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現場一片死寂。

孫忘憂掃了眼淚眼巴巴的賈珍,面無表情的擡手把人放下,自己擡腿便走,但是每走一步,便感覺先前觸碰時那一絲的溫熱化作了星火,猝不及防的火焰猛烈。熊熊烈火吞噬了所有的理智,還有那些冰封的記憶。

當年初見,一如今日就這麽拽着他的腿,緊緊抱着他,奶聲奶氣的發號施令到最後哀求着:“狐妖姐姐不要走。”

好不容易教着人從狐妖改口到……

唇畔動了又動,孫忘憂眼眸閃了閃,不敢去回想最後那蠕蠕軟軟的“伯伯”兩個字,眼眸帶着些堅毅,推開了自己在醫館的診室大門。

沈嘉欣定定的看着人入內,瞧着那似乎都比往日帶着些急促的身影,眸光幽幽的掃了眼賈珍,面色一沉。不可否認,這賈家叔侄兩容顏都是上乘的,哪怕她被人恭維江湖第一美人,卻也得說一聲對方好看。

氣得袖子朝賈珍一甩,擡步追了上去。

袖子帶風刮在了賈珍腦袋上,帶着些香氣,當下賈珍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賈赦趕緊過去,拉着似乎就地要打滾的賈珍,表情帶着些兇狠,“再鬧?在醫院注意點衛生,懂不?都是血啊病的,安全為上,小命第一。”

賈珍扁扁嘴,跟着賈赦走着。

瞧着一行人都入內了,在外等候的其他人卻是小聲竊竊私語開來了,感嘆不已—原來孫神醫早已心有所屬,難怪連天下第一美人都不入眼吶。

“而且,你們聽說了嘛,那可是賈家人。八公知道嗎?”

“那殺千……刀……刀的血月魔教可得害怕了,”一個大漢求生欲極強的改了口,迎着衆人的目光,強硬轉移話題,“那什麽,寧國公不是娶了馬靖?這麽說了,那就是上輩人的愛恨情仇吶。”

“那真是一出好戲啊!”

“…………”

但凡混過江湖的此刻都顧不得胳膊腿上的傷痛,聊着八卦,等候的氛圍無比的溫馨和諧,就差嗑盤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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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診室內,卻是彌漫着濃濃的緊張氛圍。

賈赦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将雙方争執客觀的道了一遍,朝沈嘉欣抱了抱拳。

心平氣和些來看,沈嘉欣也算得上小美人了。不像京中那些大家閨秀,帶着禮教之下的端方大氣,她的氣質來源于這個時代江湖特有的肆意愛恨。識別度很高,配上這一身大紅的衣衫,尤其某些武俠小說以及民族特色的裝扮,很容易讓他聯想到一個人—《天劍群俠》裏的血鳳凰。

對于愛恨愛恨的美人兒,大赦赦還是很溫柔的。

賈赦想着,清清嗓子,道:“也的确是我們先言談八卦緋聞,沈小姐護衛護主也是情理之中。”

沈嘉欣本面色一羞,含情脈脈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孫忘憂。看着人愈發冷若冰霜的模樣,腦海不由得浮想起賈珍先前所言的夏雨荷,當下心中騰起一股火苗,橫掃着還氣鼓鼓的賈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向賈赦,冷哼了一聲:“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按着江湖規矩,如此出言不遜,又随意口出狂言血口噴人,不會說話的,我毒啞廢了他嘴巴,也是情理之中的。”

“沈小姐。”孫忘憂驟然聽到這話,目光帶着銳利:“江湖沒有這規矩。此地更不是苗疆五毒教,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賈赦發現自己開口慢了一步,就轉眸看向孫忘憂,本來想給人加油助威,但豈料撞見了人的眼神,緊張的後退了一步。不用給孫忘憂一鍵換裝,就對方那氣勢,那一雙長他賈赦臉上叫做勾、引好欺負的丹鳳眼,在孫忘憂身上便莫名讓人膽寒心怯怯了,連微微擡起的下巴,都仿佛帶着渾然天成的矜持貴重。

