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常柏被震撼住了。

作為賈代善的心腹親衛, 都被派出來看崽子的心腹, 他常柏是知曉點自家老大為何會娃娃親, 定下林家這門親的緣由。

說來也真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離不開權勢利益這詞。

賈代善挺成器的,說句實在話,是大周除卻開國一代外,軍功第一人, 平西北征倭寇鎮東北穩南疆, 可以說東南西北哪裏有戰亂哪裏都有賈代善的身影。所以琢磨當他女婿的皇子們可以排成一隊了。且賈家,就賈敏是嫡女啊,還是榮寧兩府整個賈家第三代唯一的嫡女。庶女嘛, 皇子們也是要臉的,誰也不會娶庶女為正妻。若是提納妾,那完全就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了。

當然,賈代善也沒想着要卷入皇子奪嫡的旋渦,更沒想過自己老來還有個嫡女,想用女兒跟皇家聯姻,換個富貴平安的。他老人家倒是想過用兒子跟皇家聯姻—琢磨着自己長子賈赦尚個公主, 完美解決所謂的擁兵自重威脅論。反正, 賈家第三代家主, 按着規劃字如其名, 蔭蔽為侯, 只要人能夠守成就好。能夠讀書出仕, 那叫錦上添花,沒有讀書天賦,那就做好長袖善舞,維持好各方關系,為第四代讀書入仕做個鋪墊。

可偏生賈赦雖然讀書不太行,但是愛好高雅,懂金石古玩。只要操作一二,能弄一個風流名仕的雅號來了。但萬萬想到,操作操瘸腿了,名士沒了,就只傳出了風流號來。氣得賈代善差點不想戍邊狂奔回京城了。

且又一令人始料未極的事情,賈赦長得太好了。皇家适齡的公主,甚至算上适齡的宗親郡主,沒一個樂意丈夫長得比自己好看的。當然也有樂意的公主,泰安帝就不太樂意的,有兄弟的公主得這麽一個丈夫,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于是乎這與皇家的聯姻之事就不了了之。便按着賈家改換門楣之心,賈代善将長媳婦的人選瞄到了文人身上。

賈代善的身份地位擺着,賈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定然也不可能是寒門出生,只清貴了一代的讀書人,最起碼得爺爺輩開始發家,父親輩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同輩的兄弟也有出息的那種。當然,傳承了五六七八代的文人世家就更好不過了。

這種眼光高得,也真挺讓人想一巴掌打醒的。畢竟按着這種标準,也就意味着很容易被人攻讦文武聯合,結黨營私了。所以,泰安帝和賈代善也就私下有個協議—只允許賈赦娶文人世家之女,賈家其他子弟不許越界。

故而,當賈赦定親後,賈代善一扭頭就率先給自己老來的嫡女定了娃娃親—文信侯之子林海。

因為林家已經承襲三代,林海他爹林繼宗的爵位還是恩賜的,林家已經肉眼可見的衰敗了。不過,林繼宗也是個讀書人,還有個舉人功名在身,靠自己考出來的,加分項。且林海才三歲就開始啓蒙了,據說挺聰慧。

雖然不是胖胖乎乎,不像隔壁的大胖孫子賈珍那般長得壯壯實實,小孩子福相好好的,但林海小臉蛋還是好看的,《三字經》也是倒背如流,又是個加分項。

于是,賈代善和林繼宗算各取所需,借着喝酒,就定了兩家的娃娃親。林繼宗覺得自己這病好不了,那林海有個岳父,起碼還朝中有人好辦事。而賈代善一來表表決心,二來也是投資,三來還有帶點賭氣的—放眼京城放眼整個大周同僚老親舊友,賈家這嫡脈少得賊可憐。

旁人家族,就普通富貴人家的,生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崽。榮寧兩府合起來的小主子人數,沒準還旁人家一房多。

傻子才跟多子的聯姻呢,萬一生不出孩子算誰的?況且,那麽多崽,一房一房分了,一個個的嫁妝聘禮的,一代又一代的,最終切切實實到手的家産能有多少?同樣開國打天下的,有多少家底,大家互相都還是知道個底的。

Advertisement

而賈家,說句得罪的話,光夫人“打發礙她眼”的庶女,公中榮寧兩府的添妝雜七雜八算起來,一個都五萬兩了。

但總而言之,賈家與林家這門婚事,牽扯了利益錢財,且現如今随着林繼宗死亡,還有信義問題,是斷斷不能由賈家來毀婚的。

常柏想了又想,左右掃了一圈,小心翼翼的開口跟賈赦婉轉的訴說了幾句。可不能把換妹夫挂嘴邊,得出問題的。

“我爹什麽眼神啊?”賈赦一驚,“林……林海小時候就瘦骨嶙嶙的,還許婚?”

