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侍衛們想歸想, 但還是一說完消息, 迫不及待就趕回去了。畢竟, 欣賞敵人的醜态完全可以在牢房內嘛,此刻還屬于黎明前的曙光而已, 不算大獲全勝,只略打壓了血月魔教的嚣張氣焰,更得小心謹慎。況且,他們也怕留守在密道的人手不夠, 若是因此導致賈家叔侄了出了事, 怎麽辦?
賈赦能夠平路崴腳,賈珍更是能夠摔個四腳朝天的。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又莫名覺得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在指引着。
而此刻被侍衛們擔憂的叔侄兩正并排走着, 一步步走得格外小心謹慎,也穩重極了。
賈珍人生第一次“巧手”一拍,人生第一次下密室,看什麽都新奇,哪怕雙手被牢牢禁锢着,不能東摸摸西碰碰,但每走一步, 腦袋晃着左右上下看。左邊是一面石牆, 痕跡深深淺淺的, 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起來非常的斑駁, 很有年歲感。角落覆蓋着一層看着油膩膩的青苔。右邊也是這般, 每走一段路, 就能夠看見牆壁上吐出的鐵架圈子,應該是用來放置火把,照明用的。細看了,還能瞧着雕刻着的血紅色上弦月。
—這也是血月魔教的标識。
腳下的地面,以他賈珍捏了那麽多泥巴的經驗來看,是黑色的土壤。不是被藥物之類混合出來,而是出生土長被草木自然滋生出來的黑土。
賈赦瞧着自己任務欄裏出現的血月神教分部任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覺得自己邁出萬裏長征勝利第一步,就餘光掃見蠢蠢欲動的賈珍,莫名有些心如刀絞,真心誠意的自我反思了一下。他本來哪怕接任務,也只要動動嘴皮子,自己好好睡覺,等待官府侍衛出具的最後報告就好了,結果禁不住賈珍的撺掇,然後就來到這又破又舊又惡氣沖天的鬼地方來。
再然後就是好奇心害死獨苗苗了。
“你再敢手亂碰一下,這東西萬一有、毒怎麽辦?”賈赦從喉嚨裏憋出話來。膽子大,在某些地方算好事,但此情此景,就是令人心驚膽顫的壞事。
“可……可真像東北特有的黑土嘛,我三舅舅給我捏過一個小泥人的。”賈珍眼眸看看自己還有些髒兮兮的手指頭,振振有詞着:“因為是遺物,我記得特別牢呢。”
“還有你可給我說過神探宋慈包青天了,他們查案都是親力親為的,這樣才能發現線索。”賈珍還昂了昂頭,端出禦史的風采來,“本官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才對!”
賈赦捏了捏鼻子。雖歷經過萬寧寺的密道,但是下水道的味道還是令人難以形容的惡臭。
憋着一口氣,賈赦噼裏啪跟倒豆子似的語速飛快:“那你也不許碰,忘記侍衛讓我們下來的前提了?你這條小命出事了,讓他們拿命賠罪不成?你反應的消息,他們都登記好了,到時候找個專業的大夫還有農民伯伯來驗證。”
話還沒說完,入鼻的刺激味傳來,賈赦又捏住鼻子,“破案是要講究證據,講究方法的,你想要親身實踐的心也很對。但在此之前,你還需要一個關鍵,那就是專業的實力!”
伴随着賈赦铿锵有力的話語飄蕩在狹窄的密道內,侍衛們也跟着鼓勵賈珍。眼下以實力為主,等以後長大了,就讓人沖前頭,他們絕對不攔着。
“哦。”賈珍焉噠噠的點點頭,催着賈赦往裏走,“那我也要第一個圍觀到現場。”
Advertisement
“走着。”賈赦揮揮手,繼續捏着鼻子往裏走。
雖然他們入內的時候,都用過禦醫牌無敵解毒丸,但這空氣中彌漫的難以形容的惡臭味道,還是有些令人難以忍受。
于是,賈赦思緒分散,想起了黑土。
這是地理會考的考點,他記得賊牢的,是在溫帶濕潤或半濕潤氣候草甸植被下才能夠形成的,南方沒有這個氣候地理條件,是絕對不會自然形成的。若是人工制造,那黑色……莫不是骨灰?
