的洗漱。

咕嚕咕嚕漱口水,賈赦忽然好奇【哎喲,小機智,牙刷牙膏能不能量産來着?剛才那些村民,好多洗把臉,有些甚至好像都沒洗,太不講衛生了。】

【我聰明伶俐的大瑟瑟,現如今鹽鐵官營。你剛才吐掉的一口鹽水,夠老百姓一餐了。至于牙膏?在請大神看病為主的鄉野,你想普及牙膏?】

【……】賈赦氣悶【我要你個普法系統有什麽用?政治書上可說了,經濟水平決定上層建築。這法律算上層建築吧?你應該換個功能,比如賺錢的,再不濟,我也懂糧食重要性。給我個袁爺爺。這樣才是爽文标配啊!】

普法系統聞言,莫名覺得有些欣慰又深深無奈了【親,您老閱讀過使用說明嗎?完成頒布的法定任務後,可以開啓兌換輔助功能。】

【字太多,沒看全。再說我要全記得住,還跟你叽歪什麽?早就考狀元去了,以後記得重點給我做個記號。】賈赦聞言哼唧了一聲,還催促【那你咋不給我讓我選啊。】

【因為使用說明白紙黑字的規定了法定任務的數目量,你目前進度為(1/3),且你只記得扣扣逼逼哀嚎賠錢玩意了。】

【不理你了,再見。】

自己洗完,賈赦去把迷迷糊糊的賈政給吵醒。

吃完飯後,賈赦乖乖給自己套上簡易的防風衣—他命人去成衣店,仿照後世最刺激的翼裝飛行服設計的,恍若展翅高飛的雄鷹,從頭到腳,甚至眼睛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然後熟能生巧當腿部挂件。

賈政這些日子下來,也挺習慣了,跟着把自己收拾好。

無名習慣的一手拎一個。

常柏瞧着這一幕,深深嘆口氣。他們将軍的一世英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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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飛也有飛的好處,起碼居高臨下的,看得清。這一帶峰巒疊嶂的,樹林茂密,但是忽然半山腰處有一占地極光巍峨富貴的別院。

前來的一行人不約而同的認為此院子就是許青雲家。

當然,為滿足賈赦查探尋找證據的緣由,大家還是繼續前行了一會,在村口不遠處落地。整理一番後,賈赦和賈政又對對詞,才入村。

“這村貧富差距挺大的哈。”賈赦走進來,就覺得詫異的很。雖然在他們眼裏都算破落了,但青磚白瓦的,修得挺闊氣的,就像後世農村的小別墅。可是間或有幾家呢,依舊是石子房,有些人家就更破敗了,肉眼可見的黃泥洞。不過鄉下好,每家每戶都有個籬笆院子。

“沒準都是咱賈家的錢建得呢。”賈政臭着臉,冷哼。

一聽這話,賈赦也深深嘆口氣,仗着自己看過不少種田文的經驗,他們接下來打算先去裏正亦或是族長家去看看。

好歹有身份的,沒準學過雅言呢。

要不然,他們就需要一個河南籍的侍衛來翻譯。但十裏不同音百裏不同俗,也只能複述個六成。

懂鄉音的侍衛是個娃娃臉,看起來就挺喜慶的,也農家出生。沒一會兒就尋了個看着落敗些卻是院落收拾得齊齊整整的農家而去。

賈赦掃掃那看着被詢問的老漢,豎起耳朵聽了兩句,還是果斷選擇放棄。掃掃身旁端着一臉凝重肅殺模樣的賈政,撇撇嘴,覺得怪沒意思的。眼睛滴溜溜的四處看着,賈赦望着不遠處那一堆期期艾艾看着的孩子們,瞧着衆人那一雙雙帶着好奇的目光,和善沖着人笑笑。豈料沒得到一個天真純粹的笑臉,反而一行人鳥獸哄散,依稀聽得懂幾句“老大來了來了。”

賈赦:“…………”

沒一會兒就有個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的大胖墩過來了。瞧着約莫八、九歲模樣,但身形跟相撲的差不多,瞅着就油膩膩的。胖得臉上五官都變形了,就瞅着人眯眯眼了。這手上還拿着一看着都油膩膩的雞腿。

這胖砸一見他們橫掃了一圈,張口就喝道,唾沫星子滿天飛的:“你們這些奴才秧子,怎麽現在才送年禮過來?是不想活了不成?!”

猝不及防的被油水濺到了衣服,賈赦都顧不得人口中的惡言,連忙往後退。氣死了,《變形計》真真是個綜藝秀而已!

窮山惡水,刁民另外論,但衛生環境真真沒法接受!

“放肆!”賈政怒不可遏,“本……我們都沒說過不想活了這話,你……你哪家小孩?怎麽能這般待客?禮儀規矩學到哪裏去了?”

“還敢犟嘴?你們難道不是榮國公賈家的奴才嗎?那可小心點,我可是你們姑爺長房長子。你們姑爺能夠讀書,可都是我娘供的。得罪了我,可打折了你們的腿。“

被賈赦腹诽為大胖墩的許大虎傲然的開口說完,還嘴巴一扁,尖銳的哭聲就飄蕩開來:“祖母!有人欺負我!”

