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賈代善是越說越來氣, 神神叨叨的命運之談, 對于他這樣刀山火海中走出來的将士而言, 完完全全就是一種折辱。

這世上真有命,那他賈代善完全可以被人咒死了事。

可偏偏千裏之外的蘇州, 賈代善的親兒子賈赦對欽天監還是挺信任的,強調道:“向副統領,說認真的,還得在請欽天監的高人過來。其實我覺得那種天橋算命的神棍是最好了。白蓮教能夠生存, 深入紮根低層百姓的心, 不就是因為交易簡單,通俗易懂嗎?先前秦楚涵跟人論道,這聖女對正統的道法不是完全不懂。”

秦楚涵點點頭。就這所謂的聖女, 都還沒賈珍會背《道德經》,至于佛教,最基本的《孝經》也不懂,這才氣得賈赦給講話本故事,各種亂七八糟的糅合一堆。

向副統領一聽,帶着些認同。他先前也一直陪同,自然是看見了聖女那一問三不知的, 說起大衆耳熟能詳的的神仙, 倒是懂一些。細細思來, 也真就是因為環境與世隔絕, 被一個騙子, 那個最最蠱惑人心的騙子, 暫且稱呼為—六騙子的人,給洗、腦了。将騙術與原本江湖武功結合在了一起。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敢直接行兇作亂。否則,有正常思維的,誰敢滅門?還滅玉皇閣滿門,也不怕玉皇大帝一怒?那也會害怕帝王之怒。

“而且我覺得還可以在詳細調查安定書院。”秦楚涵聲音壓低了一分,“沒準那六爺亦或是六爺的爪牙就隐匿其中。按着常理來說,血月魔教威脅一個小才子,那還不如威脅大儒來的方便。蘇州的大儒挺多的。而且王旭峰仿的畫作又是天儀大師的,這點得謹慎些。”

他本來不會如此聯想的,但是一跟賈家衆人一起後,就不得不多想想了。

“總不會覺得王旭峰有才,血月魔教能耐到像呂不韋一樣存着奇貨可居的心思。”

正鬧着要換個爹的賈珍聞言,扭了扭頭看向秦楚涵,沖着向副統領點了點腦袋:“對哦,我叔說正常畫坊文物店等等都不敢挂三舅的大作了。黑市上流傳的也都挺少的,大多數都在寧府庫房呢。”

說着,賈珍沖着孫忘憂笑開,“神醫伯伯,您是不是很喜歡讀書來着?跟我進京,慢慢看慢慢挑,我有一整個庫房的孤本典籍呢。”

孫忘憂看着笑容燦爛的賈珍,眉頭微微擰了擰,“你爹他是正兒八經考中了進士?”

“還考中了道士。”賈赦洋洋得意。秦楚涵這小道士說了,可難考了,相比較之下,他們賈家也是有學霸的存在的!

賈珍看了眼孫忘憂,後知後覺回過神來,忙不疊補充道:“我爹可是太子伴讀,享受的最最最好的教育,還有我叔祖父,那可是皇上伴讀,享受的資源更好了。我們不太……不……”

聲音雖然弱了幾分,但賈珍還是振振有詞的,“我們不太成器,都是老師不好。賈家就自個來說,請不到名師大儒來教。真的,我叔祖父都說了,本來等過年開春了,就把我和政二叔塞國子監學習。”

“那我呢?”賈赦醋了。

“你給瑚大弟弟當伴讀,去張家學習。反正女婿是半子,一只羊是放兩只羊是趕,沒啥區別。”賈珍想也不想的直接就回道:“但叔祖父萬萬沒想到,赦叔你帶着政二叔出來游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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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聞言心平氣和了些,“還真是你叔祖父幹得出的安排。”

賈家的教育,雖然開家學了,但兩府子弟的教育都是在盤算蹭的—蹭皇家蹭姻親,反正學到知識就是自己的。

要不是啓蒙教育不好蹭,他爹能一塊安排上了。不過,真豁出去不要臉強行蹭了也好。要不然某個人也不會被教出一副窮酸氣息卻又漠視黃白之物,覺得玷、辱了他的,還口口聲聲子曰子曰,道貌岸然的假正經模樣來。

當然,家庭教育也有些惡影響。

賈赦思緒一閃而過,感覺自己胃裏又泛酸了。明明現代社會,也很多是爺爺奶奶帶孫子的,為啥他們賈家就婆媳矛盾如此尖銳呢?

