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站在黎風蘭身前的那幾名律法堂弟子,瞬間像見了鬼似的四散開來。

不遠處修真界各方仙尊,臉色也變得很是難看。

“您何出此言?”一直不曾說話的寧青默突然開口,他的語氣有些危險。

陵不厭像是才看出大家誤會了什麽似的淺笑了一下,他搖頭解釋:“諸位莫要多想。”

男人轉身走到了黎風蘭對面,忽然停下腳步伸手向虛空中探去。

黎風蘭不知道陵不厭想要做什麽,他本能地向後退。

“別怕。” 陵不厭低聲說,他的聲音非常溫柔,溫柔到了有些蠱惑人心的地步。

黎風蘭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陵不厭的手已經收了回來。

這個時候黎風蘭才看到,陵不厭的手中竟拿着一張被剪成人型的的符紙。

這是什麽東西?他下意識皺眉。

而站在遠處的寧青默已經念出了符紙的名字:“明心玄女符?”

陵不厭把手中的符紙扔了出去,那張紙瞬間于空中幻化成了少女模樣,赫然就是一直跟在程渡安身邊的紅衣仙婢!

明心宗人擅長傀儡術,貼符紙耍陰招對他們來說很是尋常。

眼前的玄女,是明心宗的頂級傀儡。

……但就連黎風蘭自己,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時候到他身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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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那天在白玉蓮花臺上的時候?

思來想去不是沒有可能。

以程渡安的修為與小肚雞腸,神不知鬼不覺的在自己身上貼張符紙并不難。

一想到要不是陵不厭發現它,自己身上竟一直帶着張符紙,黎風蘭就不由背後發寒……當了一世仙尊的他,可不喜歡任人擺布的感覺。

這時掌管律法堂的仙尊孟臨洲也開口了:“黎風蘭在臺上掃了明心宗的面子,程渡安可能在那時設法貼出符紙,打算伺機喚醒傀儡進行報複。沒想到還沒動手,他自己反倒出了事。”

程渡安的靈力是偷黎扶月的,符紙上也就因此帶有他的氣息,被乘黃認錯自然不奇怪。

聽到孟仙尊的話再看一眼這傀儡,周圍律法堂弟子紛紛長舒一口氣。蔣意昶稍稍停頓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顯然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沒有靈力支撐,幾秒鐘之後空中那位仙婢就化作一縷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狀黎風蘭也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暗暗在心中記下了這件事。

——他隐約覺得這張符紙出現的有些蹊跷,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深思的時候。

自己能安然躲過這一劫,還是要謝陵不厭。

要不是他忽然出關,自己今天十有八九就要栽在這裏。

想到這黎風蘭不由看了一眼陵不厭。

能收原主這個曾經的天靈根修士為徒,陵不厭當然不弱。甚至《天眠道生》裏寫過,連身為主角的林朝塵,後期遇到問題的時候都曾請教過他。

陵不厭的厲害,與其他人都不同。

用四個字形容他,那就是“博古通今”。

陵不厭天資非凡,讀書時五行并下、過目不忘。相傳他已将天眠宮藏經閣裏成千上萬年積攢下的典籍,全部記到了腦子裏。

不僅如此,他還懂得早已失傳的上古符文,遍閱古書殘卷,根據其上記載去各大仙山福地,拿到了無數天道至寶。

有修士們說,陵不厭不但博古通今,甚至知曉三界。

這說法也不算誇張,比如剛才陵不厭就直接擊中乘黃的命穴,令它昏睡了過去。

而乘黃的命穴所在,就連黎風蘭當年也是與它鏖戰三日才摸清的……

陵不厭出現在小說将要結尾時,他戲份極少,人氣卻半點也不低。

但不知是因為作者着急完結,還是其它什麽原因,陵不厭的“下線”着實有些匆忙。

小說裏寫道:陵不厭的師弟莫憎羽突然叛教,接着這兩個曾經的同門,在宗門某個禁地大戰三日,最後竟同歸于盡。

這段劇情只有短短幾百字的記錄,非常不起眼。

它能被寫到書中,主要是因為這二人打碎了禁地的結界,放出了一群兇獸,給主角林朝塵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而黎風蘭之所以能夠記住它,是因為陵不厭與莫憎羽的師兄弟關系。

當時看到這一段的時候,黎風蘭只想吐槽:同樣是和師弟打架,陵不厭這個同歸于盡的結局,明顯要比自己被晦氣師弟砍死,還給他送經驗來的強。

但現在親身見過陵不厭和莫憎羽……黎風蘭卻覺得,書中的記載絕對省略和隐藏了很多。

至少陵不厭不是一個單純會因師弟叛教,就去與他打個你死我活的人。

……

在黎風蘭仔細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剛才被陵不厭砸了命穴暈過去的乘黃終于開始動彈。

它那白色的爪子在空中蹬了兩下,鼻腔中發出了可憐又委屈的幾聲“嗚嗚。”

乘□□藍色的眸子慢慢睜開,一直盯着它的律法堂弟子尖叫了起來。

“乘黃醒了!”

“陵仙君,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好歹是只上古兇獸,乘黃的恢複能力驚人。

上一刻才睜開眼睛,下一刻乘黃便站了起來。

陵不厭下手太快,乘黃并不知道是誰打暈自己的。

但是正耍威風時被人砸暈,顯然是只獸就不能忍!

