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賈薔,乃《紅樓夢》原著蓋章的【寧府之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着賈珍過活,如今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得還風流俊俏。】也是難得的,曹爸爸親口誇過【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敏】。
當然在他賈赦記憶中,除卻忽然有一日認祖歸宗令人驚詫—不滿一歲早殇的賈敷竟然還活着,還娶媳婦生崽崽了,但從賈薔的容貌上來看,哪怕只不過襁褓中呢,那真真他賈家的種,賊俊賊美!
胖乎乎的小奶娃,粉雕玉啄,似小仙童。而且越長越好看!所以上上輩子,他是絲毫不猶豫的接受了賈敷是大侄子的設定。
但……但眼下!
賈赦深呼吸一口氣,眨眨眼,控制住澎湃的內心,理智無比的定睛看過去。這傳說中的孫忘憂孫神醫一身武袍,不似話本那般錦繡華服的,但是光人那俊美姿容,尤其是一步步走來,那舉止之間撲面而來的帶着雍容華貴,卻又流淌着一絲江湖特有的逍遙肆意。
當然,當然……
賈赦眼眸都亮了一分,在心理緊張的捏出小手絹。
人那一眼望過來,那一雙形狀姣好妩媚婉轉的眼睛,正是他們賈家人也有的丹鳳眼。可偏生人長睫一動,橫掃而來,銳利中又帶這些傲然,有若王者之劍,端得是賈家四舍五入百年風華才能養育出來的美玉。
必須妥妥的是賈家人吶!
若是不是,他賈赦也不介意拜個把子喊大哥的!
顏狗就是這麽耿直!
原本行走的孫忘憂不動聲色的站定了步伐,甚至還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橫掃過一群愣怔的衆人,眯着眼看向先前傲然無比的賈珍,一字一頓,冷冰冰的開口:“是你在辱先師?”
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點的殺氣,賈赦也顧不得當顏狗了,身形往還愣怔捂屁股的賈珍身前一站,深呼吸一口氣,帶着勇氣開口:“孫孫孫……孫神醫,不……不是我們有意觸你的規矩啊。是……是這我們來圍觀看熱鬧,不是……是慕名來求醫。”
随行的一群人看着結結巴巴的賈赦,詫異瞪了瞪眼。哪怕是向來不想摻和賈家游玩隊伍的秦楚涵見狀,也不由得眉頭挑了挑。據說這賈赦在萬寧寺那土匪面前,也從來面不改色的。
“這……”指指還昏着的林海,賈赦舌頭轉轉,漸漸找回了往日說話的腔調,從容鎮定着:“這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這孩子,聽周邊的大爺們說挺心孝的。您一碼歸一碼,高擡貴手?”
孫忘憂語調微寒,“那又如何,不是普天之下都是人父母,需要體諒他。我更不要醫者父母心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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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視線橫掃了眼賈赦,最後定睛落在了探頭探腦的賈珍身上,孫忘憂面無表情開口:“還是細論論辱我先師之事!”
賈珍被吓得一個激靈,愈發捂了捂屁股,卻是昂着脖頸,兇巴巴的問道:“你……你……你幾歲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長得像我爹,就……就可以打我了。”賈珍仗着賈赦在他前頭,哼道,邊從袖子裏高舉起馬镖:“我……我告……我告訴你,本來就沒有辱,你敢說你們無憂谷與馬家沒關系?敢發誓嗎?”
賈赦也被人的眼神吓了一顫,點頭若小雞搗蒜:“對對對,神醫,咱們有話好好說,真真誤會!誤會!”
“你……您要不換套衣服,我們坐下好好詳談。”
麻蛋,穿這武服,太有既視感了!
哪怕兩人的性子看起來南轅北轍,他敬哥是笑裏藏刀型的,不像眼前這個明顯的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之外。
可是看起來都是要揍人的模樣!
