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侍衛本就在突發來臨的第一時間護住了賈家的公子們,但護得住打鬥,護不住這滾滾而來的湯汁。一聽随着賈赦話語而來的一聲怒喝,忙不疊分做兩隊,一隊給人擦拭,一隊上樓去抓拿罪魁禍首。

賈珍氣得抽抽,嗅着自己頭發上那沾染的濃香的魚湯味,扁扁嘴,揉肚子:“我……我肚子餓了,赦叔!我要先加餐。”

這一路他們入住都是按着客棧的規矩來的,那也就算了,眼前明擺着這麽一鬧後廚定然要忙翻了,等輪到他們得猴年馬月啊?要知道,他們在京城,可從來沒有等過餐的。

賈赦本看着急急而來的掌櫃的朝食客點頭哈腰賠不是,聽到耳畔響起來的話語,眼眸的怒火也跟着燃燒起來—他也肚子餓了!

飯點鬧事,罪加三等!

可偏生被侍衛押着下來的罪魁禍首還頗為不耐,額頭青筋都暴怒出來,瞧着賈赦這瘦弱模樣,喝道:“放開!娘希匹的,知道大爺我是誰嗎?過後,不過幾兩銀子,把整個酒樓都砸了都賠得起。”

人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弟,耀武揚威的拿刀劍對準桌椅板凳砍了幾下。當下又是叮鈴咣當的一聲聲。

掌櫃的見狀眉頭擰成了疙瘩,急急忙忙跑過去拱手,“諸位大爺息怒,息怒。”

說完這話,又小心翼翼的來到賈赦跟前。他也不是沒眼色的,這一行明顯的大家公子哥呢,有助人為樂之精神是好事,可像王三這樣的地頭蛇,不是他們這樣的客棧能夠得罪起的,到時候等人一走遭罪的還是他們小老百姓。

“公子,都是……都是誤會,這王三少是……”掌櫃的狠狠心,咬牙道:“是我……我這的老顧客了,這……”

賈赦不耐,打斷掌櫃的和稀泥的話語,冷聲道:“掌櫃的,你有權不追究這什麽王三與你之間的官司。可現在本官追責的是對方頂撞本官的事情!你若敢不配合,有膽幫助人做僞證,隐匿不報,也罪加一等!從現在開始,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将會成為呈堂供詞!”

此話一出,非但掌櫃的,便是周邊的食客聞言都噤若寒蟬,愣愣的擡眸看着賈赦。看人這般模樣,年紀輕輕的,這竟然是個官啊?不過也挺威風凜凜,帶這些威嚴的。

“就是,掌櫃的你可不當好好的苦主不當,反成為階下囚啊。”賈珍拍着胸脯,傲然道:“現在有什麽委屈盡管說,我……我珍大侄子給你做主!”

說罷,賈珍還沖着賈赦笑笑。

他也想顯擺啊,可是他做不到赦叔這樣出口成章的。明明同樣是看話本,為什麽對方就比他優秀呢?有些詞都沒聽過呢!哎……肚子裏沒有墨水,萬一說出去惹了懂行的笑話,那不是對不起“珍禦史”的清名了。

賈珍莫名的覺得有一股壓迫感,想要好好讀書,最起碼要把破案的話本多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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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着賈珍那崇拜的目光,賈赦傲然挺挺胸膛,心理慌得一逼。

【小法快出來,法條趕緊收羅收羅。否則我靠TVB破案劇要撐不住了。】

【撐不住應該的,人家那叫英美法系,我們叫大陸法系,完全就是不同體系。】

賈赦正想在跟普法系統理論幾句,就聽得被押着的所謂王三少開口了,臉上雖有怒氣,但卻是硬擠出一絲的微笑來,配着人那青紫的臉,顯得格外的滑稽。

“原來是官門中人,不知大人尊姓大名?小民王展鵬,家中排行第三,得父老鄉親們一聲尊稱三少,其實這事也就是個誤會。是那燕山五虎先挑釁我虎狼幫。”

“是嗎,常鳴,所有涉案人員一律先羁押,讓賠禮道歉,清算食客們的損失後,再審。”賈赦吩咐了一句,斜掃了眼掌櫃的,言簡意赅,“上菜。”

掌櫃的以及周邊的所有人恍恍惚惚。

王展鵬只覺自己好聲好氣的竟然得不到回答,心生怨氣,掙紮着:“你誰啊?”

除此之外,還有先前被提及的燕山五虎也怒氣沖天,“格老子的,哪個敢管老子?不就是錢嗎?”

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朝賈赦扔過去。

賈赦看着咕嚕咕嚕滾下來的銀錠子,嘴角一彎,帶着笑意,“普天之下,敢砸我的,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就問問你排的上老幾?我賈……”

賈赦深呼吸一口氣,“我賈珍寧國公後裔,現三等威化将軍,五品禦史,且……”

着重了一下,賈赦提高了音調,“且還是昭和鄉君君馬!你辱朝廷命官爵爺皇室宗親,累罪重罰,依律流放南疆三千裏!”

