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旁邊的書生們都驚呆了。
安定書院名傳天下,除卻培養出一批批優秀的人才外,還在于他創造了一系列的措施,為家貧有才,向學的寒門子弟提供了不少學習的機會。諸如,書院山腳是一整條規劃有序的坊市,供家貧的書生們擺攤賣字畫,能與書院的學生亦或是夫子交流幾句,甚至有些課程,還歡迎家貧無力束脩的學子去旁聽。
既是書生們聚集之地,衆人自覺飽讀孔孟之道,自擺出翩翩才子風範,說話也溫和輕柔有禮的,這一條街上從來流淌着靜靜的書香文墨之氣。萬萬沒有出現過今日這一招,恍若尋常市井那般,帶着些粗鄙之風。
“有辱斯文!”賈政相鄰的攤販的書生們當場就怒喝了一聲。
賈政閃着些晶瑩的淚花,一甩手,換了另外一只手掩面而泣,悲戚無比:“着……着實愚弟念起過往悲從中來,恨不得自挂東南枝。”
書生們一驚,又心軟的旋即道:“這位兄臺萬萬不可有輕生之念啊。”
—他們都飽讀詩書的,自然知曉此話出自《孔雀東南飛》,表達自戕之意啊。
“我自幼飽讀詩書,自當懂堅強之意,可……”賈政深深嘆口氣,“可……可嘆小弟我讀書多年卻未曾參透一詩,以致于兄長被氣得卧病在床。今日若是有人能夠參詳一二,小弟我感激不盡。”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政某舔着臉懇求諸位幫幫忙,想想這些詩詞出自哪裏。”
“那……那什麽你先說說什麽詩詞?”有人擡眸看了眼山門,還沒到尋常下課時間,又沒見知府夫子身影的,還是很有時間樂于助人的。
一聽這話,無名沉默的看着賈政。
賈政仗着沒人認識,秉承着不能他一個人被魔音灌耳洗腦之念,左右看了一眼,到一個攤子跟前,問道:“這位兄臺,可借小弟琴一用?”
“還需用琴?”書生帶着困惑,本想拒絕,但瞧着賈政那微紅的眼眶,那望過來帶着期盼的眼神,硬了硬心腸,還是不忍拒絕,小心翼翼遞過去,“請。”
—這把桐木琴可貴着呢,他攢了三年才買得起。
“多謝。”
賈政撥弄了兩下校校音,斂下了一閃而過的思緒。就像借琴之人那般的珍惜,若珍寶般對待,可對他賈政而言,若是在家裏,這種破木都不會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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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也可以偶爾慶幸一些,畢竟出生很能決定一些問題。
比如,琴棋書畫,他樣樣學過,都不開竅,但相比之下琴稍微開竅一點。
這一點,現如今很有用處。
必須配着樂,更有調調。
書生們瞧着那坐姿優雅的,撥弄琴弦,靜靜豎耳傾聽起來。文人之間彈琴交流那是雅號。不過……聽起來很澎湃,刀劍铮铮的。
“少壯不努力,不如自挂東南枝!”賈政撥弄着自己難得算得上的特長,張口就唱了起來。要知道,這首埋藏在他心理,折磨了他許久,好幾次險些都跟着賈赦一起唱出來的鎮宅之曲。
不能他自己一個人被鎮啊!
書生們:“…………”
無名:“…………”賈政,你這麽狂野,你哥知道嗎?