作為賈家族人,熊孩子,那啥長兄如父的,那些年他也沒少被揍!否則,他也不會更喜歡溫柔可親的史家大表哥了。可經歷過某些事情後才知曉,該揍的時候狠狠揍,那真是親哥,親兄長,親人吶。
一想,賈赦心理酸溜溜的,想立馬飛奔回去給他敬哥多塞基本化學物理書,免得煉丹練魔障走了歧路。
身在京城道觀的賈敬揮一揮拂塵,擋住自己一個接着一個的噴嚏。
孫忘憂沉默的看着那在陽光下泛着一層淡淡光芒的飛镖,思緒轉過萬千,面色沉了沉,“那且等候片刻,我且診完。明月招待貴客。”
“那……那林海呢?”一直聽賈赦吩咐還抱着昏厥的賈政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不診。”
“好好好,不診不診,大佬您說了算。”賈赦一手抓着賈珍,身形矯健的小跑到賈政身邊,壓低了聲音,“老二你是不是傻?不懂着神醫臉臭的。跟你,還有你,說了多少遍了,行走江湖最最最忌諱得罪的就是大夫了。咱們在家裏,也從來沒對太醫說過重話啊。”
“我們盡世交的情分給他送最近的醫館去。”
挨訓的賈珍鼓鼓腮幫子,視線透過窗戶看着屋內端坐繼續診脈的孫神醫,哼哼了兩聲。
賈政倒是想起賈赦給他講的《甄嬛傳》的故事來,大夫都能給家主帶綠帽子了,抖抖被吓出來的雞皮疙瘩,“也是,強扭的瓜不甜。我們還是先送林海去看看吧。這看樣子,挺虛的。”
聽到這話,賈赦捋捋不存在的胡須,倒是挺滿意自己的教導,态度和善的問了問路線。
當然,他也知曉常柏等人定然趁着他們交談的時候早已向周邊百姓打聽了,可不一樣的,跟小藥童搞好關系嘛,尤其是喚做清風的。
邊拉着賈珍笑着向周邊等候就診的說句抱歉,賈赦待出了圍觀圈子,拉着哼哼的賈珍問道:“你爹那兩道童叫清風明月來着?”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賈珍撇撇嘴,“我爹可四個道童呢!”
末了,賈珍頓了頓,腦袋左右轉悠了一圈,期期艾艾拉着賈赦的袖子,小心翼翼問道:“叔,你也覺得像對吧?”
賈政也跟着點點頭,“這……這若不是說江湖神醫,換身衣裳,氣蘊都比得上京城那四大貴公子了。”
貴公子排行榜,他們賈家,甚至勳貴人家,唯有賈敬上榜過。上這個榜單的,那可是家世才華相貌魅力缺一不可。
“你對他評價那麽高?”賈赦哼了一聲,“老二,看不出來啊?”
“雖不知為何與林家有矛盾,但那小藥童卻是指引了方案,若……”賈政含糊略過了賈珍的義氣之舉,道:“看人那般彬彬有禮,孝敬師長,且又關心病人的。我們這一路行來,莫說江湖人了,便是開封府內書香世家子弟也見過不少,有人這般氣蘊嗎?能讓你都一時間結巴起來,除了聯想到敬哥,你見爹的時候,也沒那麽慫過啊。”
“你把最後一句憋回去。”
“這難道不是事實?”
“……”
三人一路說着拌嘴,倒也不心急林海的病情。畢竟早已侍衛人抱着去了大名鼎鼎的保和堂。
只不過等他們慢悠悠趕到保和堂的時候,就聽得大堂內響起一聲聲哀怨的呼喊“少爺,您這是怎麽了?”
侍衛當即悄聲道:“有百姓去告知林家了。林府的管家過于激動了些。”
“理解,理解,獨苗嘛。”賈赦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夫怎麽說?”
“向來體弱,又寒氣入體,得好好養着。”
“沒事就好。我們學雷鋒趕緊撤。”賈赦吩咐了一句,“現在林家老的病,小的病,多事之秋。”
賈政聽到這話,面色一僵,不虞的看向賈赦,“賈赦,那可是林家,未來的四妹夫。現如今既然遇到了,多幫人一把,日後也有助敏兒。”
“怎麽幫?幫人請醫?不是請了嗎?再怎麽辦?幫人管家理事?那叫奪絕戶財了。”
說這事,他就又得怨念怨念他那倒黴衰的兒子賈琏。
所有人都說是賈琏侵吞了林家二三百萬的家産。
呵呵呵。
正常一個朝廷命官,哪怕只留一個女兒呢,喪禮還是有宗族出面的。若是幹得好,禮部,甚至皇帝都會出面下令協辦。
看看他敬哥喪禮那排面。
在看看這巡鹽禦史林如海的,是簡在帝心還是擋箭牌啊?
他也不是說林如海不好,也不覺得賈家清白。只是這天下烏鴉一般黑!別洗一個黑一個的。
賈赦想着,忍不住擡手敲了一下賈政,“你腦子清醒點。雖然有姻親關系,但是這個忙怎麽幫,得拿捏好分寸。注意,別以後随便有人給你推薦個人,你就用,到時候坑死你沒商量,懂嗎?不管是誰的推薦,祖宗十八代都查個清楚。”
林如海這坑貨,給女兒請西席也不背景調查調查,一個貪官都敢請進門教導。
“你也一樣。”賈赦又撲棱了一下賈珍,“咱們三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寧府和榮府,哪怕血緣漸漸淡了,但分不開!