此話一出,現在詭異的靜寂。

賈珍美滋滋的昂昂首,橫掃了衆人一圈,“還不跪下!拜見青天大老爺!”

—他爹一讓爵,自己當老大好處實在太多了。等明兒,買一些修仙的話本送回京表揚表揚他爹—全天下第一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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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賈赦吃飽喝足,示意賈政當師爺記錄,賈珍手腳麻利的拿着殺威棍,充當着捕頭一角,侍衛們自然有樣學樣。一個簡易卻是帶着威嚴的公堂就撐起來了。當然,賈赦也沒忘記了自家還有“兩”兄弟,讓秦楚涵翻律法條文;至于二丫就在樓上靜靜欣賞哥哥的英勇帥姿,還有無名作陪,多好。

打鬥的案情很簡單,這燕山五虎自稱是俠義之士,是去參加滅魔大會的,當然沒有請帖,就想闖個名聲出來,而王展鵬呢是當地的地頭蛇,親姑還是縣令老婆的關系,向來橫着走,所以就被視為“揚名踏腳石”。

當然,此刻都成為“珍禦史”為民除害的傳奇案件了!

賈赦看看秦楚涵傳過來的律法條文,掃掃屹立如松柏的某人,翻了翻眼皮。這庶弟弟瞧着人模人樣的,賊俊賊聰明,但是……不……

深呼吸一口氣,賈赦心道:“不好罵人,連帶自己都罵進去。這秦楚涵應該是道觀呆多了,性子淡的,說真尋律法,還真就一條條的尋,轉彎都不會轉。”

還老江湖呢,連個最終審判意見都沒有。

但現在也不能開天窗啊!

賈赦思緒轉轉,回眸掃了一圈極其期待的百姓,忽然眼前一亮,驚堂木一拍,字正腔圓道:“綜上,王展鵬,你素來橫行鄉裏,雖無殺人大惡,但致人傷殘,打砸商戶卻是屢犯不止,仗着你姑父為非作歹,危害一方。現如今本官叛你坐牢十五年,将《大周律》倒背如流,否則本官定要上報朝廷,屆時遇赦不赦!”

“什麽?”王展鵬睜圓了眼睛。他雖然不懂文墨,卻也知曉遇赦不赦四個字,有多大的殺傷力。要知道若是遇到什麽大喜事,皇帝下令大赦天下,那是除了十惡不赦的罪犯外,都是可以免除牢獄之災的。

這……這賈珍是絕他的生路啊!

賈赦絲毫不去看人如何的神色,定定的看向本地的父母官,冷哼:“至于你,李大人,貶你七品縣官為九品缁衣捕頭,負責牢房之中推行普法教育,望你好生用才學教導罪犯去惡從善,知法懂法。等到時候罪犯通過知法懂法考試,你才可以官複原職。”

一聽聞自己還能官複原職,李大人恨不得熱淚盈眶,跪地磕頭。回去之後首先就得跟自己老妻說說,好好教訓教訓這王展鵬。

“至于這燕山五虎,虧你們還自诩江湖正義之士,心思下作,還敢辱罵本官,也罰你們坐牢三年。”賈赦說着瞧着衆人呲牙裂目的模樣,擡手就是一拍驚堂木。

“啪”得一聲響徹整個大堂,老百姓們都被吓了一顫,這五虎聞言卻是怒火燃燒,“完全就是官官相護。”

“膽敢咆哮公堂,那本官也不念爾等不知則無罪,直接流放!”賈赦絲毫不覺得羞愧,反而覺得真特麽羨慕自家大侄子。

他爹上輩子若是提前讓爵給他,自己提前當老太爺含饴弄孫,頤養天年,不管皇子惡鬥,多好。他賈赦也不會欺負了賈政去,西院給人住一輩子都成,家産平均分都成,他也會好生孝順賈史氏,不是被人用孝壓着……

就在賈赦思緒走神之計,被賈赦判罪給震住的武虎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大漢直接飛镖朝賈赦扔過去。

一道銳利的寒芒帶着破風之音,直挺挺的朝賈赦而去。

這番變故發生的突然,便是無名速度再快,卻也落後了一分,正心理一緊,就見電光火石之間,有人飄然一動,而後伸出手指,輕輕松松的夾住了飛镖,那姿态從容中又帶這些冷厲。當下眼裏露出一抹驚豔的神色來。這樣的公子,才對得起名聲在外的戰神榮國公啊!

當然……當然賈赦他們也挺好的。

無名轉眸掃了眼神色帶着驚駭的賈赦,眉頭微微一簇,向來冷峻的臉上都帶着一抹顯而易見的憂愁,“賈……賈大人,您沒事吧?”

