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寬慰過後, 賈赦和秦楚涵又把行動不便的賈珍接回休憩的營帳內。此刻賈珍紅着眼, 情緒還有些低落着。
“我……我想回家了, 清明節都沒給舅舅上柱香。”賈珍說着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除了我也沒有人能夠給他們燒個紙錢了。我大表姐還被暴斃了, 那姓錢的可太壞了。”
聽着賈珍翻着舊賬,賈赦忍不住頭疼。京城,亦或是大周世家也就那麽幾家,翻來覆去的都是親家。就是文官和武官随着天下大定, 改換門楣等等, 這條界限相比開國初已經都快消失不見了。
諸如賈珍現如今怨念大表姐夫錢晉林,錢家也算書香世家,還是他賈赦岳母娘家。錢晉林從姻親關系來說, 是他媳婦張琳琅的表弟,當然夫妻一體,也算他賈赦的表弟了。
在他賈赦的記憶中,接下來不管錢家,還是張家,也相繼敗與接下來的皇子奪嫡大亂中。
世人都想要個從龍之功,其實也很好理解。因為有爵位, 起碼能夠保證三代富貴。而官職呢, 哪怕是實權, 一旦從官位上退下來了, 兒子倘若平庸, 孫子哪怕有才, 但中間缺了一代,想要恢複榮光就太艱難了。
而有爵位,起碼被賈珍哭訴的大年三十宮宴就有一份,能夠每個月初一十五,蘿蔔坑一樣的在乾清宮占個位置。積年累月下來,這也是情誼。
他們賈家能夠延續着富貴,便也與此有關。當然,身為四王八公之一,他們還有太、祖爺明擺着的偏心眼—四王八公爵位傳承五代,北靜王世襲王爵;其他爵位只傳承三代。
哎,想起來也挺愁的。
“開心些,哭花小臉就不好看了。到時候你帶着媳婦還有孩子一同給舅舅上香,不是更好?”賈赦剝了一橘子,遞過去,便道:“算算日子,你又有一個弟弟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喚做琏兒。你一眨眼也當爹了,想想孩子叫什麽名字。”
對于賈珍如此超高的效率,賈赦想起來還有些恍惚,但轉念想想賈寶玉初試雲、雨情的年紀,又淡然了。賈珍起碼都十三歲了,擱後世也開始發育了。再說媳婦又比人大三歲的,懷上也正常。
“狗尾巴草兒。”賈珍哽咽了一下,接過橘子,邊吃邊道:“我才不要孩子呢!有了他,我就不是獨苗苗了。”
“…………把橘子還給我,說正經的。”
“男孩子就這麽叫,賤名好養活。”賈珍還振振有詞着,“還有叔,什麽叫你想好了,本來就是約定好了榮寧兩府第四代嫡長喚做瑚琏的,可偏偏說什麽亂七八糟出生太好太什麽的,我就被換了個大俗大雅的女孩子名兒。”
“也……”賈赦想了想,“你說得也對。不過若是生了女兒呢?我想好了喚做瑜兒,握懷瑾瑜,這名字可好聽吧?你想過沒?”
賈赦循循善誘着。他也不是怕賈珍沒孩子,畢竟賈蓉鐵板釘釘的曹爸爸親筆寫的。可這個劇情之外的孩子,說實在的,比關心賈琏還關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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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知曉賈琏在娘胎肚子裏了。為了改變難産的局面,他重回紅樓,就貸款買了保胎丸,超級貴确保母子平安的那種。
【大赦赦,難為你還記得貸款啊。友情提醒,接下來你任務頗重,請盡快多觸發些任務,還有推行普法教育,讓更多人意識到律法的作用。不然等十月份的時候,就是一年之期了。】普法系統完完全全見縫插針,見不得賈赦這般的清閑。繞是血月魔教鏟除,能夠獲得不少積分,但完全趕不上賈赦這敗家的小能手。
賈赦撇撇嘴,默默剝個核桃,補補腦。
與此同時賈珍眨眨眼,喃喃感嘆了一句“女兒啊”,便扭頭看看坐在一旁靜靜聽着的秦楚涵,詢問道:“秦三叔,你覺得道士啊,要是家裏孩子取個王母,會不會一巴掌抽過來?”
