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下屬瑟瑟發抖。賈赦一行明裏暗裏不少的護衛,花費了不少精力打通了一條入客棧的暗道。可偏偏賈赦這一行是又吹又彈又唱,還時而婉轉悠揚又忽然間似雷霆大怒,換來換去沒個規律,當下嗡嗡聲就鬧得耳朵疼起來了。
可這些理由說出去也沒有人信。
都不敢捂着被被踹的傷口,下屬匍匐跪地,連聲磕頭,“請教主恕罪!”
“廢物!”教主怒喝過後,正擡手想要一掌打過去,便看見外頭亮起了火光,當下袖子一甩,怒瞪了一眼人,狠狠道:“且饒你一條狗命,再探。”
“多謝教主。”下屬聞言忙不疊磕頭,眼角餘光掃見那一盞盞亮着的紅蓮燈,心中幽幽一顫,身軀愈發彎了幾分,匍匐跪在地上,帶着無比的虔誠。
來者乃是他們血月神教的聖女,那是通神靈的!
“聖女。”教主抱了抱拳頭,看着從蓮花臺下緩步而下的聖女,同樣的目光帶着絲虔誠,開口:“不知您今夜前來,可是有什麽鈞旨要下達?”
教主身形魁梧,滿臉絡曬的,若是不知情的瞧着,第一印象便是一莽漢。人也的确這般,念着這一句都不怎麽文绉绉的話語,都帶着一絲緩慢,像是極其的拗口。
“吩咐下去,血月勾魂……”聖女迎着夜風,擡眸看着皎潔的月光,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閃出了一抹嗜血的妖冶來。
而渾然不知夜幕之下帶着些許的血腥之氣,賈赦玩的十分盡興,瞧着賈政那呆滞的臉,叉腰把女裝塞人懷裏,“同甘共苦。”
賈政瞧着眼前這能說會唱還挑的且傾國傾城容貌的“舞姬”轉眼間撩袖子叉腰,一副粗鄙至極的莽夫作風,尤其是開口說話的強調還氛圍的熟悉!
腦中空白一片,賈政不受控制的又一屁股呆坐地上,昂頭死死盯着賈赦的眸子,“賈……賈賈賈賈……”
“賈赦!”賈赦瞧着人都結巴了,頗為和善的幫人補充完話語,順帶介紹了左右彈琴吹簫的兩人是誰後,彎腰揉揉賈政腦袋,一臉慈愛的告誡道:“賈政啊,哥告訴你一個真理,這世上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都不可信,懂嗎?這世上啊,漂亮的男人,更不可信,懂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完,賈赦揮一揮衣袖,不去看賈政了,顧影自憐着:“這世上怎麽會有我這麽機智又美麗的人兒。要不是缺點輕功,我都能演小仙女呢!”
賈政呆呆的掃過賈珍和秦楚涵。
賈珍無奈于一開口就嗓子疼,只好奮力點頭表示自己對賈赦話語的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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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涵一時間找不出怎麽貼切的形容詞,對此便只好保持了沉默。
“啊!”賈政見狀,不受控制的失聲尖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顫。
緊接着賈赦也失聲尖叫了起來,“啊,怎麽會有我這麽聰明的人?!常鳴,你們趕緊給少爺我弄一頂仙氣飄飄的轎子,你們擡着用輕功飛,讓我美一會兒!”
“大少,您……”常鳴直接給賈赦跪下了,“您……”
“又沒人認得我是誰。”賈赦揮一揮袖子,拉着掩面,嘤嘤哭泣:“人家難得穿女裝一回嘛,那玩個盡興不可以?”
常鳴恍惚了一下,默默起身去準備轎子,還兩頂。畢竟,還有一個眸光刷刷亮的珍珍大小姐呢!
珍珍大小姐提溜起漂亮的小粉裙—裙子太長容易踩着,擠開了賈赦,三步并作兩步坐進簡易的,只不過用輕紗籠罩着轎子裏,享受着被擡着飛上天的樂趣。
雖然偶有也要沿着屋檐走,但風光獨好!