就像他敬哥plus。

一聽這話,賈珍鼓着的腮幫子當下就笑若春花了,張口:“就……救……救……”

一出口就感覺喉嚨像是被魚刺卡着一樣,帶着形容不上來的疼痛,賈珍驚慌失措,擡手捂着喉嚨:“我……我我我……”

一見這狀況,孫忘憂當下站直了神來,到賈珍的身邊,搭脈。

“珍兒,你……你……不怕……不怕沒事的,有叔在,叔不行,你叔祖父還在。”賈赦看着面色忽然間就刷白的賈珍,急得怒火都燃燒了起來。

是,他也知曉賈珍有些日天日地的小祖宗性子。

可這是曹爸爸設定的問題,出生自帶的呀。

現代獨苗有多拽,封建版的就能翻倍,封建有權勢的那更是plus,可以說完全就是賈家小皇帝。當然嘛,賈珍這個熊孩子也鬼精鬼精的,小嘴巴甜的,長得也真真好,莫說抱着老一輩老胳膊老腿撒撒嬌,天上星星都摘得下來,就是他賈赦也喜歡。

要知道賈寶玉那待遇就是山寨珍獨苗的,還是被削減過的。畢竟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曹爸爸親口認證的。

這種嬌寵風的罪魁禍首就是珍珍。

【曹爸爸:你看這口鍋,它又大又圓。】普法系統忍不住提醒一句,否則他怕曹家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不能仗着《紅樓夢》過了版權保護期,就這麽甩鍋的。

【沒空跟你吐槽,趕緊給看看啊!】

哪怕看着孫忘憂銀針咻咻咻的,賈赦也不敢全心全意信着,咆哮催促着普法系統,【不管什麽檢查都做一遍,不要愁積分!我一定好好給這幫狗屁的黑、道好好普法普法!】

【就是老祖宗們太仁慈了,還留了這幫狗屁倒竈的!我賈赦一定要□□除惡!除惡必盡!聽話的武藝高強那就當特種兵去,其他的都給我蹲牢房,勞動改造勞動改造!】

普法系統自打與賈赦綁定後,還從來沒看過這番情緒激動的模樣。哪怕是遇到自家庶妹被個禽獸欺負,也沒如此般,當下也不打趣了,帶着些柔和勸道【立馬檢測,機智冷靜的大赦赦,不急,曹爸爸設定的不會錯,出生自帶光環。】

【看孫神醫的面色,應該是很輕松的。】

【我這邊兌換了醫療系統,拍片檢查需要時間,你要稍安勿躁。】

【好。】

聽着腦海內響起如沐春風,溫柔的安撫,當然最為重要的是賈珍面色漸漸恢複了紅潤,賈赦緩緩來回反複呼吸了好幾次,感覺自己心态平穩了些,凝望着孫忘憂。

“蠍子粉,應從口鼻入的。”孫忘憂迎着賈赦的眼眸,解釋的認真,道:“服過藥,休養一日,注意莫要開口多言,否則……”

想想先前伶牙俐齒,噼裏啪啦跟倒豆子一樣的賈珍,孫忘憂一字一頓,“容易結巴。一輩子都治不了。”

賈赦眼眸瞪得凸圓,趕緊伸手去捂賈珍的嘴巴,心驚膽戰着:“不許說,叔給你拿筆,乖乖的。”

賈珍眼淚婆娑,點點頭。

瞧着叔侄兩這一幕,孫忘憂失笑了一聲,坐回位置。

見狀,沈嘉欣語調帶着一絲的柔和,“忘憂哥哥,我真就是小懲大誡而已。我若是真想動手,還豈容人活着?誰叫他這般欺辱你,給你捏造緋聞的,這誰不知曉你一心學醫,想要發揚光大無憂谷的……”

“沈小姐,那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瞧着神色無比疏離透着冷漠的孫忘憂,沈嘉欣面色一白,“忘憂哥哥,我們兩家可是世交,我幫你……”

“不需要。”

“你……”

賈珍恨不得雙手鼓鼓掌,但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喉嚨痛,尤其是迎着賈赦望過來的眼神,委委屈屈雙手握住了筆,當即揮毫—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寫完讓侍衛圍成一圈後,把信箋揚了揚。

—哪怕不說話,他賈珍也不是好惹的!