秦楚涵身形一僵,看着賈珍那特有“作、死”欲、望的眼神,眼角餘光掃了眼賈赦,回道:“你叔現在就想抽你。他跟你認真說着呢,你的女兒也該從賈家的輩分排序,認認真真的好好想想。”
他可知曉賈赦的嫡妹,是從“文”字輩,喚做賈敏的。
賈珍回眸掃了眼賈赦,委委屈屈哼哼唧唧着:“可要是女孩子,那可是我們賈家第五代第一個女孩,是我寧府三代頭一個的女孩子。這地位不跟王母娘娘一個樣子?我總不好說跟皇後一個地位吧?”
“要能體現她地位,讓人一喚便知曉寶貝的那種。”說着,賈珍還安排上了,“你們當叔叔的幫忙想想。”
“我們一起想想。”
瞧着賈珍被轉移了注意力,賈赦見縫插針的灌輸一個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爸爸要做的事情,“不過醜話說前頭,不管侄媳婦生男孩女孩,你都要好好照顧關心她,知道嗎?”
“有奶娘嬷嬷看着就夠了啊。叔,你不是說術業有專攻嗎?”賈珍反問的理直氣壯:“媳婦就是陪我玩的。我們不玩了,各過各的多好。”
“…………你不是經常買土儀給你媳婦嗎?”賈赦揉頭,強壓住額頭的青筋。也許他現代呆太久了,有些不太習慣封建社會的喪偶式育兒。
“那不是她不好出來玩嘛,她出來我就不買了。買東西還不容易?”賈珍不解,“叔,你怎麽了?”
“你叔他需要靜靜。”秦楚涵默默捂個頭。他覺得自己十三歲時有點幼稚,但一對比,簡直沉穩到沒話說。
賈珍左右看看,垂頭剝桔子。
常柏和常鳴拿着收集的信息而來,就見賈赦和秦楚涵動作一致的捂着額頭,一副愁啊愁的模樣,作為病號的賈珍倒是一臉美滋滋的,抱着果盤,正吃得上瘾。
瞧着這一幕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常鳴深呼吸一口氣,清清嗓子,打破了屋內詭異的氛圍,開口:“三位少爺,有一件事,屬下私以為挺嚴重的。”
“嗯。”賈赦面不改色的,“說吧,我就不信了還有什麽事……”比賈珍這熊孩子還嚴重的。
秦楚涵也看了眼賈珍。現如今最最嚴重的不就是賈珍那點血肉,難不成還有其他的事情?
“跟我有關?”秦楚涵開口,話語帶着些緊張。
聽到這話,常鳴搖搖頭,趕忙說了一番前因後果。
依舊還是一兩肉的問題,聽着訴說,賈赦聞言斜睨了眼賈珍,無比冷靜以及客觀,“你們做得不錯,還有這事的宣傳可以結合那以及确定是還願之物的寶貝圖。”
“可是那幕後的黑手就會好奇發問了,為什麽珍珍會生病啊。”賈珍舉手,無比認真且且面帶愠怒:“我大伯父可說了同命可寶貝了,絕對不能讓旁人知曉的。你們竟然都不牢牢記住我大伯神醫的話。那可是最最有實力的人。”
他是無意之中被毒蛇咬了一口,得了同命的,但還是病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也是為什麽三舅舅畫畫祈福求願的原因。
現在長輩就剩下那麽幾個了,他要好好聽話,不讓他們在傷心了。尤其是最好看的大伯了,肯定是他的神仙叔叔。
看看,都愛美啊,這點他們賈家人特有的。一定覺得他爹太老了,太醜了,寧願自己當弟弟呢。
賈珍覺得自己邏輯很通,很完美。
“把爪子放下。”賈赦瞧着那得意勁頭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白了人一眼,“你當年那麽多補藥喂了呢。看你這樣子,沒準就補過頭了。而且那事只要官場上的,一打聽誰人不知曉?但誰也沒往外傳。皇帝下過令的。一傳出去,那不就是自己跳出來暴露了?”