不,我是個殺手,莫得感情。
憋住跟着哼唱的欲、望,無名靜靜的看着表情漸漸凝固的書生們。
書生們靜靜的看向賈政,腦中一片空白。雖然非常非常非常有辱斯文,但是但是但是很有學習意味嘛。
“兄……兄臺,能否再來一遍,太快了,在下學識淺薄,只依稀辨認出前十句的出處。”
“對對對,可否再一遍。我……我才前十二句啊,能認得出來。”
“愚弟印象最深的這句,江州司馬青衫濕,宣城太守知不知?這……這是哪一首詞來着?還挺工整。”
“對對對,拿筆磨來,我們記記。”
面對如此熱情的邀請,賈政心情大好,又彈唱了一遍。在京城的文人雅會可從來輪不到他彈琴作畫,被衆星捧月呢。
鶴立雞群也不錯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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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知曉賈政都放飛自我了,賈赦此刻無比緊張,小心翼翼牽着賈珍的手,蹑手蹑腳的走着。
剛一炷香時間前,他們不想聽之乎者也的,且發現自己趁着下課混入學生堆裏有點挑戰性,就借着尿遁跑了。
結果好巧不巧的,傳說中的血月魔教撞上來了。
雖然離他賈赦距離挺遠,但誰叫方圓半裏都是系統監測的安全牆。而血月魔教是監測關鍵詞。
【我是不是有主角命啊】賈赦忍不住唏噓一句。
【無巧不成書啊。】普法系統冷冰冰的開口【更別提你本來就是書中人物了,自帶書的屬性。】
【不……】賈赦也沒有閑情拌嘴,他現在深深不解着【血月神教難不成是拜月屬性着?跟拜月一樣研究地球是圓的不成?要不然一個江湖魔教,來書院幹啥啊?】
【大赦赦,你不是魚啊。你的記憶能不能不要只有七秒?想想先前你們密探的,這血月神教沒準就是白蓮教的分支啊,那是為了篡位的。】
賈赦一驚,【我們換個角度,你能拍到他的全貌嗎?】
【不能,人早就走了。】
【那你把保護我的關鍵詞多設立幾個。】
賈赦說完,拉着賈珍回去,“書院都是書呆子沒意思的,咱們還是去醫館吧。”
“好。”賈珍亢奮無比的應下。
賈赦揮揮手喚來尾随保護的侍衛叮囑了幾句,讓人去跟賈政說一聲彙合點,便催促着普法系統将截取來的對話在他耳畔播放一遍。
【還沒有辦法知曉此物的來源嗎?!這書院的山長不是號稱大儒嗎?狗屁玩意!】
【尊使您莫生氣,這所謂的大儒不過是學那狗朝廷治下規定的四書五經罷了,這聖物,若是書中有記載,那狗朝廷也會焚書燒毀。】
【哼!本使不生氣,就怕聖女知曉後若是生氣,你這條命都保不住。】
【求聖女寬恕,還望尊使您多多美言幾句。學生有一計,這……這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尋姑蘇城內一鼎鼎有名的美人,讓對方放出去招親之意,以美女喜歡博學多才者,我們設此物出處為考驗,約莫有人認得出來。】
雖然對話短短,但是因兩人身份尊卑以及話語強調的問題,還是很容易窺伺出一二的性子來。
這所謂的尊使,便是江湖莽漢之風了。
而那開口獻計策的學生,不用多想,完全就是個陰險狡詐的。
賈赦冷哼了一聲,【這種調子,這種計策實在太惡心了。我要查查蘇州第一美人是誰。趕緊派人想保護起來。機智的普法,一起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夠自然而然的能調派人手去保護美人之家。】
【完全不用想啊,就說你茅廁的時候聽見了嘛。】
【你鬧啥啊,我身邊那麽多侍衛,約莫還有帝王暗衛呢。】
【所以,沒準暗衛就聽見了呢?】
【這不可能,青天白日的他們都沒地方藏的。】賈赦篤定着開口,【你別鬧了,正經事來了,幫忙想想。】
鞭策完系統後,賈赦坐進馬車,看看歡歡喜喜坐不住的賈珍,失笑了一聲,問道:“想不想去見見秦淮八豔之類的?咱們去聽歌舞。據說蘇州有一名妓,豔、名遠播。”
“想。”
果不其然聽到如此篤定的一聲回答,賈赦笑笑,“只許看不許摸。”
計劃通!
到時候話題自然而然就拐到大家閨秀才女們的身上啦。
青樓多風流才子啊。
男人啊,私下肯定叨叨逼逼的。
“在外逢場作戲,更要管好褲腰帶,不能被仙人跳,”賈珍搖頭晃腦重複了一遍,“都懂的,我離京之前叔祖父在我耳邊又叨叨了好幾遍呢。”
聽到這話,賈赦心理酸溜溜的,他爹從來沒有對他這麽叨叨過。
他知道他爹是英雄,是大周的守護神,但從來不是他的爹。他的童年完全沒有賈代善的身影,後來哪怕回京了也是聚少離多。所以缺什麽他賈赦就越愛嘚瑟什麽,對外說了無數遍的“賈代善是我爹,你打我揍我呀,試試看。”
畢竟,親爹能給他換來的就這點榮耀了。
【普法,我想爸爸媽媽了,我想回家。】
與此同時,賈珍捧着臉湊到賈赦面前,說:“叔祖父讓我這個族長轉告你,也要好好監督你的。”
“監督我?”賈赦那點忽然而湧出來的酸澀思緒當下消失的無影無蹤,火冒三丈着:“他都冷不丁弄一個妾生子,不,我都懷疑是不是私生子的人出來了,還敢監督我?你怎麽不監督監督他。老不羞,有辱賈家的門風。”
賈珍趕緊後退一步,坐穩,摸摸臉上的唾沫星子,無比義正言辭着:“爵大一級壓死人,輩分大一級更壓死人,年齡都大好幾輪了也壓死人,武力更壓死人了,體重還比我重,壓死了了。我就像五指山下的小猴子,被壓得死死的。”
說着,賈珍還伸手,在賈赦面前将五指慢慢合攏成拳。
賈赦:“…………”
賈赦果斷用體重把獨苗蹂、躏了一番,“讓你每天一杯牛乳,知道什麽用處了吧?每天一斤奶,強壯獨苗。”
賈珍瞪紅了眼,委屈巴巴的一下車,就沖着醫館而去,打算賣賣慘。
不管是不是他心目中的神仙叔叔,但都是美美的人呢,安慰起來,肯定比他殘暴無比的赦叔叔溫柔千萬倍。
不過腳步戛然而止,賈珍看着院內威風凜凜的一隊護衛守着小院的門,納悶,“這……這怎麽了?”