一開始,就捆綁在大周朝出道的。幾代下來,除了血緣還有利益牽扯,就算想拆,也沒人信啊。
“沒事的時候,多看看話本。藝術源于生活!”賈赦铿锵有力總結。
賈珍對賈赦的教導不感興趣,拉着人往門口退,“叔,那我們回……去戲園子茶館,看看有沒有關于孫神醫的戲,或者說書人。”
“珍兒,不用找,你赦叔馬車裏多的人話本呢。”賈政瞧着賈赦恢複了些往常,他們兄弟獨自南下時候的動作,聽到賈珍的話,難得心情不錯,回了一句。
“政二叔,我不要看有文字的。”
“你好意思說啊?你爹揍你揍少了。”賈赦失笑一聲,撲棱賈珍的腦袋,正打算離開呢,就聽得背後響起一聲凄厲的呼喊—我的兒啊!
一扭頭,便見一位穿着素雅,帶着焦慮的老夫人拄着拐杖,疾步如飛的瑞,後邊跟着一串的丫鬟婆子而來。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賈赦一手抓一個,蹑手蹑腳往後退。
豈料剛出醫館大門,沒走兩步呢,就聽屋內一聲怒喝咆哮聲:“竟敢如此欺我兒!”
三人:“…………”
賈赦還沒反應過來,常柏就身形一閃出來了,一見三人,緩緩籲口氣,“三位少爺,那林家老夫人看起來與孫神醫誤會挺深的,都不等卑職解釋幾句。這要讓知府去拿人了。”
“什麽?”賈赦納悶,“林海還沒醒嗎?不跟他娘說清楚,自己跑去跪的,不對,那老夫人看起來身形挺矯健的,怎麽就病了?”
“心病。”常柏聲音壓低了一分,“林公子考院試的時候,最後一場吐血了,差點沒撐下來,老夫人心疼兒子。林公子想要繼續考,光耀門楣。這母子倆就有些矛盾兒。”
“你什麽時候打聽的?”
“就剛才,那保和堂的大夫也勸了。說林公子年輕,還是先養養身子要緊。”
“那就養啊。”賈珍莫名,“那未來四姑父也太軸了,跟親娘對着幹。”
“獨苗啊,”賈赦聽到這話,深深嘆口氣,“你覺得你叔祖父會把閨女嫁給一個白丁嗎?林家沒了爵位,能夠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自己。起碼他求娶的時候得是舉人。秀才?那就是笑話。你覺得你叔祖父精準扶貧?”
揉揉人腦袋,賈赦語重心長:“情誼是有,但是國公之女起碼得嫁舉人。你總不能讓……”賈敏出嫁時候連二丫都不如。
最後一句話,賈赦咬咬牙,沒說出口。
但看着賈赦那表情,賈政點點頭表示懂了。他們二丫,三丫的打發出去的标準就是舉人。到他嫡親的妹妹,最起碼的标準線—少年舉人得有。
“可眼下看來,還是先養身子為重,約莫個一兩年的就體格強健了些呢。”賈政對于妹夫還是挺有好感的,道:“我們先前身子骨也不怎麽樣啊,這大半年的四處游走,漸漸的也臉不紅氣不喘,跑個步沒問題啊。”
賈赦感覺胸口堵着一塊大石頭,翻了個白眼:“老二,你特麽小時候沒蹲過馬步啊?雖然我們都不好武,但是我們都是練過的,打小就結實。祖父最得意的就是,我們家兩個男丁,都養得活蹦亂跳的。不像旁人,一場風寒亦或是什麽就殇了去。”
雖然他們賈家子嗣相比其他家族少,但是每一個都養得活!
賈珍聽到這話,重重哼了一聲。
“不氣不氣。”賈赦哄着賈珍,“叔不是那個意思,敷哥那是意外,咱們……”
賈珍冷酷甩袖,“生氣。”
“你氣啥啊?你特麽日後姐妹雙、飛,也沒縱、欲、過、度馬上風,靠得不就是賈家小時候都散養,不追求個三歲倒背如流求啓蒙的,只求活蹦亂跳。”賈赦這話在心理腹诽的,還揪着賈珍的袖子,板着臉訓道:“不氣,看看那獨苗,在看看你。你們歲數差不多吧?”
賈政算算,輕輕咳嗽了一聲,面色帶着一絲的羞愧。林海居然十二歲就考院試了,真是……真是……
嗯,他不是獨苗,上頭還有爹,嗯……
賈政掃掃賈赦,默默補充一句,還有個長兄。
賈珍鼓鼓腮幫子,“哪又如何?他有我會投胎嘛?”
“我還娶媳婦了呢,我還要當爹了呢!我還是爵爺,我還是官,而他呢?還得考試兒。”賈珍越說越嘚瑟,“獨苗也有個三六九等分的,我就是那貢品的碧粳米,而他定然是不知名的水稻。”
賈赦涼涼開口:“趕明兒就替你報名考試去。反正也沒有哪條律法說不許爵爺考科舉的。也沒規定說官吏不能重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