賈赦一行:“…………”

被侍衛詢問的村民見此面色帶着些畏懼,還有些緊張與擔憂,急道:“大兄弟啊,你們若真是賈家人,可就趕緊給孫少爺陪個不是。現如今據說舉人老爺可是進京趕考去了的。若是高中了,你們可就危險了。”

“為……為啥?”侍衛納悶,瞧着說話言之鑿鑿的村民,“大叔,我們可沒說是賈家人。難道就看我們衣服覺得是不成?也許我們是微服的官吏呢。”

“怎麽就不是了?我們這地方不說多窮,但也不富裕,若不是出了個舉人老爺,都沒人知曉呢。我老漢也不是瞎眼的,就你們身上這衣服,城裏大戶人家都沒有。”

說完這話,村民看看侍衛,瞧着人一臉傻愣的模樣,壓低了聲音,頗為好心提醒,“小老兒看兄弟你年輕,富貴人家讨生活不容易。悄悄跟你說了,都在傳啊,那大小姐好幾年了都沒生個孩子,都說要過繼大虎呢。這樣不就是你們孫少爺了?”村民聞言振振有詞,擡手一指山間的房屋,道:“看見那房子了嗎?就是老泰山給女婿賠不是,特意修得呢。”

他雖然有手有腳,一家人也都勤快,過的尚可。但瞧着這麽一座神仙樣的房子,在看看攀附許青雲的,都過得不錯,不說嫉妒,但也挺覺得人太走狗屎運了。

侍衛:“…………”

侍衛恍恍惚惚,結結巴巴感謝過村民後,飄着回去禀告。沒辦法這許老漢的話殺傷裏太大,太大了。

他們将軍賠不是,連皇子恐怕都沒這個臉。

聽完翻譯後的一群人一起恍恍惚惚。

“我……我艹。”賈赦發自肺腑的開口:“我總算明白什麽叫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剝大蔥了,牛逼啊!”

“這樣牛逼的人,怎麽會曉得讀書出仕呢?怎麽會一家人供着讀書啊?”

賈赦正納悶發問間,就見不遠處一群仆從簇擁着兩個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珠寶展示櫃的老太太和中年婦女前來。尤其是為首的老太太,粗看過去就是一臉的精明又刻薄,一雙綠豆眼的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帶着濃濃的輕蔑。

腰杆挺直了,老太太底氣十足的哼道:“你們這幫奴才也敢欺負我的寶貝孫子?”

伴随這話,身邊一群仆從裝扮的跟着吆喝了一聲:“大膽!”

侍衛們都忍耐不住拔刀了。完全無法忍受!

賈赦完全無法忍受了:“常柏,放信號彈!老子……老子去他娘的查探。”

常柏聽到這話,喜極而泣,手腳麻利的點燃信號彈。“嘭”得一聲,耀眼的紅光騰空,在高空綻放出一串佛珠。

在外村民們都以為煙花,擡眸瞧了一眼。

而看到這一幕的許家老太太面色卻是剎那間白皙了一分。她雖然沒什麽見識,但他兒子成器後孝順,給他們請過說書人,其中就有說親家公如何威風威風的,據說啊人是天上的武曲星轉世,是保家衛國,每次殺戮過後都要生病,于是就以佛珠為記。

故而,被稱呼修羅的。

這……

許家老太太帶着難得正眼看了眼發號施令的賈赦。拿着人跟她記憶力那唯一一次賈家送親而來的護衛對比了一番,最後除卻一臉白嫩,賈家真是富貴連個下人也養得這般好,沒準還是個主子豢、養的男寵猜測外,也沒什麽其他想法了。

畢竟自打随着兒子成器後,她日子是過的愈發好。也深刻認識到一個道理,人靠衣裝!

若不是自家死老頭子古板,說怕他們在外頭闖了禍,她早就想去縣城,甚至京城看看了。不過在家也好,瞧着那些罵過她的村婦們現如今一個勁奉承,也開心。

思緒轉過,許老太太問道:“你倒是個好生的能耐,莫說是誰了,最基本的尊老愛幼都不懂?欺負我家孫兒?你姓什麽叫什麽?”

“就是!”摟着自家兒子的許大嫂附和道,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知道我兒吃個雞腿多不容易,你竟然還敢惹他不開心。”

誰知道那個不中用丫頭片子竟然沒錢了,害他們娘三的餓肚子。

就等着年禮來過熬過一段時間呢,他們家大虎孝順啊,說是出來親自看看,豈料就等來這麽個不知尊卑的。

賈赦感覺腦袋中理智的神經徹底繃斷了。

“給本官拿下!”賈赦袖子一甩,铿锵有力,字正腔圓,緩緩的,一字一頓,力求讓聞訊而來八卦的村民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禦史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接到報案,說你們許家仗着為榮公的姻親為所欲為,橫行鄉裏,欺男霸女!”

“若是查證屬實,本官定要到皇上跟前,”朝北一抱拳,賈赦着重咬重了“皇上”兩個字,理直氣壯地開口,“狀告榮公,治其罪!”

麻痹的,這種事情若是被他們賈家政敵知曉,還真能夠告狀的。

至于為啥不亮榮公之子身份,那還不簡單?

《盲山》不是白看的!

這整個許家村瞧着素質就不咋地,跟他們扯,只會說家醜不可外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當然,這樣子對他們賈家名聲也有礙。

此話一出周遭一片死寂。

賈赦回旋了一圈,瞧着老百姓們聽到皇上一次的敬畏,覺得自己這劇本寫得還不錯,定也能拿捏住大半的村民。

可結果還沒等他松口氣呢,就聽得先前那大胖墩開口了,憤憤道:“不可能,我二叔了說了他榮公可是大周的戰神,皇帝是不會自毀城牆的。賈家還有個寧國公,完全只手遮天。”

常柏一行眼裏迸發出殺意。

賈赦怒極反倒冷靜下來,大笑了三聲,“好,好,好!好一個賈家!”

“本官倒是要看看榮公厲害,還是國法厲害!”

人設不能崩!

大赦赦,要穩住!

珍大禦史,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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