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普法系統對此也無法回答, 沉默以對。

而賈赦一行, 除個歡呼的賈珍外, 其他人對着守衛的三連擊—點頭,洪亮的嗓門, 與有榮焉的表情,不受控制的齊聲喃喃—“四胞胎。”

這得全大周都罕見了!作為一支專業的“産婦”調查小分隊,其他人家不說,但是多子多福好生養的家庭, 他們還是走訪收集資料比較多的。那麽多的家庭中, 也僅僅碰到過一戶人家媳婦生了三個。那可都是整個縣都鼎鼎有名了,而後也因為種種因素,諸如嬰兒身子骨弱照料不周生病啊等等的, 只活了一個,哪怕精心養着,也有些瘦弱。

嗯……

在聯想就連出家的賈敬都回府去了,侍衛們瞧着歡呼着“可以湊七仙女”的賈珍,面色就有些凝重了。

賈赦擡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控制住所有的胡思亂想,就一個指令—快馬加鞭趕回家!

孫忘憂坐上馬車, 目光定定的看着葉素問, “是不是你搞得鬼?”

“孫忘憂, 你當我是送子觀音不成?”葉素問驚駭上下打量了眼人, 不可置信:“四胞胎?說真話, 我也沒見過。”

“那你之前不還是說一舉得男?”孫忘憂面色冰冷無比翻舊口供。

“孫忘憂, 你是不是跟賈家人呆多了腦子進水了?”葉素問冷聲,“是,我是有消息不假,那也頂多賣個藥。男歡女愛生子懷孕,雖女子有病不孕不育也有,但這世上,妻子嫁過來三年沒懷上,丈夫不就立馬納妾了。當妻子的不肯,還會被人嘴碎不賢惠?所以那些求子的,大多不就是男人的問題。男人的問題在于津液。”

孫忘憂面色沉沉。

葉素問繼續道:“這些個道理賈赦不也是挂嘴邊的?你身為大夫,更應該清楚才對。我是因為手劄,從一線牽這蠱蟲裏得了些靈感。但你也別給我扣這麽頂帽子。就賈珍那媳婦,不是說有禦醫請什麽平安脈的,還配了個醫女時刻照顧着。這麽些人都言之鑿鑿的雙胞胎,一落地翻倍,你覺得是檢查有誤?還是有鬼?”

說着,看着孫忘憂依舊板着臉,還愈發面色陰沉漆黑的,葉素問眸光閃了閃,語調和緩了幾分,“當然他們醫術不佳也有可能。這産婦懷孕生産,是男是女,生幾個,不到最後一刻呱呱落地,誰也不敢拍胸脯保證。”

“…………謝謝。”孫忘憂眉頭擰着,告誡自己一碼歸一碼後,道個謝,目光轉向了窗外。不用掀翻簾子,随着馬車飛快的行駛,也有些風聲伴随着議論聲飄了進來。

排起的長隊漸漸遠去,但是不受控制有些話語卻依舊在耳畔回旋飄蕩,就像鈎子一樣,勾着人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動加快了起來。

“這可真白粥啊,真香,還有這白面饅頭!賈家為了個丫頭片子,可真夠下血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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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得人小小姐的好處了,說句好話不會?再說了,這是四胞胎,京城頭一例!金貴得很!你以為是你家那賠錢貨?”

“那也太金貴了,據說賈家還在道觀寺廟都去求了不少平安符,撒了不少錢呢!要是男孩子,那就好了。聽說啊,相比其他四王八公的将軍家庭,就賈家子嗣最少呢。要都是男丁,日後跟戰神賈将軍那樣,多神氣啊。咱老百姓不更有安生日子過了。”

“賈将軍那是榮國府,今日這小小姐可是寧國府。”

“榮寧一賈啊,可聽說了沒,郡主娘娘難産的時候,就連賈将軍都從營地裏回來了。榮寧兩家的少爺們在外頭立功了,忙碌着。所以老爺子們可急了,連王妃都好些來寧府幫忙。”

“…………”

“你爹娘很愛你很疼你,你家人也一樣。為了救你,為了一絲的希冀,求遍了漫天神佛,你祖父寧國公,還有榮國公,他們自己陪着老臉,從親朋舊友手裏淘換了不少的珍貴名藥,寧公拄着拐杖親自三跪九叩懇求神佛開恩。”

“為了你,兩老都信佛,怕真因為自己殺生太多報應到了子嗣身上。”

話語漸漸的重疊在了一起,孫忘憂眼眸閉了閉,浮現着自己猛然知曉身世後,師父語重心長的寬慰勸解。

他本不信的,挑釁般的進京,看見了長明燈,看見了自己親娘內疚懊悔—懷着孕還打架,因賈珍受傷又陷入傷痛之中,沒有半點肆意傲然的俠女風範;看着親爹那麽魁梧的壯漢,唉聲嘆氣,沒有任何話本傳奇的威風五虎将之名。

還有那個弟弟。

孫忘憂想着,捂了捂自己的心髒。他能夠活着,也的的确确是因為家人親人們的愛,支撐着他。

葉素問本嘴角随着一聲謝謝彎了彎,但轉眸又瞧着孫忘憂西子捧心般的動作,眉頭擰了擰,他最最不耐看見孫忘憂這番的動作,眸子一沉,擡手一揮診脈的絲線朝孫忘憂的胳膊一卷。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的,看着随車伺候的藥童,還有個負責記錄的書吏都心驚了一下。

葉素問帶着眼刀子橫掃了一眼,看向緩緩回過神來的孫忘憂,鄙夷着開口:“你擔心什麽?有鬼沒鬼,你一上手把脈,難道會辨認不出這是不是真四胞胎?”