聽到“游學”一詞,秦楚涵和向副統領互相對視了一眼,默默垂頭,可真能自欺欺人!

因此誰也沒發現賈赦眼中那落寞之情。

而另一邊,孫忘憂迎着賈珍那振振有詞的話語,擡手捂了捂心髒,恨鐵不成鋼的:“看得出來,你反應推卸的能力一流。”

說着擡手拍拍賈珍腦袋,又看了一眼賈赦,孫忘憂沉聲道:“你們審訊結束後,若沒什麽事情,與我一同吧。府衙那邊送過來兩個幼童,其中女童,看樣子是受過些傷害的。有些事情你們多看看也好,知曉世間人生百态。”

一聽這話,賈赦也不想理會猝不及防騰起的傷痛,點頭若小雞搗蒜,帶着笑意看向孫忘憂。

神醫大哥只批評了賈珍,但是實踐教育說的卻是“你們”,連帶他賈赦一起的,不偏不倚,公平得很!

一碗水端得很平很平。

猴開心·jpg

大赦赦屬猴噠·jpg

賈珍幹脆揮揮手,“神醫伯伯,我們現在就去吧。反正審訊也不好看。”

孫忘憂直勾勾的看着賈珍那漆黑,說得一臉真摯的眸子,手擡了又擡,最後還是沒舍得拍拍賈珍腦袋,只是默默擡手揉揉自己的額頭。若非情況不允許,他想問問賈赦先前說的“腦殘”到底是什麽病。

屋內的其他人莫名覺得胸口一沉,視線掃掃桌案上的一疊瓜果糕點。

賈赦掃過侍衛,示意人趕緊攙扶着賈珍先随孫忘憂離開。他怕賈珍再說下去,孫神醫能夠紛紛鐘變臉,一個大耳光子甩賈珍這熊孩子臉上。

熊孩子說“反正聖女昏迷,審訊中止”都不會嗎?

【普法小天才,你有沒有覺得珍兒好像沒點同理心或者叫什麽情感缺失的?看着也挺機智的,你說他自私也不對,屁股肉說割就割,但非但不會看周圍環境,說人話的。莫名的就很游戲人間的既視感。這幽暗陰森森還血氣沖天的牢房內,也能當做戲臺子。】

【很合格的一個吃瓜群衆。】

【不跟你說笑,很嚴肅的。】

【也的确很嚴肅的評論,宿主您看,先前一提及天儀大師,他有反應的。只不過在他眼裏,這血月魔教如何,聖女審訊如何,與他無關罷了,天塌地陷了,都有你們頂着。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艹,可用他的名義的啊!不算事不關己?】

賈赦雙手緊緊捏拳,感覺自己內心懵逼到無話可說,沉默了許久,開口【反正神醫哥在,我覺得他是個非常有責任感的好人。】

【若是有漫畫,大赦赦你已經雙眸泛着桃心了。不揪着頭發做DNA檢測了?】

【等回京吧。畢竟現在沒積分了,要不然你還能通融貸款刷積分嗎?】

【再見。】

賈赦:“…………”

賈赦還是克制了一下自己随之而去,面色帶着凝重,将先前他們找茬想起來的問題,諸如這麽“家大業大的血月魔教,到底吃啥”以及普通教衆的來源問題都朝向副統領鄭重的反映了一遍。

向副統領擦擦額頭的汗珠,“其實……其實我就是個帶兵打仗的。”跨行業跨得都快劈叉了。

賈赦鄭重無比的朝北一抱拳:“要對得起皇上的信任。”