被自己的腦補吓了一顫,賈赦差點一腳踩空。等走上青石板路,看着還燈火通明的密道,外加這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席卷覆蓋了先前的惡臭。
賈赦下意識的看了眼賈珍。
果真就見先前還嗷嗷叫威風凜凜的小老虎模樣,現如今現在看着滿地的屍首都成沒斷奶的小奶貓了,喵喵着:“叔。”
—在他們下來之間,密室內經過惡鬥。侍衛們更精銳些,殺了魔教不少人,還有些人潰敗跑了。根據與血使打鬥過的侍衛反饋,這一幫應都是普通的魔教教衆,還是以女的為多,武功不怎麽樣。
不過那群人跑之前,将捆綁來的三人關進了密室之中,只聽得見幾聲嗚咽的“救命”喊聲,卻是尋不到打開的辦法。
想着,賈赦拍拍賈珍的後背,安撫着人不要怕,拉着一步步入了最大的一間密室。這密室布置的很像普通富貴人家招待的花廳,文雅素淨,但介于雕刻的都是單一的蓮花為圖案,就顯得很有密集恐懼症,反而不美了。且尤其詭異的是中間大案上擺放的卻是一副陰森恐怖的紅色血月圖。
盯着看久了,那血月彌漫的朱砂紅色,感覺還有些妖冶,鬼魅。在聯系到先前侍衛的禀告,以及地上還有兩具年輕的女性屍體,很容易讓他這種人設色、鬼的,想到女子的守宮砂。
尤其是現如今整個屋內還飄蕩這那不知從何處傳來嗚嗚的哭噎掙紮聲音。
侍衛們正小心翼翼的檢查,尋找機關。畢竟,嗚嗚掙紮的聲音誰都聽得到。
“都沒有可能是鬼啊?”賈珍朝賈赦身邊躲了躲,緊張的拽了拽人袖子,壓低了聲音悄聲開口:“都查了快三炷香時間了了,那聲音時斷時續的……”
“這世上哪裏來的鬼神?你可是珍禦史,可是少先隊員,要一身的浩然正氣。”賈赦真被自己的聯想吓得心理發毛呢,但瞧着賈珍更弱弱不安的,不由得昂首挺胸,似胸有成竹,開口朗聲道:“共青團,宗旨是什麽?”
聽着耳畔傳來那擲地有聲的話語,賈珍默默捏了捏拳頭,“宗旨是……”
正說話間,就聽得入口處腳步聲帶着些急促而來,賈珍話語戛然而止,眼眸迸發出一抹亮光:“孫神醫!”
“咳咳。”賈政對于賈珍這種見到叔叔不率先表達驚喜的言行,非常的不滿,重重咳了一聲。
秦楚涵也掃了眼賈珍,目光看向賈赦,向來清冷疏離的眸子不知何時都帶上了一絲的恨鐵太成鋼!他送完尚方寶劍去醫館,剛聽說兩人吃宵夜去呢,結果又一陣風的禀告來了,說發現了密道還要去探險。這叔侄兩就不知天高地厚的!
他是親身經歷過血月魔教的殘忍以及無恥的,為了贏達成任務,什麽喪心病狂的手段都能夠用得出來。
“你們也真是藝高人膽大。”孫忘憂嗅着越發濃郁的一股味道,面色都帶着鐵青了,直接拉過一個埋頭尋找的侍衛,把了把脈,又飛快點了一下穴。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就見侍衛眉間隐隐出現了一層淡墨色的黑暈。
賈赦心中咯噔了一聲,“孫……孫神醫,這……我們下來之前都是用過禦醫給的無敵解毒丸。”
“禦醫學的自然是正統杏林之學,講究個溫和。”再說哪怕有宮鬥,兵不血刃的,也是在婦科亦或是生殖科上搞動作。
最後一句話,孫忘憂沒有說出口,只道:“這種江湖下九流的,對方沒準都沒聽聞過。與內力運轉有關,你們兩個沒內力的沒準還逃過一劫。”
邊說,孫忘憂拿出一瓶小玉瓶,示意衆侍衛分過去。
侍衛颔首感謝,剛拿在手裏,便覺得有一股清涼的味道直從腦髓的,當下感覺精神都振奮了些。互相對視了一眼,發自肺腑的認同賈赦的主意—旅游隊伍中,有個神醫,是必須的!
服用過後,侍衛言簡意赅說了一遍入密道後的事情,“因人手缺少,我們沒有去追那殘餘部隊,但是眼下明明能夠分辨出密室之中有密室,還藏着三活口的,但我等愚鈍,就是尋不到入口。”
“不能直接用內力刀劍去打破?”賈政聽聞賈家衆侍衛都繞着轉悠了三炷香時間,頗為驚詫。他一直覺得他們家侍衛無所不能的。且,他和賈赦覺得侍衛裏還有帝王的人馬。那完全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就差會七十二變的,否則哪裏能夠知曉百官的私密事,甚至閨房床笫之事呢?