“連這點機警都沒有?”說着還叩了一下絲線,葉素問明晃晃的威脅道:“小心我偷襲了賈珍的脈搏。”

“…………”孫忘憂擡手解下胳膊肘上的絲線,毫不猶豫着開口:“他個狗尾巴草兒,你偷襲就偷襲,他進京也定然有禦醫相看。反正第一個診脈的是我。我現在關注的重點是四胞胎。”

說着,孫忘憂長籲一口氣:“賈珍娶妻才幾歲啊?這權貴人家養得好,初、液來得早有可能。但這效率也太神奇了。尤其是第一個診脈相看的不是我。”

聽到最後一句話,葉素問面色陰沉了下來。相比孫忘憂還能見到四胞胎,他沒準連見都見不到這神奇的例子。現如今嬰兒活着也不容易,尤其像這種多胎的,更是小心呵護的,哪怕是權貴家,諸如帝王,也早殇過一對雙生的。

多好的研究例子啊!

手指曲起在輪椅上敲了又敲,葉素問斜睨了眼書吏,“我要跟他一樣進賈家研究。”

“葉素問,不是研究,你能不能有點從醫的基本良心?”孫忘憂聽到這話,面色帶着愠怒。

“有區別嗎?你不也是想要看神奇的四胞胎如何?不想要他們都活着?”葉素問眉頭一挑,“在這方面,我比你有經驗有把握。再說了,朝廷人不是皇帝說了算?我有足夠的利益讓皇帝許諾,你能奈我何?”

“你大白天的做什麽白日夢?”

“那就看看我是階下囚還是座上賓。”葉素問老神在在說着,“聽,皇帝的人馬來了。”

“你別吹牛上天了。”孫忘憂說着,視線看向車隊最前頭,就見來的還是老熟人—先行回京的向副統領。

一段時間沒見,向副統領瞧着更憔悴了些。

向副統領看見賈赦,眼淚都控制不住要往下掉了。他自打一年前領了個任務後,直接跨專業跨到劈叉了。非但學了破案審訊律法演戲口技等等不說,現在還能包相看奶娘,安排施藥,求神拜佛兼賣瘦身丸。

因為皇上說,一事不煩二主。

“赦少,皇上有令,諸位且随我入大理寺,交割些事情。且現如今兩府都在忙碌着孕婦。還沒有時間給你們打掃住宿之地。”向副統領開門見山道:“敬道長說了,你們哪裏涼快哪裏呆着去,等小姐們滿月了在入內,要不然過了病氣傻氣土氣的都不好。”

所有人:“…………”

“我爹呢?”賈赦抓住話語的重點。

向副統領撓撓頭:“榮公……諸位随我來。”

見狀,賈赦眼眸眯了眯,心瞬間就被提溜到了嗓子眼。瞧着這含含糊糊的說法,哪怕得知自己當爹的賈珍也瞬間冷靜了下來,鹌鹑一樣的跟在賈赦身後,不敢說多一句。

一行人原本就憂愁,現如今愈發擔憂了起來。整個隊伍裏剎那間帶着肅殺之感。

小翠緊緊捏了捏拳頭。因為回京的行程又急,還有一個陰陽怪氣的神醫在,她都不敢動手送藥,就怕被葉素問知曉了。現如今這樣的寶貝若是被皇帝知曉了,那……那可怎麽辦?

還有那什麽的盤龍,她……她能知道的都說了,不會連累到老爺吧?

越想,額頭的汗珠就不斷的外冒。

二丫擡手拍拍小翠的手,以作安慰,但自己也是有些惶恐不安,愈發小心翼翼。

兩人在隊伍裏顯得格外的瑟縮,賈赦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看着眼前這巍峨雄壯,又帶着些肅殺的大理寺府衙,問道:“這兩丫頭也要進去?”

“進。”向副統領壓低了聲音,“榮公現如今還沒有心情處理二小姐的事情。他們最好男裝,也不要回城,在城外住着。”

“為什麽?我爹不可能這麽渣吧?”賈赦驚駭得瞪圓了眼睛。

“是我表述不清楚,榮公自然是憐惜疼愛二小姐的,只是有些輿論的之情,怕二小姐被卷入流言緋聞之中。”

“京城出了什麽事?”賈赦拉了拉向副統領,深情款款:“向大哥,我們好歹同甘共苦過啊。”

向副統領把袖子使勁回扯回來,一臉冷漠:“苦得我都老了。放心,你們進去就知道了,真得。”

“真得?”