“沒……沒事。”賈赦恍恍惚惚回過神來,看着已經飄然離開的秦楚涵,揉揉臉。

【好帥!他真是我爹的種?!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我不活了,小法,我想回家!我想獨生子生活了,我想爸媽,我不要在這被對比在傻逼。】

【親愛的大赦赦,理智冷靜的大赦赦,您還沒審案結束呢!】普法系統循循善誘,耐心無比勸說【纣王他們對你多疼愛有加啊,可若不是為了破除你心中的執念,會忍痛送你過來?甚至還給你安排了我這樣耐心和藹的保姆?】

【你是他們的驕傲對不對?】

賈赦聽着這番話,很想铿锵有力的回一聲“我壓根沒有執念”,但話一道喉嚨卻只剩下苦澀,尤其是像是被火燙過一般血肉模糊,一開口就生疼,讓他壓根無法自欺欺鬼。

他……他還是有執念的。

大執念就是讓賈家傳承下去,不求大富大貴,但不能落個全族一起斷頭臺的下場。

小執念就是讓他爹以他為驕傲。然後讓賈史氏—昨日對我愛答不理,明日讓你高攀不起!

默念自己的執念,賈赦眯着眼掃向旋即被制服的五虎,看着人身上被架着的刀劍那寒芒必現的,眼眸一沉,“把他們送刑部江湖稽查司,好生查探查探!連根拔起,查個清清楚楚!到時候送到武林盟主前,當衆斬立決,以儆效尤!”

本來完全不用死的,誰叫這傻逼行刺。

他賈赦現在是賈珍!

在審案呢!

那完全就是打臉朝廷打臉皇家!

妥妥就斬立決了!

此話一出,燕山五虎等人臉上上一陣青一陣白,被吓了個傻眼。原先他們只是想趁此作亂逃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逃了。可誰料想這些侍衛倒也是個頂個的好手。

可令他們更沒想到的還是在後頭,令江湖衆人聞風喪膽的稽查司,竟然也隐匿在侍衛中。

燕山五虎:“…………”

退了公堂,在廂房休憩的賈赦一行歪歪頭,看着傳說中的稽查司官吏。

【相當于六扇門的四大神捕啊。】賈赦跟普法系統唠嗑沒一句,忽然靈光一現,護着大門,“你……你不會是來抓無名和千蛛手的吧?”

常柏擦擦額頭的汗珠,給解釋:“大少,我們是在風雨門遇到的。對方是來告知我們消息的。說來能提前知曉這事,還多虧大少您。校尉曹賣了我們一個好,說一個月前有神秘人出資聯系校尉們,去盜文信侯棺。”

“文信侯?”賈赦怔了怔,“是我們這個朝代的?林家?”

“校尉曹知曉賈家與林家算姻親,據說與您在萬寧寺合作比較愉快,您看……”常柏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心虛。稽查司官吏哪能一下子拿出這麽一筆經費,可牽扯盤龍一案,又得辦理的,等上報審批,黃花菜都涼了。思來想去,就舔着臉找上門了。

賈家不管賈赦還是賈珍,都是帶錢出來的。

“只要這消息是真的,當然……”賈赦深呼吸一口氣,“當然林家給錢了!按着老價格,我找人炸地道,算上風雨門中介費緊急聯系費等等雜七雜八的,才三萬兩。林家不是所謂的五代列侯嘛,有錢人。我賈赦為什麽要給他做冤大頭?”

賈政賈珍,那是律法有規定的,要死一起死的那種。

可林家呢?

把人救活,有他賈赦的好嗎?

那麽多同人文,林家白蓮花一樣的,而他賈家黑成渣渣了。

大赦赦就氣!

有本事先把林如海送閨女進京那點人手,洗洗白。

有本事把林如海讓賈政替賈雨村活動的事情,說個清楚。一個所謂的堂堂巡鹽禦史,竟然讓十幾年不挪窩的工部員外郎活動,還吹什麽林家。

還有……

最重要這一點,都不誇他這個大舅兄呢都無視他這個大舅兄呢!

瞧着賈赦倏忽間炸毛的模樣,在場所有人都頗為驚訝的看了眼人,紛紛有些不理解。

“叔,這事可是牽扯到盤龍啊。”賈珍拉拉賈赦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那些人不去賈家,反而去盜林家,沒準是懷疑林謙謙呢!”

賈珍說着眸光一亮,猛得一拍桌案,“對,當初我們老祖宗都是文盲,他藏了什麽說不準呢!我們給錢,讓校尉曹提前去挖,怎麽樣?”

此話一出,滿屋一片死寂,常柏等人神色幽幽的看向賈珍。也許還真有這個可能啊,畢竟兵書是林謙謙尋到的,那些暗中作亂的不去找賈家,甚至都沒對付賈赦一行,約莫是懷疑到林家頭上了。

瞧着只知曉盤龍涉及玉皇閣滅門案的賈珍,賈赦揉揉額頭,斂住上上輩子和看《紅樓夢》的那點恩怨,掃了眼情緒明顯有些波動的秦楚涵,“錢我可以出,讓你們去買或者去賣這個消息,但是有一點我要說明,若真是江湖中人盯上林家了,你們可莫要說與我賈家姻親的事情了。我四妹都還沒及笄,沒準都不下嫁了呢。林家一旦真被纏上了,江湖人幾個有腦子可以說理的?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說不清。”

【大機智啊,趕緊幫我回憶回憶,上輩子林如海到底怎麽死的。那個老禿驢說的盤龍,還有那一句箴言,跟他有沒有關系?他死的好像就是三十年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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