“都試過了。”賈赦深深嘆口氣,“你想得到的,我們想不到嗎?在想不到辦法,就打算直接炸了。等李知府他們到來,在一同商議吧。我們已經派人去請了。”
畢竟炸主街道的,不跟父母官打聲招呼,明日都不知傳出什麽謠言蜚語來。
孫忘憂給賈赦賈珍都把過脈,在等待李知府等人到來,也将目光轉移到了密室內。以他的耳力來分辨,這掙紮求救的聲音約莫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子,帶這些喑啞。不是長久呼喊造成的,而是本身處于變聲期,這便帶着分尖銳。
而且聲音聽起來也不急促……
孫忘憂尋着音,漸漸靠近挂着血月圖的牆壁,面色帶着肉眼可見的凝重。
與此同時,秦楚涵目光從屋內的擺設,看向了頭頂那一片片雕刻的蓮花瓣,最後定定的看着高懸的血月圖,冷聲道:“是九宮圖。”
“九宮?”孫忘憂喃喃了一聲,眉頭一挑,視線看向了懸挂着的血月圖。
這邊秦楚涵邊說朝着血月圖而去,眼角餘光掃過呆愣的且好奇的賈赦一行,緩緩籲出一口氣,壓制着自己一見血月魔教東西便掀起的仇恨之心,開口解釋起來:“根據血月魔教那癡迷成狂的寶藏盤龍衍生的傳奇來推斷,據說河圖洛書衍化陰陽八卦,分為九宮,又稱排山九星。【單為陽,偶為陰;四正為陽,四維為陰。】取之卦相配,以正天地真陰陽交合,為夫婦交會。交會之在血月日。”
秦楚涵拔劍,沿着血月圖補了一圈,“陽出陰入,自屬陽的坎宮開始。”
孫忘憂定定的看着一排呆愣的三人,感覺自己心理壓着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再看看揮劍翩翩的秦楚涵,莫名有種認祖歸宗的沖動。
畢竟,堪憂……實在堪憂啊。
賈赦三人表情如出一轍,瞪圓了眼睛看着。就見秦楚涵劍尖一點,而後那挂着畫的牆就緩緩朝上升高了。
【古代的程序猿牛逼啊!這機關怎麽那麽能啊?】賈赦感覺莫名收到了鼓舞【我是不是可以期待手機了!不過得加強一下防盜意識,比如用個指紋解鎖的,我們連青石板那一關都進不來了。】
賈政默默捏緊了拳頭,神色無比複雜的看向秦楚涵,心理算盤噼裏啪算來算去,最後眉頭一擰,只剩下感嘆。把人弄死得不償失,那……這……這庶子瞧着還挺聰明的啊,這……要不要大着膽子寫信回去問問娘親,這當年是不是打胎藥變成了安胎藥?而且還是特好的那種?
珠兒不能了,但是接下來的子嗣都可以用啊!
賈珍幹脆的拍拍手,一臉的崇拜:“秦三叔,以後直接動手不要說話。反正都聽不懂,我們也不看過程。你要是真想要說,找我爹去,肯定會有共同語言的。””
秦楚涵一噎,果斷扭頭看向侍衛們,“我……我覺得裏面的人還可以搶救一下。”
說完收回劍,掏出手絹細細擦拭了一番。
這種髒東西,他的龍翎劍才不要沾染上。
侍衛們趕緊上前将麻袋拖了出來,手腳麻利卻也是帶着些堤防,直接用劍斬斷了繩子,然後就看着掙紮着探出的一個又一個又一個,總共三腦袋,不由得視線齊齊扭頭看向了孫忘憂。
原因無他,孫大神醫說了,不治林家人。
三張面孔,一老兩少。年輕的是林海和王旭峰,年老的不認識。但三人面色都帶着青紫,明顯的應中了毒氣。
賈赦眼眸微微一轉,看看林海和王旭峰,擡手推了一下賈政和賈珍,“趕緊麻溜的去扶老爺爺啊,尊老懂不懂?”
這種長相就很文氣的,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沒準就是那啥大儒呢!
人情關系搞好,日後沒準賈家也會出個文武雙全的探花郎。雖然他岳家也是文人世家,但未來都說不準,比如好好的宋家咣當說滅就滅。
多結交一個,多一份考探花的保障!