沈嘉欣:“………………”

賈赦見狀覺得自家大侄子真是最最最溫柔的熊孩子了,不對,是熊貓的熊,妥妥的,氣來得快也消得快。若是他賈赦,直接打上日月山莊,讓所謂的武林盟主跪地了。

現在的武林盟主,雖然武功名望很重要,但也是要經過朝廷認證的。朝廷的設立盟主,無非就是讓人帶頭好好遵紀守法,構建一個和諧沒有血的江湖啊。

結果呢?

自己的女兒竟然打打殺殺,動不動就用毒的。

賈赦越出侍衛保護圈,目光冷冰冰的:“你手再擡起來試試看,你仗武行兇,視人命如草芥,那就休怪我視你,視你沈家如草芥!”

“真是好大的口氣啊。”沈嘉欣不信,“我爹可是武林盟主!”

“沈小姐,兩位賈公子是榮寧二公後裔。”孫忘憂不急不緩道:“赦大公子既然如此之言,也定然有此能耐。沈盟主為沈家不容易,得這個盟主之位也不容易。”

聽到這話,沈嘉欣不可置信的看向孫忘憂,“你……你竟然因為人的權貴身份如此屈服?忘憂哥哥,你不是從來随心所欲嗎,肆意逍遙,對前來求醫的達官貴人都挑挑揀揀的?”

“我挑揀的是病,不是人。”孫忘憂掃了眼沈嘉欣,“是什麽給了你,還有江湖人錯覺?以及轉告沈盟主,沈老夫人已痊愈,我便不在登門出診,回無憂谷了。”

沈嘉欣聞言,面色一白,“你……你為了這權貴還要給我難堪?”

“沈小姐,”孫忘憂面色帶着一絲肉眼可見的不耐,“你能随心所欲,我為何不能?在我無憂谷門下的醫館如此行事,是在打我孫忘憂的臉。清風,送客。”

“我都是因為喜歡你,是他們欺辱你。”

“送客。”

“孫忘憂!”沈嘉欣紅着眼,一字一頓咬牙,“你真得因為夏雨荷待他們如此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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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麽發展?”

目送被氣走的沈嘉欣,賈赦腹诽,拉着賈珍,示意人默默做吃瓜群衆。

孫忘憂看看兩張都毫不掩飾的好奇的臉,面色難得帶着些柔情以及納悶:“據說腦殘者無藥可醫?什麽叫腦殘?孫某可從來沒在醫術上見過有關記載。”而且他剛才也把過脈,賈珍身體倍健康。

賈赦聞言揉揉頭—還真不愧是神醫啊。

“這……這問題慢慢說。”賈赦擠出一絲的微笑來,“孫神醫,我們今日來真是求診的。舍妹……”

含糊略過現如今差不多天下盡知的鳳凰男事,賈赦道:“您給她看看?跟着我們一路風餐露宿,跑南走北的,很是疲勞。”

說着,瞧着孫忘憂點頭,賈赦趕緊揮揮手示意二丫上前。

二丫乖順的上前,行過禮,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讓人診脈。

賈珍幹脆拖過椅子坐在人身旁,靜靜邊看邊寫字—不讓他說話真得很憋死個人。但是他長那麽好看又那麽好看的,若是以後結巴了,那就醜死個人了!而且也算殘疾者,不能當官了,那一點都不威風了,還白瞎了赦叔的心血。

“可是流産過?”孫忘憂收回眼角的餘光,專注到脈案上來,但旋即眉頭簇了簇,問了一句,瞧着二丫那神色驟變,當下嘆口氣。擡眸看向賈赦,孫忘憂表情帶着些凝重,“還是請專攻的禦醫相看一二,體內胎盤沒除幹淨。”

“不……”賈赦驚詫,“什……什麽?你……你不是神醫嗎?你治不了?”