“加油。”說完,賈赦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

秦楚涵擡手朝向副統領抱個拳,“若是有什麽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向副統領你盡管說。”

說完,也跟着離開了。

向副統領:“…………”

向副統領緩緩籲口氣,拖着重若鉛坨的雙腿前去寫信求助緣,順帶調整一下策略。接下來的大半月,向副統領帶着一杆精銳,忙忙碌碌,倒也抽絲剝繭,尋到了不少線索。

諸如血月魔教的食物來源,便查了徹底—蘇州世家的存糧,尤其是林家。林老夫人因為守寡,林海又年幼,也沒個爵位可以儀仗,有些産業便也衰敗了下來,老太太便置了不少的田地。

這林家孤兒寡母的,也就被血月魔教盯上了。反正林老夫人身在深宅大院的,也完完全全監察不過來,頂多看看賬本而已。

這事對于查案者而言,只不過算得上一些旁枝末節,但在林家眼中,卻又是帶着些欺、辱之意味了。

林老夫人得到相關消息—官府要封存查證,氣得直接昏倒了在地。等恍惚間醒過來之後,又聽聞林家仆從連出門都不能出,連去府衙見一見林海禀告都不成,當下将拐杖敲得咚咚響。

“這完完全全就是欺人太甚!既然衙門都已經查個水落石出了,又為何還扣留着我兒?”林老夫人面色帶着些青紫,看向了林管家,厲聲喝道:“去,就說我要被氣死了,讓孩兒務必歸家!否則,誰能知曉,那些人不會暗中吞噬我林家家産?”

“老夫人,您息息怒。”林管家也焦慮,但到底是個男人,還有一絲僅存的理智,開口道:“您想想先前說的,這外頭沸沸揚揚的,還有李知府也來解釋過一二,有人想用林家當棋子呢!您不是說……”

“那些喪心病狂的也真是可惡。江湖人也就是沒腦子。”一聽這話,林老夫人緩緩回了些理智過來,嘴角帶着一抹的冷笑:“還真是當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不成?也不好好想想,三歲小孩都會想明白的事情。現如今我去得罪賈家有什麽好?反正賈家女遲早是我林家婦,到時候她自己都比我們更着急開枝散葉的。”

聽到這話,林管家松口氣,小心翼翼的開口:“所以老夫人,老奴鬥膽,現如今我們都是受害者,若是因此讓老爺歸來,豈不是苦了老爺先前呆在府衙的那些日子?既然如此,索性不如等案件徹徹底底結束後,到時候老爺也沒準在官吏心理留個名字,沒準我們運作讓親家幫幫忙。畢竟不管如何,這除魔的大功勞都是在賈家子弟身上。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賈珍一行也吃不下這麽多功勞,到時候奏表中提及一句老爺也可以的。沒準還會被皇上開恩,再沿襲爵位呢。”

林家文信侯的爵位本來只傳承三代的,可是【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至林海之父又襲了一代。

足以見證,帝心還是很重要的。只要皇上樂意的,随便找些名義,就能夠升官加爵了。比如賈珍,才幾歲啊,爵位不提了,還當個禦史大夫,還拿着尚方寶劍,威武的很。

“胡說什麽,爵位哪有那般好得?”林老夫人面色帶着肅殺:“那是公公為帝王辦事而亡,才得皇帝施恩。日後莫要再提了。不過……”

看着跪地的林管家,林老夫人面色緩了緩,“不過你說得也對,若是有些功勞日後海兒仕途走起來也會更加順利。可是這種事情又該如何說及?海兒定然是不願如此。更別提我們現今也沒什麽辦法見到賈家人。”

“這……”林管家聞言身形僵了一瞬,他……他還真沒想過這問題,只顧盤算着能為自家老爺要些好處了。

“老奴……”

“既然那些江湖人如此沒腦子,不妨就利用他們。”林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冷聲道:“忘記了,可是海兒指證了王旭峰仿冒天儀大師的。這天儀大師可是大名鼎鼎的六連元,海兒現如今已經連中魁首,小三元也不再話下。同樣的是文曲星,為滅那種沒腦子的血月魔教出些力氣,不也是理所當然的?”