“赦少,珍少,他們是日月山莊的護衛,說是保護孫神醫,不讓我等入內相看。”
“那麽牛掰?”賈赦一聽這話,有些驚詫:“武林盟主很有派頭啊。”
“是武林盟主之女,據說是江湖第一美人,喜歡孫神醫好多年了。”侍衛壓低了聲音,悄聲解釋道:“神醫現如今還在日月山莊出診,他們應該是昨日便來的護衛。”
“喲,二丫學着點,這能耐的。”賈赦瞧着自家鹌鹑樣的妹妹,感覺不能對比。
“那孫神醫喜歡她嗎?”賈珍湊近,悄悄八卦道:“直接綁回去!暴力美人和俊俏冷書生,說書人都這麽說的,很有看頭的。”
“孫神醫一心喜歡醫術。”
“那多不好啊,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常理啊,江湖第一美人看不上的又沒事,我帶他入京,那……”
賈赦急急抓着賈珍往後退了一步,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咣當一下落地的蠕動着的蟲子。
我操,要不是系統提醒,這玩意得刮賈珍臉上了。
賈珍垂眸看看地上會動的一條長長的還有些胖乎乎的蟲子,扭頭看向對面為首的侍衛,“你……”
“不許辱我家小姐。”
瞧着揮刀而對,還動手的一行人,賈家的侍衛們也忍不住了,尤其他們都是有點見識的—蠱蟲啊!
“敢刺殺我們大爺?”立意拔高,這題誰都會做。
孫神醫歸來之時,就見兩對護衛泾渭分明的,不由得面色一沉,渾身帶着一抹幽幽的寒氣。
賈赦見狀,眼眸滴溜溜轉了一圈。生氣的時候就更有相似感了。
賈珍也有所體會,眼眸滴溜溜看着人旁邊站着的美人。說真話,還真真是個美人,反正他賈珍這點墨水形容不出的好看,帶着京城大家閨秀沒有的英姿飒爽。
但……但前提別欺負他賈珍啊。連他太子姨夫被廢,他賈珍也依舊是京城小霸王!
“叔叔啊,侄子找你找得好苦啊。”賈珍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仗着自己多年輩分小年齡小,娴熟無比勾着孫忘憂的大腿,就嚎啕起來,“你還記不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我赦叔說……哦,我赦叔的妹妹,我的某個姨媽說,雖然你等了他一輩子盼了她一輩子,但是他早已嫁人了,所以讓你趁早娶妻生子,但到底相交一場,她也知曉你溫柔不懂拒絕,所以就讓我轉告你,千萬不能看上某個徒有其表的大媽啊。”
說着,賈珍鼓起勇氣,昂頭幽幽看了眼面色驟變的美人,“是吧,大媽。”
被喚做大媽的沈嘉欣面色一沉,直接一腳沖賈珍而去。她可是日月山莊的大小姐,父親是武林盟主,師父又是苗疆長老,可從來沒受過這份屈辱,尤其還在她心上人的面前。
孫忘憂直接揪着賈珍換了個方向,語調冰冷無比:“沈小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将事情鬧大。”
“你也一樣。”孫忘憂看了眼眼睛滴溜溜亂轉的賈珍。
賈赦松口氣,雖然他看不懂但是侍衛們都動了一下,還是看得出問題來的。小心翼翼賠笑,“那……那什麽故腦殘者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