賈赦失笑了一聲,扭頭非常大度的,問了一聲秦楚涵要不要玩,待得到人果決的搖頭後,自己便施施然,邁着無比淡然的步伐,一步步将長裙完美的拖進了轎子裏,矜持端莊的坐定後,聲音還宛若黃鹂清脆悅耳,嬌嬌着開口:“起飛。”
侍衛們默念三遍軍令不可違,默默運氣擡着賈赦飛。
秦楚涵擡眸看了眼掀開紗簾,向他們笑得一臉開心的賈赦,嘴角不受控制的彎了彎,眼角餘光掃過呆若木雞還沒回過神來的賈政,想起自己對外的身份,難得态度柔和幾分,擡手拍拍賈政肩膀,将他們一行為何會女裝的緣由解釋了一遍,又道:“你哥也許如他自己所言,心理藏着一個女子的夢。若他是大小姐,你娘便不會有些偏心了。”
驟然聽到這聲話語,賈政面色陰沉一片,斜睨了眼秦楚涵,語調有些冰冷:“他自己這麽說的?”
“這是自然,他還哼過我是個小仙女,有仙女棒。”秦楚涵沉聲,“也許你覺得我說話有目的,但終究不要像我這般,失去了才懂後悔。”
—在玉皇閣,許是因為他的身份問題,不光師父還有主持都待他格外優厚一分,外加他又天賦算不錯,為人性傲,不怎麽與師兄弟很友好。
“哼!”賈政冷哼了一聲,傲然扭頭,“我們可是親兄弟,我們之間的事情用不着你這外人來管。你最好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事情辦好,就老老實實走人。到時候看你乖巧聽話,沒準我們還會手指縫漏點給你。”
說完,賈政甩袖就回屋—他一定要把那詭異的生僻字研究出來!
秦楚涵揉揉頭,閉目凝神,不再多說。
院子的西廂房內,二丫和小翠聽着院落內傳出的歡聲笑語,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的微笑。不管發生了何事,感覺笑一笑,天塌下來都有高個子頂着。
小翠伺候着二丫入睡後,自己看着梳妝鏡上擺放的一根木簪,緩緩撫摸過。這根木簪普普通通的,就似木頭雕刻而成的,樣式也簡單,不過祥雲圖案而已。故而在那喪心病狂的許家生活中也沒有被那群惡狼給吞噬了。
但她一直精心保留着,因為這是她娘留給她唯一的遺物,也是琴姬門歷代守護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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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鑒于前一晚睡得太晚,又因為各方消息太多,需要坐下互相溝通交流一番,賈家衆人早上都沒有出門。
賈政聽完衆人驚險刺激又狗血的事情後,頗為矜持着道了一番自己在書院山腳頗受歡迎的景象,而後還将賈赦與賈珍原先沒有完成的目的—打探未來妹夫人緣之事說了說。
“林海頗有天賦,學業不錯,拜山長,也是當世大儒徐文遠門下,心性還頗為堅毅,最後府試一場都吐血了卻還是熬着答完了,還得了案首。若不出意外,拿一個小三元,沒問題。”
知曉林如海未來是探花,賈赦對于小三元一點都不驚訝,催問道:“然後呢,重點為人處世,人緣啊。”
“這……”賈政擰了擰眉頭。他也不酸溜溜嫉妒自己未來妹夫,反而與有榮焉着,聽聞賈赦的話後,還給人說好話着:“這文人相輕嘛,評價據說先前是毀譽參半的,可據說年前發生了一件事後,所有人都覺得林海太過傲氣了。但我覺得林海還是不錯,只是處事方法有待加強。”
事情也很簡單,林海有一個同門師兄喚做王旭峰的,是寒門出生。據說超級窮,能夠讀書都是因為徐文遠在游玩時發現了其才華,否則就是另類的傷仲永了。因徐文遠的栽培,王旭峰早已考上了秀才,可偏生啊又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向來相依為命的娘病了,需要錢。王旭峰能借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最後走投無路,仿名人字畫去诓騙那些纨绔暴發戶的。林海發現了,指責了幾句,兩人鬧開了。
而且,這造假之事傳開了,徐文遠把王旭峰驅逐了師門。
聽完之後,賈赦撓撓頭,“林海傲氣在哪裏?不能那什麽王旭峰弱就覺得他有道理啊。還盜版仿冒,這造假啊!”
