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在天眠宮幾位仙尊中, 孟臨洲是非常特殊的一個。
剛進天眠宮,還未築基的時候,大半個修真界就聽說了他這個“黎扶月的徒弟”。
而後孟臨洲對修真界事務并不感興趣, 當了持律仙尊後,活動範圍更是僅限于宗門內部。因此修真界人對他的了解,依舊停在當年。
孟臨洲畢竟是在別人家的地盤,在他朝程從柳出手的同時,明心宗裏又出來了十幾名修士,顯然是要一起對付他。
天眠宮與明心宗關系本就差, 更別說孟臨洲現在打到了人家家門口。
“呵, 孟仙尊沒學來你師尊的修為,倒是學會了他為禍世間的那一套?你以為出了天眠宮,其他人會認你這個所謂的‘仙尊’嗎?”說話的人身着紅色道袍, 語氣很是狂妄。
聞言, 站在另外一邊的男人也不屑地笑了一下說:“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兒!”
明心宗仗着人多,自以為贏定了, 居然當面罵起了孟臨洲。
而好巧不巧的是,他們罵的那些話, 正好是孟臨洲最不喜歡聽的……
孟臨洲是天眠宮幾位仙尊裏最年輕的一個, 也是唯一一個渡劫期。可盡管如此,當年連黎扶月都不服的他,也一點不服另外幾位仙尊。
如今竟被這群人質疑實力, 孟臨洲心中的火氣,便愈發的大了。
明心宗修士只見,站在前方的那個黑衣人忽然笑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 只是輕輕地握緊了手中長劍。
只等下一刻, 一陣滔天劍意憑空而生,明心宗那扇墨玉堆砌的黑色巨門,就這樣被孟臨洲削掉了大半。與此同時,整個明心宗也随着這陣劍意一起,微微震顫了起來。
……
藏在明心宗深處的影殿,也随着孟臨洲那一劍微微晃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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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魂香已經起效。
伏案畫畫的程渡安,眼神越來越混沌——他的神魂愈發不穩,就連執筆的那只手,也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黎風蘭知道,取回道心的時間到了。
程渡安忽然丢下筆,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他看到身穿白色疊錦長衫的男人,也慢慢地站了起來。
“……扶月?”
此時程渡安的神志,已經不怎麽清醒了。他赤紅着雙目,向黎風蘭看去。
黎風蘭沉默着朝程渡安走來,停在了書案的另外一邊。
他已經沒有興趣,再陪這個偷走自己道心的人演下去了。
程渡安是一個心機頗深的人,看到黎風蘭的樣子,他眼神忽然清明一下,接着立刻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不對勁!
“你要做什麽,”正說着程渡安立刻起身,一把赤紅色短刀出現在他手中,“你……不是黎風蘭!”
而身着白色疊錦長衫的黎風蘭,動作則沒有絲毫停頓,他輕輕一閃身,就躲過了那把短刀的攻擊。
“你的修為……不是元嬰期大圓滿。”程渡安喃喃道。
在被抓到明心宗後,黎風蘭的修為與神魂便被暫時封印了起來,按理來說他是躲不過剛才那一招的。
聞言,黎風蘭冷笑道:“我不是黎風蘭,還能是誰?”