就他爹那奇葩的眼光,說林如海瘦,那沒準成火柴人一樣的瘦了。不管什麽時候,老頭老太太看孩子,都是以胖為有福氣的。就賈珍現如今這抽條長個的,人叔祖父還心疼,恨不得一頓三碗飯的給喂下去。

賈珍小時候……若是開個吃播,沒準還能一夜爆紅。

吃肉得時候特乖乖巧巧,老人家怎麽塞碗裏就怎麽吃,就是不愛吃蔬菜。敬哥花費很多的心思才擺回過來。可大伯還來氣的,說賈敬這個孽障不學好,在宮裏學了壞毛病,他們當年就是這樣養孩子,這樣吃喝的。

嗯……足以見證,他爹,還有敬哥能夠成材,是得一半歸功皇家教育資源。

賈赦回憶起往事來,認認真真自我反省了一下。

而另外一邊,常柏面對此提問,怯怯不安的搖搖頭,“屬下……屬下覺得老大眼光還挺好的,起碼不是長得挺好看的,沒長殘了。有些人小時候好看,一長大,身子骨長開了,可醜了。”

“那也對。”賈赦嘆口氣,“我記住了,不會随便挂嘴邊的。但是先看看這回吧。看看那林老太太還有林海。我覺得寡母帶兒這點不好……”

喪偶式育兒也挺不好。

最後一句賈赦在心理默默補全。像他和賈政的成長過程中,也是有爹相當于沒爹,基本上賈史氏看着長大的。他賈赦還好,起碼在老爺子膝下養過,不算長與婦人之手。

可偏偏先前,他賈赦自己勘不破母愛這個詞。

現如今細細想起來,賈史氏除了對他賈赦不友好,起碼也算一個合格的軍屬,合格的當家主母。

當然,賈史氏習慣了強勢,說一不二,自然而然的養得賈政有些不暗世事,像是個木頭人。因為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在某些方面,賈政跟林海還挺相似的。可林海起碼還是個學霸,是一家之主,沒了娘後,就學會了成長。可賈政依舊是媽寶男。

所幸,他賈赦在現代算活過一輩子了,沒有那般的戾氣,否則一重生紛紛鐘先掐死賈政,甚至弑母。只有跳出賈家這個一畝三分地,有些事情,還偶爾能夠理智的換位思考。

搖搖頭,賈赦把話緩緩補全:“太過嬌寵了。尤其是獨苗,一家之主的,更應該經歷些風吹雨打。對吧,賈珍。”

“他是狗尾巴草兒,像我這樣的才叫獨苗苗。”賈珍憤憤強調了一下地位的區別,“我爹還活着,而我是家主。這叫什麽,知道嗎?萬裏挑一。”

“我才能夠用嬌寵,像他完全不成,得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必須得有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可是她娘呢,處處卻呵護他,讓他得不到成長。也真真是頭發長見識短。”賈珍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須,連連嘆口氣:“就這樣子了,還不培養些族人兄弟,過分儀仗忠仆,反而更拖累了林海。奴才終究是奴才,哪怕放良了,圈子交際就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

賈赦聞言點點頭,目光帶着鼓勵看向賈珍。他發現賈珍有時候腦子也真挺清醒的。沒白瞎了原著裏那大半章有關收租的描寫。

賈珍見狀,昂首挺胸,越說越來勁,“你看看我,雖然爹入道了,但是叔祖父還時常提點着我,帶着我上早朝,赴宴會。這就是家族的好處,有個老一輩領着的好處啊。我這一出來,叔,你也經常跟我說,哪裏不對不能這樣做啊。人又不是誰都天生就會的,都得有個師父帶着。”