“因為……”賈政喝口茶,掃了掃還眼睛眯着打盹的賈珍,聲音壓低了一分,“是宋三爺的書畫。徐大儒與宋三爺是至交好友。且這拐着彎都是親戚,便有人說林海攀龍附鳳。”
“我艹,那小王有膽子啊,竟然仿老宋的?”賈赦驚駭,“事情才過去沒三年吧?”
賈珍曾經嘚瑟過的小書聖三舅舅宋謙,那完全就是耀天的一朵奇葩(褒義詞的那種),百年甚至可以說好幾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天才了,打小生而知之,跟仲永一個德性,但宋家可比仲永爹娘牛,好生栽培着人。十二歲就達成了六連元成就,十五歲入鴻胪寺學邊番邦語言,挫敗東瀛茜香勾結的陰謀,十八歲棄官游走天下,畫便世間美景;二十一歲出家為僧,精通佛法,被譽為大師;二十五歲還俗在宋家私塾任教。
然後……然後為人師表的成就被他親外甥賈珍給終結了。當然,他自己又刷了個小書聖成就(揪着賈珍等頑童練字練出心得來了)。
也當然,因為血脈關系,最終還是與其兄一起上了斷頭臺。
廢太子自戕,宋太傅也随之觸柱而亡。泰安帝本來就因為廢太子自戕而心軟的,但宋太傅這麽一觸柱,宋家全完蛋了。也就不知這老宋當初腦子進了什麽水,本來作為太子妃娘家,還有回旋餘地的。畢竟太子嫡長子還在,那就還有逆風翻盤的機會,可偏生宋太傅當庭跟皇帝掐,掐完了還就撞柱子。
因為此宋家這風骨還挺受某些文人歡迎的。
可問題關鍵是,風骨能當飯吃嗎?再說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皇帝太子誰都不清白啊。
且,哪一個賣字畫的敢當庭挂着宋謙的賣了?這不是找抽嗎?雖然泰安帝沒有那什麽焚書坑儒的愛好,可是最起碼的,僅此一案京城古玩字畫界,從此後有關宋謙,甚至宋家的都銷聲匿跡了。
況且,宋謙也沒外流出多少墨寶啊。
蘇州的買字畫的會那麽腦殘?
面對賈赦的提問,賈政楞了楞,他還從來沒想過這麽深遠的問題。
“也許是……是山高皇帝遠?”賈政壓低了聲音,又偷偷擡手指指賈珍,“畢竟,他都能為官了。所有人都覺得事情過去了呢?”
秦楚涵聞言,眸光閃了閃,
“也許?”賈赦聞言扭頭看看賈珍,喃喃道了一句,但腦海莫名的就跟書院裏撞見的那一幕聯系在一起,簇着眉頭問道:“那姓王的還在書院嗎?”
“在啊,據說徐大儒終究愛才,不忍其被中斷了學習,故而還是留他在書院,還免收束脩。”賈政想了想,回道:“但因為此事,王旭峰在書院也不怎麽好過。”
“那我們下午去書院,也正好看看他。”賈赦說完,也不等賈政拒絕,将自己設計“仙人跳”的計劃娓娓道來:“小楚要潛伏進血月魔教,我們得幫他設計一出書生負心薄幸的戲碼。”
“你就是那個書生。”賈赦指指賈政。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賈政也算在書生界略有些名了。
“我和他演姐妹。二女争一夫,老二啊,你好豔遇的。”
賈政面無表情的,再一次指指賈珍,“他呢?”
“帶着不方便,讓他帶着二丫鬧孫神醫去。”賈赦道:“珍兒被藥了,都過一天了,也該複診了。”
賈政:“…………”
如此完美的計劃,賈政狠狠抽口氣,他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啊。
敲定了行程之後,賈赦對于其他的旁枝末節,諸如日月山莊的拜貼打算先諒着;打算在詳細旁敲側擊過書生後,在給林家去拜貼;十六年前的小偷跟千蛛手有沒有關系啊……
等等都往後挪了挪。
畢竟,要當女裝巨巨,打入血月魔教,是最最最最重要的事情了!