起身之後它對着山崖那一邊長吟一聲,原本冰藍色的眼眸也出現了一道道紅痕,背後再次生出長角。

曾經與乘黃交過手的黎風蘭知道,它發怒了。

從背後的長角開始,乘黃整個身體都燃起了藍色的異火。接着不等人們提劍,這只已經被關了千年的兇獸,終于釋放自己的本性,朝着蔣意昶所在的方向而去。

上古兇獸天生就有人類修士大乘期的修為,乘黃雖還未成年,但它的血脈裏依舊奔湧着不屈的戰意。

又是一聲長吟,不遠處的山巅有巨石滾落。

見此情景山崖邊的所有修士,全部提劍準備合力對抗乘黃這一擊。

天生兇獸的血脈壓制,要比修士的威壓厲害得多。

除了黎風蘭以外,這裏的每個人都不好受。

站在後面的律法堂弟子,甚至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僅僅是在一瞬之間,山崖上忽然金光大盛。

只見兇獸乘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騰空而起,但在下一秒就有一張符文編織而成的巨網從虛空中出現,将這只兇獸網了進去,令它動彈不得。

乘黃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忽然停止掙紮,蜷縮在了這張巨網中,甚至嘴裏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它感受到了,這張巨網上都是主人的氣息。

與此同時黎風蘭則不由輕嘆一口氣,将視線落到了別處。

“這是……”蔣意昶不由睜大雙目,朝那張巨網走去。

“是定言咒,”陵不厭回答了他的問題,“它當年的主人施咒,令乘黃永遠不得傷害人類。”說完男人還輕輕地笑了一下。

但此時除了陵不厭本人外,這裏沒有一個人能笑的出來。

“定言咒”這三個字,好似一顆驚雷落入人群之中。

永遠,不得傷害人類?

可修真界中人不都說,乘黃是黎扶月收來為禍世間的嗎?

甚至這就是黎扶月身上的四大罪名之一。

律法堂的年輕弟子,全都懵了。

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樂音——寧青默的氣息亂了,他懷中琵琶的琴弦,竟也随之崩斷一根。

轉修無情道一千餘年,寧青默的心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亂過。

他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

修真界的人都說,黎風蘭與兇獸乘黃結下靈獸契後,三界将不得安寧。

于是結契的異象剛一出現,黎風蘭再次成為修真界的衆矢之的。

而那時黎風蘭也因為收服乘黃耗費元氣、身受重傷。

和天眠宮的其它修士不同,黎風蘭并沒有一築基就外出歷練。他一直被師尊留在身邊,直到結嬰才離開宗門。

黎扶月結嬰後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寧青默。

在後面的歲月裏,他們曾并肩闖蕩天下,渡過一個個驚心動魄的難關……

黎扶月一直以為,寧青默是自己的知己摯友。

因此在師尊飛升自己被全修真界讨伐,陷入孤立無援境地的時候,黎扶月第一個想起了寧青默。

畢竟寧青默曾對自己說,會永遠站在他這一邊。

那一天,凡間的秋安城下着大雪。

一身藍色錦袍的寧青默坐在城中的居所內,一邊飲茶一邊聽宗門裏的人講述修真界最近發生的事。

在一個時辰的談話中,“黎扶月”這三個字被反複提起。

“……上古兇獸突然出世,修真界本要合力圍剿。誰知道被黎扶月搶了先,他不但沒有殺兇獸,甚至還與那兇獸簽訂靈契!”

“合力圍剿?”寧青默忽然放下手中的茶盞,笑着将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

“呃……這,兇獸還未成年,各派聯手,一定能殺了它。”對面修士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

畢竟在此之前,修真界只有一人曾殺死過上古兇獸。

寧青默冷冷笑了一下,他怎會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麽想的?

這些人本來就知道,憑借自己的力量殺不死那只兇獸。聽說黎扶月去了,他們就趕忙退回去,等着看黎扶月與兇獸兩敗俱傷。

哪想到黎扶月居然打敗了兇獸,且不但沒殺它,還與它簽訂了靈獸契。

這一下,整個修真界都亂了套。

一個走火入魔的有過前科的大乘期修士,配上一只上古兇獸,這實在是危險至極!

“仙尊大人,”坐在寧青默身邊的人突然起身行禮,“若您能找到那魔頭,與三界都是一件大好事。屆時回到宗門——”

“好了,”寧青默忽然起身打打斷了他的話,“修真界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還是快些回宗門吧。”

“……是。”一行人互相對視,接着終于起身告辭。

在離開居所的時候,領頭那人忽然靠近寧青默,并低聲說道:“仙尊大人,還請三思啊。”

玄輕門內部鬥争激烈,寧青默已經被邊緣化許久。

黎扶月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并非他想的那樣淡泊名利……

玄輕門的人走後,寧青默在居所的小亭裏一邊賞雪一邊溫酒。

不知過了多久,居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男人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撐起紙傘向門邊走去。

随着“吱呀”一聲,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外。

寧青默看到,黎扶月的鼻尖微微泛紅,長發盡數披散在腦後。他身上的傷還沒養好,白衣之上還印着淡淡的血痕。

黎扶月的懷裏抱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看到寧青默,剛才還一臉溫順的小家夥,忽然朝他呲起了牙。

寧青默愣了一下,接着便一把将門外的人拉了進來。

他伸出手去撫掉黎扶月肩上的雪花,笑着朝他問:“小道士,你怎麽忽然跑到我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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