“我是江湖人,江湖多外傷內傷,外加毒。這婦人之病,最拿手的自然是宮中禦醫。”孫忘憂認真解釋了一句,“術業有專攻。醫者一道,也有很多門類。粗淺的我能治一二,但拖了如此之久的頑疾,我也沒十分把握。”

此話一出,賈赦垂了垂頭,“也……也是啊。”現如今,婦産科最牛逼的,還真真是宮中禦醫。

“多謝孫神醫指點。那小翠拜托您看看。”賈赦拉着神魂無措的二丫起身,走到一旁,寬慰道:“不怕啊,回去就請禦醫,咱爹能耐着呢!不許哭,咱賈家的顏面,你懂不懂?雖然嫡庶之別在,但是賈史氏偏心我知曉,可她也不會墜了賈家的顏面,她自己的顏面,懂嗎?眼淚閉回去!”

聽到最後一句話,看着神色兇巴巴的賈赦,二丫趕緊擦擦臉抹幹眼淚,行禮,聲若蚊蚋:“是,大哥。”

“嗯。”賈赦見狀,心理都忍不住翻個白眼了。這沒準被虐出抖M來了,好好跟人說話都聽不懂,非要兇巴巴那個兇巴巴的。

與此同時,孫忘憂眉頭緊緊簇成了川,眸光帶着些不可置信掃了眼小翠—雖然也是男裝打扮,但明顯的是書童裝扮,但……

小翠自然也看見人的目光了,瞧着那再一次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心中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雖然她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現在小姐這般模樣,她怎麽能夠放心得下,日後又有什麽顏面去見餘姨娘還有她娘?

“你是丫鬟?”

小翠一驚,“奴婢……”

“孫神醫,”賈赦聽聞這話,有些驚詫,忙轉身行禮,道:“這醫者仁心啊,我們給證金……”

“不是這意思,這是家生子?”孫忘憂問了一句。

“怎麽了?”賈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們不覺得她眼熟嗎?”孫忘憂冷聲,“這男裝打扮很像一個人?”

“誰?” 賈赦眼疾手快捂住賈珍的嘴,示意人保護喉嚨,自己喊了出聲。

瞧着這一幕,孫忘憂眼眸飛快閃過一抹笑意,回道:“林海,林家人,我不治。”

此話一出,滿屋皆驚。

“她的體內有一線牽,跟林海一樣。”孫忘憂緩緩道來:“昔年林家也曾向家師求過醫。據說,林家祖上得罪過蠱女,被下了此藥。此後林家子嗣,不論男女,皆三十過後才有受孕機會。林家是否斷子絕孫,且看天意,故而喚做一線牽,又喚做情人淚。”

“聽起來就令人浮想聯翩,但是子孫沒罪啊。”賈赦扳着手指頭,還催着普法系統算算上輩子賈敏什麽時候懷孕,邊問,“有得治嗎?”

“按着家師留下的手劄,可以一試,但所需的天材地寶,件件難得。”孫忘憂瞧着随之露出一抹笑的賈赦,不急不緩補充了一句,“且林家得罪了我,也不想費腦子想解毒之策。”

“那……”

賈珍将信箋拍賈赦跟前,他對治療不治療的不感興趣,反正日後時間多着呢。

現在唯一值得八一八的,不就是好好的家生子小翠身上怎麽會有林家特有的一線牽啊??

賈赦瞧着那碩大的兩個字,狠狠倒抽一口氣,“孫神醫多謝啊,我們先失陪,有些事情要處理。”

“不送。”

“不……”賈赦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孫神醫,手指勾了勾,問了出聲,“這應是林家私密事吧?您這麽跟我們說了,不尊醫德的,沒事嗎?”

他上輩子從來沒有聽聞過什麽一線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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