此時程渡安的嘴角邊又滲出了暗色鮮血,明心宗影殿的地面、牆壁上,随之出現詭異的紅色圖騰。這間影殿瞬間被紅光映亮,就像是傳說的修羅煉獄……
程渡安在影殿躲了千年,整日惴惴不安,他一直擔心自己暴露,會引來修真界的追殺。
這個血陣是他唯一會的陣法,陣已經布了千年,本來是為了對付修真界各方仙尊的。
可是眼下黎風蘭的身上,卻看不到絲毫懼意。
“沒用的。”剛剛躲過程渡安那一擊的黎風蘭,忽然朝他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可是此刻黎風蘭的笑,卻叫程渡安渾身上下頓生寒意。
紅衣人眼見黎風蘭不受陣法影響,便繼續嘗試用短刀向黎風蘭刺去。
程渡安的身法很快,且堪稱詭異,但是黎風蘭卻沒有半點驚慌。他稍稍側閃一下,便躲過了程渡安的攻擊,甚至還将那把匕首搶了過來。
“可能是時間太久了,”黎風蘭看着馬上運轉起來的血陣,忽然冷笑了一下說,“程仙君居然忘記,自己的修為究竟是哪裏來的……”
黎風蘭的話音剛一落下,血陣就運轉了起來。
随着紅光一起,程渡安的渾身血液,居然沸騰了起來!
“你……你……”一身紅衣的男人,真的像是厲鬼般,他七竅出血可是目光卻沒有離開黎風蘭,“你是……咳咳,扶月?”
血液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程渡安的嗓音無比沙啞,黎風蘭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神情,說出這句話的。
血陣,顧名思義,以血為陣。
換了道心後,程渡安的血,早已經染上了黎扶月的氣息。
所以他才是這陣法,真正的控制者。
黎風蘭本來以為,對付程渡安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對方居然在這裏設了血陣,看到陣法開始運行,黎風蘭也放下了手掌的短刀。
“你是,黎…黎扶月!你活着……你還活着……”
程渡安周身的血管,已經随着陣法一起破裂開來,此時他的痛苦并不亞于淩遲。
然而哪怕在此時,男人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
——他知道,黎扶月回來了。
原來自己擄來的,從來都不是天眠宮的普通弟子黎風蘭,而是黎扶月……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死于伏神陣了嗎?
狂喜,驚怖,種種情緒一起向程渡安襲來。
在散魂香與血陣合力攻擊之下,程渡安已經沒有辦法好好思考了。
“你……你不是,咳咳,魂飛魄散——”程渡安非常艱難地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黎風蘭沒有回答程渡安的問題,他只是将放在案上的那張紙拿了起來,看了一眼後忽然向程渡安說:“這張紙上畫的人,是我。”
我。
黎風蘭承認了自己就是黎扶月。
而熟悉他的程渡安知道,對方怕是認定自己必死無疑,這才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劇痛之下,程渡安反而清醒了。
“我就知道,你那麽厲害……你怎麽會死……”
聽到這裏,黎風蘭終于将視線轉到了程渡安的身上。
“我怎麽會死?”縱黎風蘭脾氣再好,聽到這句話,他也心生怒氣。
黎風蘭冷笑了一下,用那個短刀從程渡安的脖頸處劃過,“我已經死了,你親手将道心從我身體裏挖出來的,你不記得了嗎?”
“道心……”
黎風蘭的話,讓程渡安的記憶,瞬間轉回了那天。
他在雪域梅洲外的冰河中,找到了黎扶月的屍體。
劍修的那身白衣,被鮮血染紅大半,他緊閉着雙目就那樣安靜地躺在碎冰裏。
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程渡安緩緩跪在了黎扶月身邊,不知過了多久,他全身的溫度,都已經被冰河帶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就在天邊冰輪初升之時,他喚出了自己的本命靈劍。
——刺入了黎扶月的胸膛。
……
黎風蘭不願與程渡安多說與重生有關的話題,他忽然看着那副畫說:“我記得,千年前你似乎并不太擅長畫畫。”
程渡安好像非常珍視自己眼前的這張紙,哪怕此時男人滿臉鮮血,已經看不清楚神情。