“想想郡主之封,好事。”

賈赦聽到這話,勉強算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左右望了一眼,帶着加油鼓勵的眼神,而後一馬當先率先入了大理寺。只不過随着向副統領的引領,朝這府牢……

賈赦看着府牢內打開的密牢,聽着人介紹“關押重犯,審密案”的介紹,吓得腿肚子都打顫抖了一下。

【普法,我是不是真上上輩子白活了?竟然都不知曉大理寺內還有這麽一個牢房。】

【這不是很正常的?都有國家機密,不能被普通的大衆知曉。】

【……】

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賈赦揪着腦袋左右亂轉,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賈珍,壓低了聲音:“不要命了?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懂不懂?你是太平安樂爵爺。”

“可反正都要死了,為什麽不看個痛快啊?”

賈赦:“…………”

賈赦無言以對,也跟着腦袋左右轉悠了起來。

“你們腦袋轉的速度能不能不要那麽一致?跟培訓做賊一樣。”葉素問在身後,冷冷的開口提醒,“小心面前有人要打你們了。”

“你能不能憋着別說話?這地看見沒?就是用來關你的。”賈赦扭頭,憤憤開口:“別以為沒人治得了你!”

“你……”

秦楚涵拉了拉賈赦的袖子,壓低了聲音,緊張兮兮中還帶着些困惑,“我覺得葉素問有一句說得對,你爹……”

舌尖轉了右轉,秦楚涵看着不遠處那銳利得恍若鷹隼的眸子,發現自己還是挺難為情的,喊不出爹來,頗為遺憾着開口:“你爹在看你。”

—就體型外貌來說,賈将軍才符合他對爹的設想。

“你爹在牢房裏看着你。”秦楚涵想了想,又鄭重提醒了一句。

賈赦嚯得一下轉頭,擡眸看了眼秦楚涵,看着人小心翼翼擡手指指。緩緩的轉了轉視線,賈赦定睛看過去,不由得眨眨眼,再眨眨眼,一個箭步沖了上前,就見鐵栅欄的牢房內那個端坐打坐的,還真是他親爹。

雖然牢房內清清爽爽,桌椅板凳都不缺,但是他親爹在牢房內就很奇怪了。

“爹?”賈赦一手抓着欄杆,一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疼得倒抽了口冷氣。

賈政也疾步上前,不可置信,“爹?”

“叔祖父,您在體驗生活?還是打算關赦叔他們啊?”賈珍緊張兮兮的開口問道:“先看看舒不舒服?”

看着三人齊刷刷抓着欄杆,挨個排序,跟嗷嗷待哺求喂食的幼崽一般,賈代善揉揉頭,心頭湧上了萬般滋味,拒絕回想自己因為抗命被皇帝扔牢房大半月了,反正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的。他其實也挺難以置信一件事,不由得沉聲開口問道:“對啊,我冷靜冷靜,否則想不明白你們怎麽就那麽牛呢?離家出走……”

“是游學,謝謝。”賈赦頗為驚詫着看着賈代善。萬萬沒想到他親爹還有牢房play的癖好。

賈代善斜睨了眼賈赦,迎着人認真中還帶着些得意的眸子,感覺自己似乎被萬箭穿心。

生氣吧,但又幹了點正經事,且兄弟關系一日千裏,還不錯。

不氣吧,又怎麽可能?假冒名義坑爹,一擲千金的坑爹;頭一榔頭西一棒槌,辦事不收尾的,更坑爹。

“你們這些嘈心玩意……”賈代善揉揉頭,目光幹脆略過衆人,看了眼輪椅上的葉素問,帶着些質問開口:“葉素問,聽說你挺能耐的?讓這些孽障都是铩羽而歸?”

“哇。”賈珍壓低了聲音,眉飛色舞,“叔祖父幫我們報仇仇。”

賈赦和賈政斜睨了眼賈珍,而後兄弟兩互相對視了一眼,這一刻他們空前的團結了起來。

他爹這絕對不是報仇,沒準還是借着人來打擊他們兩。

“那是自然。”葉素問瞧着賈代善那姿态,完完全全一個眼神,就帶出厮殺淩厲來,瞧着人心中膽怯生寒。

可偏生他就不信這個邪!

葉素問擡手抓了抓輪椅扶手,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般,不慌不忙,甚至嘴角還挂着微笑,不急不緩的回道:“有實力任性,總比某些靠着出生的人好,榮國公覺得草民說得可對?”

“挺對,”賈代善橫掃了人一眼,嘴角彎了彎,學着葉素問的強調,不急不緩,字正腔圓的開口:“但偏偏一山還有一山高。比如我,出生和實力都有。甚至還挺有運氣的。”

“所以?”

“這牢房是為你準備的。”

“榮公,那可惜了。”葉素問輕笑了一聲,帶着傲然開口:“我雖然沒您那般一手遮天,卻也是有些家底呢。比如說琴姬門、盤竈頭、水疍戶、皂卒門、斂死人,皇帝總有興趣的,不是嗎?”

“年輕人吶,沉住氣啊,尤其臉皮得厚啊。”賈代善語重心長,“看看,離家出走都能咬定游學。”

賈赦:“…………”

果真還是塑料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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