說着,賈珍還沖賈赦笑得賊燦爛,“叔,幫我也扇扇。我手裏要拿冰塊。”

“好。”賈赦只感覺心理那個熨帖喲,把蒲扇呼呼扇着。

剎那間一陣涼風來襲。

屋內的其他人默默對視了一眼,莫名覺得賈赦有些傻愣愣的,像極了吃到骨頭的小奶狗。而賈珍眯着眼惬意享受的,跟偷、腥成功的野貓差不多。

這叔侄兩……

【大赦赦,你沒發現周圍人看你臉色怪怪的?】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賈赦依舊揮扇,看着舒服的小腳丫子都晃蕩起來的賈珍,眼角飛快閃過一絲的狡黠,道【只要他能懂事明事理,別說被套路拍馬屁了,就是讓我真給他扇風一個夏天,又如何?!你懂不懂養崽子的心啊!現在扇扇風,能保我晚年享福,那就是賺的,懂嗎?】

【這可是賈家的族長,全村的希望!我還等着他成器,帶我吃香喝辣的!造釁開端實在寧,這話你好好琢磨琢磨!我把這根源擺正了,到時候賈寶玉啊十二金釵的不說,我家琏兒起碼不會被不懂法的給坑了吧?】

普法系統默默展出一張笑臉。

與此同時,賈珍繼續美滋滋開口,昂頭晃腦說來,“可就現如今的消息來知呢,林家貌似還跟族親是鬧掰的狀态。所以,哪怕林老夫人有些機智,可靠着這些後宅手段,日後若是沒有叔祖父這個岳父引領,林海是很難在男人的官場活下來的。雖然他拜了個師父是大儒,但大儒自家也是有子弟的,資源不可能給太多外姓人。除非是半子女婿,可他又不是。但叔祖父呢卻又是武官,想要在文人中間打關系,原來是可以靠我爹的,但我爹出家了。接下來呢,能夠靠的也就是赦叔你的岳父以及大舅子了。”

頓了頓,賈珍掃了一圈,瞧着兩面色嚴肅的神醫伯伯和秦三叔,止住了在撒嬌要杯茶的心理,自己默默伸手去夠了夠茶壺,非但給自己倒杯茶潤潤嗓子,還給三人都道了一杯。瞧着面色緩和下來的神醫伯伯,賈珍噘了噘嘴,哼哼:“其實有些道理我都懂的,但就是不想動彈,懶得幹懶得腦袋轉轉彎,反正我都是獨苗苗。知道我的,誰也不敢動手将我怎麽樣。”

“你個二百五啊。”賈赦都顧不得欣喜賈珍倒茶茶,直接擡手捂住人的嘴,看了眼面色驟然黑成鍋底的孫忘憂,“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冷靜,真的,神醫哥哥,靜靜。您想想,我們都是老一輩跟前長大的,他們能夠混出樣來,我爹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也是有他們的智慧在的。哪怕大孫子是老頭的掌心寶,但也沒有一個家主會把繼承人給養歪了。珍……”

我也編不下去了,這賈珍比六月的天還難以捉摸。

剛覺得人懂事些了,下一瞬有變個臉,熊破天。

“神醫伯伯,對不起,不要氣好不好。我把你們當長輩,才這麽坦誠說話的,真得,平時在外頭我可端莊穩重了。”賈珍單腳一蹦一蹦靠近孫忘憂,一臉真摯,垂頭道歉,看着乖巧無比:“我錯了。不信你問問我叔,還有問問常柏,我在京城人緣可好了,尤其在皇上面前,表現得乖了。”

孫忘憂定定的看了眼賈珍,瞧着人那純粹漆黑無比的眸子,面無表情的開口:“看得出來,你傷好了,別單腳蹦跶了。這個世上不是你弱你有理的。”

“可我叔說了,弱得又漂亮的,就有理。”賈珍拉着孫忘憂的袖子,調子拉得長長的,熟能生巧撒嬌,“神醫伯伯。”

在人後頭,賈赦揚起蒲扇,想揮下去揍人一頓。

這好得不學壞的全甩鍋給他?!

什麽獨苗苗,盛世白蓮花!

秦楚涵站直了神來,擡手拍拍賈赦的肩膀,強行把話題拉回來,“時間緊迫,我們說重點,好嗎?”