但是黎風蘭卻覺得——程渡安看向這幅畫的神情,是溫柔的。
“這樣啊。”話音剛一落下,黎風蘭手中忽然生出一團火焰。
不過短短幾息時間,他手中的那張畫,就在程渡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化為了一團灰燼。
“該結束了,程渡安。”
就在這幅畫化為灰燼的同時,程渡安終于癱倒在地,一動不動。
黎風蘭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陵不厭那天,對方給自己說的一番話。
陵不厭說:若自己是黎扶月,當全世界都說自己要為禍世間的時候,那索性就真的為禍世間給他們看看吧。
當時他還不太理解陵不厭的意思,但是這一刻,黎風蘭忽然發現,肆意妄為也挺爽的。與修真界其他人的糊塗賬,自己或許算不清楚,但是與程渡安……卻不同。
暗紅色的影殿內,寒光一閃,黎風蘭伸手喚出靈劍,朝着程渡安刺去。
長劍刺穿皮肉,穿過程渡安的胸膛。滿身是血的男人睜大眼睛,看向了那個叫自己魂牽夢萦了上千年的人。
此時,黎風蘭與程渡安之間只有一點距離。
而就在氣息斷絕的那一秒,已經渾身是血,看不出人樣的程渡安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黎風蘭。
只一下,就在黎風蘭的臉上,留下了一個血紅色的手印。
程渡安這一下,讓黎風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到眼前的人用沙啞的嗓音說:“黎扶月,你擺脫不了我的……”
“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我……”
“什麽——”
說完那句話的下一刻,程渡安就斷了氣息。
但黎風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程渡安逃走了!他神魂離體,從影殿中逃了出去。
與天眠宮不同,明心宗并非劍修門派。黎風蘭上一世就見識過,明心宗有許多旁門左道之術。程渡安這一千多年,惶惶不可終日,保命的術法他早就準備好了!
完蛋了……
要是程渡安溜出去,将自己的身份說出來,那就真的要完蛋了。
不過現在黎風蘭并沒有功夫去追回程渡安的神魂。
影殿內的紅光,慢慢暗淡下來。黎風蘭那顆已經被偷走一千餘年的道心,離開了程渡安的身體,它在剎那間消失,融回了主人的身體裏去。
在這一刻,影殿內金光大盛。
黎風蘭趕緊趁着這個時候閉上了眼睛,他于原地打坐,嘗試着用最快速度,将道心融合回來。
這一次的感覺,與渡劫完全不同。
道心已然歸位,再加上黎風蘭那在談以塔裏凝了千年的神魂。此時他的修為與境界,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上一世的狀态靠攏。
正在打坐的黎風蘭,完全沒有功夫去顧及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
來自他體內的洶湧靈力,已經将整座影殿包裹了起來,且泛起刺目金光。
明心宗裏的所有人,都發現了這裏的異常。
然而礙于這無比強大的靈力,這裏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靠前來看影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最重要的是,明心宗那些能打的修士……居然全部被孟臨洲解決了。
那黑衣修士身上不知有什麽古怪,體內的靈力好像用都用不完。他不要命似的,一路殺進了明心宗裏。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程從柳,也被孟臨洲押在了劍下。
事實上在明心宗裏,影殿這個地方,本來是普通弟子無法觸及的禁地。
孟臨洲循着靈力波動,來到了影殿外。而守在這裏的人,也變成了明心宗的宗主。
看到這個身披紅色大氅的男人,孟臨洲壓了壓劍刃說:“宗主大人怎麽提前守在這裏?莫非程渡安偷我師尊道心的事情,你們整個明心宗都知道。”
“孟……孟仙尊,您怎麽來了?”明心宗宗主并沒有回答孟臨洲的問題,他努力裝作輕松的問道。
孟臨洲冷冷地笑了一下說:“我?我當然是替天眠宮來的。我師尊的道心丢了這麽多年,難道不應該讨個說法?”