喚來二丫,賈赦将計劃與人交代了一番,也着重強調了一番又魔教暗中觊觎二丫。畢竟,血月神教對外吸引門徒的一個方法就是殺負心人。
二丫被吓得心噗通噗通直挑,但迎着賈赦兇巴巴的凝重的面色,連哭都不敢哭一聲,跟着面容帶着決然點點頭,行禮道:“還望兄長放心。”
“小翠也一定會保護好小姐的。”小翠跟着行禮,目露堅毅之色,擡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發簪。
敢動她小姐,還欺負她少爺們,她小翠絕對絕對會讓血月魔教希冀落空的!
渾然不知曉自家丫鬟還真能夠開啓隐藏劇情的,賈赦熟門熟路的換衣服。不像昨晚那麽華麗麗的,現如今他們要打扮得很良家。
臭豆腐西施!
“哈哈哈哈哈哈哈!”賈赦看着頗為不熟練的把玩工具的秦楚涵,瞧着人那一身淩雪傲梅的出塵淡然性子現如今萦繞着臭香味,毫不客氣捧腹大笑。
賈珍美滋滋的拿了串臭豆腐帶着二丫一行去醫館。
賈政掃過面無表情的炸臭豆腐的秦楚涵,默默帶着自己的小分隊,率先走了。
“瑟瑟姐姐,您也該動身了。”秦楚涵将一串兩面金黃的臭豆腐遞給賈赦,竭盡全力的擠出一絲微笑:“你還是現在吃一點,否則我怕到書院,學生們下課後打死你。”
“老秦啊,你技術不錯哇。”賈赦不笑了,他對技術人員非常優待的,期期艾艾靠近人,“到時候把千蛛手那一手烤雞技術學一學。我一直帶着他就為了這個呢!”
“你怎麽不自己學?”秦楚涵推着買來的小車,邊走邊問。
“你怎麽就知道我沒學過呢?”賈赦頗為心酸的開口,他就是學不會……不對,都是外賣耽擱了他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莫名覺得人這話透着一股酸澀,秦楚涵寬慰了一句,“人各有其才,比如你寫話本就很有才。”
“那是。”
瞧着人轉瞬間又笑容燦爛的,秦楚涵默默回想自己接到的劇本,在腦海裏默默揣測萬千。只不過到了書院山腳邊,就見傳說中靜寂的街道此刻熙熙攘攘着,熱鬧不凡。
不少書生們都還拿着紙筆一臉糾結着,邊喊着“不對,不是這個字,是這個!”
賈赦見狀,瞧着被簇擁在最中間的賈政,哼哼了兩聲,清清嗓子,放聲高歌:“【宮保雞丁,過橋米線,東坡肘子,三元蹄髈,羊肉泡馍,燈影牛肉,文山肉丁,白雲豬手,四喜丸子,西湖醋魚,狗不理包子,叫花雞……】”
秦楚涵一驚。這好像不按劇本來了吧?
賈政聽着那熟悉的調調,也吓得渾身一僵。說好的,安靜若清水出芙蓉的豆腐西施呢?
與此同時,賈珍瞧着一字不差寫完了的孫忘憂,眼眸瞪了瞪,“你……你竟然全會啊?!”
孫忘憂緩緩籲口氣,将自己之前被打斷的藥方遞給賈珍,指指上面的“蘡薁根”三個字,道:“念念。”
賈珍眨眨眼,沖着人嘿嘿一笑,無比坦誠搖搖頭,“不會。”
“出《本草綱目》治下焦熱痛淋悶,消腫毒,對……”孫忘憂話語戛然而止,目光帶着一抹殺意,起身護着賈珍,望向窗外。
賈珍歪歪頭,看着不知何時而來的一群黑衣人,站在對面的屋檐上,揮着刀,齊聲高喊着:“血月勾魂,違者斷魂。”腦中不由得空白了一瞬。
據情報,血月魔教不應該目标對準……對哦,二丫姑姑跟他在一起哦。
“他們是來抓二丫姑姑的!”賈珍說着就往外沖,“這事我……哎哎哎……”
看着自己不斷升高,雙腳都離地面了,賈珍扭頭看看孫忘憂。
孫忘憂面無表情開口:“是沖這我來的。”
“是我……”賈珍話還沒說完,又聽得铿锵有力的一聲高呼:“哼,血月神教?那我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
孫忘憂沉默的看了眼賈珍,“你……你們的侍衛……也……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