常柏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的身影,拍胸後怕着。得虧賈家武轉文啊,否則就這一言不合就發散思維的,恐怕都無法召開戰前會議了。

“重點難道不是我賈家的下一代教育問題?”賈赦說着,還是控制不住,拿着蒲扇拍了一下賈珍的後背,以做警告。

賈珍鼓了鼓腮幫子,委屈連連:“我覺得我比那林海能耐多了。不就是人比我考了縣試,院試而已,我還金銮殿直接“殿試”過呢。滿朝文武看着我一個,都沒發憷。”

“你這不是廢話,就問你哪一次發憷過?大佬,你膽小過嗎?還金銮殿,你禦花園挖牡丹掰斷蘭花的,怎麽不說?每次宮宴,我不得盯緊你?你叔我當宅男,社交恐懼症都是被你逼出來的。妥妥的。”

“什麽叫宅男,社交恐懼症?”賈珍毫不猶豫抓住了重點。

“就是不想出門,不想跟人寒暄客套,害怕旁人拉着我,“快,賈赦趕緊的,你大侄子掉河裏了!”賈赦說着回想當年,又氣得擡手拍賈珍後背,“賈赦,快,你大侄子跟晉王世子打起來了,賈赦快……”

捂了捂胸口,賈赦擡手指賈政腦袋,“你唯一一次沒坑我,就是在你嬸嬸面前表現“良好”,襯得你叔我特別溫柔有擔當。”

泰安帝經常舉辦宴會,但宮宴的标準,都是家族嫡長子嗣才能參與。他越長大越不想參加,除卻厭煩被人問候爹,就是被隔壁這熊孩子害得,驚心動魄。可偏生賈珍小孩子緣挺好的,又是個活潑開朗的主,很喜歡交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著的關系。

一想,就想把原著第五十三回 給吃掉!就連【北府水王爺還送了字聯、荷包來了】這一句話,也被說是絕非閑筆。

“可我學會了浮水學會了打架……”賈珍聲音弱了幾分,恹恹開口:“叔,我們都長大了,也該說正經事了。在一言不和,其實你黑歷史也挺多的,比如串通穆叔叔打架讓叔祖父擔心害怕啊……”

秦楚涵微微側了側身子,靜靜的看着打起來的叔侄兩。

孫忘憂揉頭。

等兩人氣喘籲籲打累了,癱坐在椅子上,咕嚕嚕喝茶,孫忘憂才開口,問了一句:“就你們這武力,是怎麽橫行京城的?”

“我叔就喊我爹是榮國公,然後我就哭,說他們欺負小孩子。”賈珍昂頭:“遇到最最硬茬子的,就哭,來人啊,有人欺負珍珍,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嘤嘤嘤嘤嘤……”

說着,賈珍還抹抹淚,一臉哀怨着哽咽:“我又沒撒謊,我就是叫賈珍嘛。人家先入為主理解為女孩子,不怪我。”

瞧着得意洋洋的賈珍,孫忘憂掃了眼賈赦。

賈赦把腦袋搖晃成了撥浪鼓,“沒有的。我們老一輩很注重培養團結精神,真打起來,都是我們四王八公子弟,甚至武勳子弟一起出場群毆文官子弟。普通時候,打不起來的。最多罵幾句。畢竟真打起來,禦史立馬就上奏了,不用第二天,就該輪到我們被打了。”

“他是屬于自己找抽的。”指指賈珍,賈赦特嚴肅的強調道。

秦楚涵瞧着越說越來勁的賈家一行人,感覺自己完全可以篤定孫忘憂沒撒謊,真真是賈家人。

瞧這一脈相承的歪話題能力。

“我們能夠說回重點嗎?侍衛們還等着最後的決定呢。否則一出門,謠言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秦楚涵忍不住拍了拍案,鄭重無比:“是你們賈家的事,能不能上點心。”

你們在這樣子下去,沒準我都有想認祖歸宗之心了。

怕自己也被影響了。

太魔性了。

也好想好想知曉就這麽兩個坑貨到底是怎麽活下來橫行京城的。

常柏滿懷崇拜的看向秦楚涵—賈家這年輕一輩的希望之星啊!瞧瞧,多麽會抓重點啊!完全沒有拖延症,多像他們老大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