“其他人還真能耐到知曉你用了什麽藥不成?連我都記不住那麽多天材地寶的。”
怼完了賈珍,賈赦道:“就按着你們說所的去實行吧。八卦新聞那麽多,吃瓜群衆過個兩三天,都忘記了。”
“什麽叫吃瓜群衆?”賈珍好奇問道。
“就你這樣的,嗑着瓜子當做大戲聽。”賈赦橫掃了眼賈珍。
賈珍默默推了一下果盤,“可不吃東西,也沒啥好幹的事情啊。”
“想你孩子的名字。”賈赦道了一句,問:“老二二丫他們在府衙還好吧?”
小翠那丫頭沒有被暴露吧?
最後一句,賈赦橫掃了一圈,默默止住。
常鳴自然知曉未盡之意,開口回禀道:“二少還在整理購買馬蘭頭的支出,無名的算盤打得很好,就連賬房先生都自愧不如。他們合作的很好。二小姐也在一旁學習。”
“那就好,讓他去玩《生僻字》,”賈赦道:“不過看着點,別讓他跟什麽好看的接觸。那王旭峰如何了?”
“向副統領已經派人将其母秘密看押了起來。至于他還在知府衙門內。”常鳴聲音壓低了一分禀告道。
“那林海呢?”賈赦眉頭一挑,問道:“他在府衙內表現如何?有沒有很焦躁亦或是泰然處之?”
聽到這話,常鳴詭異的沉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他病了。”
“哦。”賈赦無比淡然,“他本來就身子還沒好嘛,病着就病……等等等,照顧好了,別讓旁人接近,免得這獨苗苗出了差錯。”
“我們現在還不好離開軍營。”秦楚涵緩緩接了一句,“勞煩你們多費點心了。除了他之外,沈小姐那邊也注意些,免得被人暗中鑽了空子。沈家下一代也就沈小姐武學天賦出衆些。江湖人大多還是以武學來論的。”
雖也有男女嫡庶之分,可這個江湖圈子裏,女子只要有武功,有天賦,那也是頂半邊天的。還有不少派別,諸如唐門五毒,便是女子當家做主。
常鳴面色帶着些肅容,忙抱拳稱是。
“還有什麽倏忽之處,大家一起想想。”賈赦聽到這話,莫名感覺背後發寒,“別吃了,找茬小能手,想想。”
最後一句,對着賈珍說去。
“你還忘了一個神偷。”想主意賈珍不成,但是找茬賈珍還是在手的,想了想,就道:“還記得嗎?神偷十八年前來蘇州盜過錢財。且解救的就是明月閣的琴娘。你說這得問問小翠,但是後來就沒問。”
“而且還說帶我去看最漂亮的琴娘,聽天籁的歌舞。”
秦楚涵看了眼賈赦。這叔叔當的。
賈赦幽幽的看着賈珍,就見賈珍還嘴皮子不停歇,繼續道呢,“還說我要被小倌倌了。”
”這不是為了尋血月魔教嗎?現如今有了小……”賈赦舌尖一轉,“有了原先的主人,不就是找到了老巢了?”
“可你教的,斬草除根,連根拔起啊。”賈珍脆生生回道:“不徹底了解清楚他們人手,普通的教衆如何發展而來的,那不是日後就死灰複燃了嗎?還有哦,你是因為此,才男扮女裝的。你們兩個裝都裝扮了,但是呢都還沒打拐子。”
“珍珍真是個機智小寶貝。”賈赦打了個響指,忙不疊看了眼秦楚涵,“那寶貝你藏好啊。”
說着埋頭去拿紙筆。
這備一個備忘錄超級有用!