“用輿論推着就好了,賈家人不懂,那些官吏自然也懂的。”

林管家聽到這話,腦海迸發出一抹亮光,直接磕了個頭,“老夫人好計策,老奴立馬就去辦。”

全程聽了的侍衛們:“…………”

其中一個侍衛身形一閃,趕緊回去禀告。

軍營裏賈家一行人:“…………”

賈赦羨慕不已:“別人家的娘啊!”

賈珍噗嗤吐了個西瓜子,依舊埋頭吃西瓜。

孫忘憂見狀,嘈心不已,“你們沒覺得他們的态度不對嗎?”

“雖然老夫人一片愛子之心,但是……”秦楚涵眉頭擰了擰,附和道:“但是覺得她有種……”

“我弱我有理,覺得所有人都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賈赦揮揮蒲扇,道:“可是官場嘛,不就是物競天擇,适合生存。林海要是能有他老娘能耐,果決,我覺得我爹眼光還不錯了。”

但誰知道上輩子林如海怎麽翻船了,連個葬禮都撈不着朝廷撫恤。

正常公務員死任期上,朝廷都會表示表示,尤其林家就黛玉這麽個崽,完全收個義女,冊個縣君,一副嫁妝而已,在滿朝文武,在天下士林面前刷個名聲,多好的事。

“随她去吧,能夠撈着一分功勞,給林海履歷添一分光的,也算他本事。”賈赦表态道:“反正我完完全全袖手旁觀,不會坑林家也不會幫林家。”

要是林家重複了上上輩子之事,林如海還送女進京的,那提前簽訂好各種協議,然後他把林黛玉給養成金剛芭比。

“尤其是你,別随随便便說什麽血肉之類的。反正林家有蠱蟲就蠱蟲,也沒見林家斷後啊。”賈赦拍了一下賈珍腦袋,開口:“三十歲之後懷上也正常。”

林如海原著裏可是還有妾生子的。

“就那他體格,多鍛煉鍛煉也好。”

賈珍敷衍點點頭,“叔,随你決定了。這西瓜沒有冰鎮過,不好吃。我想回家了,這江南夏天太熱了,我想去避暑山莊。”

“…………你還真是一個合格的吃瓜群衆啊!”賈赦氣得牙癢癢,擡手拿蒲扇給自己扇扇風,降火氣。

其實他也有些呆不下去了。這時間一天天過,腦袋頂着的太陽就愈發毒、辣了起來。

上輩子,有空調,木事。

上上輩子,大老爺是很奢侈的,賈家有專門的冰庫,那個賊涼爽。

可現如今為了查案,一切都從簡了。就他們這裏,算得上待遇最好,還給分配一小盆的冰塊。

“在熬一熬,馬上就可以收網了。”秦楚涵看着兩個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勸着哄道:“現在都已經鎖定幕、後操控者了。”

感謝一直奮鬥的所有專案組成員們。他親眼目睹過辦案,才深知不容易。老百姓對官府的某些誤解挺深的,比如他自己也覺得縣太爺不管什麽案子,都是先打一頓。

聽到這話,賈赦擺了擺諸葛亮的經典動作,揮一揮手中的扇子,“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要不是有他的金手指!

要不是……

“等等,我們這一群人辛辛苦苦的,沒日沒夜的,憑什麽給人蹭功勞啊?我,賈赦,都沒想過蹭功勞,老二也都還沒份呢。”賈赦一扭臉,“常柏,你去跟林家說,讓他們拿利益來換。比如專案組的所有衙役們,守軍将士啊,辛苦跑腿費啊總得有吧?這夏日高溫補貼要有!否則輿論反彈回去!未來親家而已,信不信我賈赦刷一個“屠妹夫小能手”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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