心理滴溜溜打着算盤,賈赦自己卻是期期艾艾靠近孫忘憂,壓低了聲音,請人到角落裏,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孫神醫,我知道您有些規矩,但是能不能通融一二……”
“既然牽扯血月魔教林海……”
“不是,弄昏王旭峰那孫子。”賈赦聲音愈發低了一分,“最好有什麽真心丸子的給喂一顆。”
說完,賈赦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打斷了什麽話語,當下嘆道:“孫神醫,您真是好人吶。能冒昧問一句,林家怎麽得罪您了?我給你報仇去。”
“不需要,我自己就夠實力報仇。”孫忘憂點點頭,轉身去治療三病患。當然,按着順序,自然是先救看起來就是大儒的老爺爺了。
“賈家也的确需要個文化人教一教。”孫忘憂心理腹诽着,示意賈珍和賈政一左一右攙扶好人。
至于另外兩人,反正年輕人熬着,慢慢來。
王旭峰費力的睜開眼,瞧着入內那些重重疊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來,緩緩睡過去。
他本來設想綁了林海和先生,到時候威逼林家和書院,集衆人之力将聖物的謎團解開,從書生朝中入手,另外從江湖入手,這樣雙管齊下。不過萬萬沒預料到,他們戲演到一半,賈家人竟然打開了入口機關,那就索性半推半就。
本來,賈家的能量就比林家和書院加起來都更龐大。
=========
血月神教處,篝火熊熊燃燒着。滾熱的氣息将初夏本就帶着的一絲悶熱給熨燙得愈發熱了幾分。不過饒是環境再炙熱,匍匐跪地的教衆依舊感覺若身處冰窟之中,冷到心理發寒。
因為他們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過的失敗今日……确切說昨日全都出現了。
第一,派出的血使竟然全部被斬殺,而對方侍衛僅僅受了輕傷。自打神教創立以來,從未有過的現象。第二,莫名其妙的多年的城中小分舵入口,被莫名其妙的發現打開了。
也不知自己都跪了多久,才聽到了上首緩緩傳來一聲恍若天籁的話語。
“那書生倒有些急智。不過自古負心多是讀書人,還得好好看緊了他。”聖女的聲音透着一股冰冷,“教主,繼續安排血使去追殺賈家一行。這侍衛再厲害,到時候傳遞進京,也有刀子夠我們用的。那狗皇帝連自己兒子都能廢,更別提這堂堂的戰神賈代善了。自古兵權和君權最容易挑撥利用。”
“聖女聖明!”教主彎腰稱是,其他人跪地的人也跟着高呼起來。喊着喊着,聽着耳畔傳來的琴音,原本還有些膽怯的東想西想的教衆慢慢的眸光帶着一抹的呆滞,只會喃喃跟着聖女念着旁人聽不懂的咒語,期盼着得到神靈的庇佑。
聖女睥睨橫掃了一圈,看着跪地的教衆,嘴角的笑容越發上翹了一般,看着手中的上弦月造型的古琴,目光帶着一抹的虔誠。
與此同時,徹夜燈火未滅的醫館內,二丫看着神色帶着恍惚的小翠,問道:“小翠,你怎麽了?”
“小姐,”小翠握着木簪,面色有些恍惚,開口:“奴婢做了個夢。”
“可是噩夢?不要怕,現在不一樣了。”二丫語調帶着柔和,拉着小翠的手,緩緩開口:“我感覺大哥二哥他們雖然依舊不怎麽待我,就比如今日遇到事情最先關心珍兒,但也會問我一句如何了。他們說得對,情誼都是相互處出來的。就比如在我心理,也是信你更多。我們一路渡過那麽多苦難,所以你若是真做噩夢了,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吧?”
“小姐,”小翠聞言聲音都帶着了一絲哽咽,“小姐,我夢見我們沒有遇到少爺,我變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女魔頭。我……我殺了姑……呸,殺了許家,殺了全族。”
“那多肆意啊。”二丫拍拍小翠的手,“其實我也挺羨慕許小姐的,有武功,倘若我有武功,沒準也能帶着你們跑出來,而不是希冀被發現才能被救助。不過,我覺得大哥他們說得也也對,這個世界既然有國家律法了,我們還是去遵守。”
“但若是有武功,我們就完全可以立于不敗之地了。”小翠左右看了眼,壓低了聲音,用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悄聲:“小姐,我夢到這根簪子用血一滴有密保,吃下去之後就能長……得千百年的功力。”
夢裏,小姐被虐待而亡,她掏出簪子想與人同歸于盡。然後被打被虐,這血無意間染紅了簪子,她得到了琴姬門的傳承。
天下興亡寶藏之類的與她壓根無關,她只要報仇雪恨。
現如今也一樣,長生不老,收集五門後人形成盤龍,離她太遠了。而且少爺都說了,這種都是假的,朝代更疊都是因為看誰為民,壓根不看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
“所以,小姐,小翠想嘗試一下,我若是成功了,便給您和少爺們服用。把珠子磨粉勻一勻的,每個人分個六十年的功力就好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