否則都白瞎他大赦赦男扮女裝了!
玩得太開心了,必須檢讨檢讨!
秦楚涵面色一沉,“可那是證物,已插在鎖、眼處。為駐軍入地宮服務。”
賈赦一驚,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人看着的吧?”
“這是自然。”常鳴跟着點頭回道:“而且孫神醫還在上頭灑藥了,周邊也有,靠近就被毒、昏過去。”
“那好吧。”賈赦揉揉自己噗通跳的心髒,“我們研究一下普通教衆的問題。那審訊聖女還沒有進展嗎?”
“挺能扛的。”常鳴親自參加過審訊,聞言眉頭都簇起來了,“好像不知疼痛,不懂畏懼,就像……就像……傳說的木偶人一樣。”
“不可能,她會生氣。”賈赦和賈珍聞言不約而同回道:“珍兒/我說她身材不好,可氣了。”
賈赦說着還捋袖子,“要不然我試一試。想當初那老和尚不也是被我撬開了嘴巴?”
此話一出,滿屋皆驚。
與此同時府衙內,賈政面無表情的,甚至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手中的茶盞一潑,茶水瞬間朝一個衣衫褴褛,胡子花白,手裏甚至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老婦人而去。
瞬間原本滿臉褶皺的老婦人臉上便沾染了茶水。原本被日曬黝黑的臉緩緩流下了些水滴。
無名當即便發現了,水流淌之處的膚色明顯比周圍的稍微白了些,眼眸帶着些殺氣,手緩緩扣上了腰間的寶、劍。
老婦人當下腦袋垂了垂,都沒有擡手遮掩擦拭臉頰,反而帶着些皲裂的手抓住了拐杖往後趔趄了好幾步,似乎被吓得站不穩了身形來,口裏還直呼了一聲“啊!”
帶着老年人特有的喑啞。
“政二公子,您……”陪同登記的戶房書吏一驚,看着這一幕,揮手示意衙役去攙扶,自己一抱拳看向賈政,“您……您這麽這……這般?”
這老婦人聽到消息,顫顫巍巍将自己初春采摘來的馬蘭頭上交。旁白還跟着兩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個兩眼失神,呆呆愣愣的,另外一個小姑娘也好不到哪裏去,面色蠟黃的,眼睛就在糕點上沒離開過。
據老婦人自己介紹,喚做程李家的,這命苦啊,早年喪夫老年喪子,拉扯着孫子孫女長大。這孫子一場風寒沒錢治療,就呆了。
聽着就挺令人唏噓感嘆的。
“太醜太臭了,洗洗臉。”賈政仗着黑道第一殺手護衛,摩挲了一下茶盞,目光帶着一抹的冷意,橫掃了眼披頭散發的老婦人,“你知道怎麽男扮女裝卻能傾國傾城嗎?”
“首先,注意衛生,你的指甲縫太幹淨了。”賈政說着,捂了捂額頭:“我們在許家村呆過。尤其山洞那一晚,想起來就泛酸想吐。”
一聽到這話,二丫身形僵了僵。
小翠也僵了一瞬,但瞬間就回過了神來,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人握着拐杖的手,帶着一抹亮光,肯定道:“對……二少爺說得對,那許……那老太婆之前也是幹農活勞動力的,我們一開始剛過去,對方認真收拾又收拾,但老太婆手指縫裏還是積年的黑暗灰痕跡。好幾年了才漸漸開始褪掉。”
屋內的其他人恍惚了一下,齊齊看着老婦人的手指,帶着些提防之色。
“其次,你的妝花了。”賈政說着,忍不住扶了扶額頭,“本來我還想看着你演一演的,但是你畫的實在太過份了。要是被賈……被我大哥知曉,漏洞竟然那麽多,我卻沒認出來,豈不是被嘲笑死?”
所有人肅然起敬狀,這個妝叫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