孟臨洲平時不講半句廢話,他之所以和這兩個人聊起來,就是因為他能感覺到,此時黎風蘭應該在融合道心。
那道金光,是師尊神魂發出來的……
自己大可以在這裏殺了這兩個人,但要是出現靈力波動,或者這兩人又耍什麽花招,影響到了師尊,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這裏,孟臨洲不由在心中暗暗稱贊了一下自己的機智。
和他想的一樣,這個時候正在融合道心的黎風蘭,的确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不過短短半刻鐘,黎風蘭的修為已經從之前的元嬰期大圓滿,恢複至化神期……
就在孟臨洲思考應該如何拖延時間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似乎不用在這裏,與明心宗那父子兩說廢話了。
“這,這束金光是什麽……”
“咳咳咳……好強的威壓。”
正在恢複道心的黎風蘭,完全沒有控制自己威壓的意識。
于是這一刻,不止影殿,甚至就連整個明心宗,都已經全部被他那無比霸道的威壓所籠罩。哪怕方才恢複至化神期,可威壓還是讓已有渡劫期修為的程從柳呼吸一窒。
明心宗那兩個人都不是傻子。
感受到這樣強大的威壓,他們的心中已經隐隐約約的有了點猜測——程渡安帶回來的那個小修士,絕對不簡單。
同樣就在這一刻,正在打坐的黎風蘭再次睜開眼睛,而那座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影殿,也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黎風蘭足踏紅蓮,于驟然間出現在了月華之下。
白色的疊錦長衫,還有長至腳踝的黑發一道在夜空中飛舞,他就像是一只剛剛破繭而出的蝴蝶。黎風蘭周身泛起淺淺金光,将月色都襯的單薄了起來。
“黎,黎扶月!!!”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明心宗宗主終于睜大了眼睛,無比驚懼的将這三個字叫了出來。
眼前這個身穿疊錦長衫,額頭上有暗紅道印的男人,可不就和當年的黎扶月一模一樣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除了他以外,這世上還有誰能有這樣霸道的威壓?
聽到“黎扶月”這三個字從父親口中說出,程從柳竟也“撲通”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他千年前雖然沒有見過黎扶月幾面,但是有關對方的傳聞,卻聽了不少。
若是說之前程從柳還不怎麽畏懼黎扶月的話,那麽現在親眼看到這個已經灰飛煙滅上千年的人,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恐懼。
黎扶月竟然逃過了伏神陣!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至于孟臨洲——雖然黎風蘭與黎扶月外表非常相似,但是看到師尊以這樣一個自己最熟悉的模樣出現在此,孟臨洲還是産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師尊……”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劍下那兩人。
孟臨洲看着身處耀眼金光中的黎風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而發現孟臨洲分神,在另一邊的明心宗宗主,心中忽然有了打算。
他很清楚黎扶月究竟有多厲害,并且明白要是黎扶月親自出手,自己絕對沒有活着的可能。
于是趁着孟臨洲分神去看黎風蘭的時候,明心宗的宗主用最快速度喚出長劍,凝聚全身力氣,向虛立于半空的黎風蘭刺去。
——他想趁着眼前人還未完全恢複的時候,先下手為強!
不等孟臨洲攔住他,就見站在紅蓮之上的黎風蘭,緩緩睜開了眼睛。
作為一個劍修,若是不持劍,修為與實力将會大打折扣。
而明心宗宗主再怎麽說,都是一名大乘期修士。
就在孟臨洲為黎風蘭擔心的那一刻,他只看到黎風蘭周身金光忽然一盛,下一刻竟然凝成了一瓣瓣霧梅,朝着明心宗宗主飛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幾十瓣金光凝成的霧梅刺入了男人的體內。
他還沒有來得及靠近黎風蘭,就已經斷了氣。
“……天吶。”哪怕是孟臨洲,都忍不住感嘆了一下。
雖然拜入黎扶月門下,已經有千年。
但這竟然是孟臨洲第一次看到師尊殺人。
孟臨洲這一聲感慨實在太過真情實感,就連趴在地上自覺已經死到臨頭的程從柳,都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
在程從柳的注視下,孟臨洲默默将後半句話說了出來,“我師尊真厲害啊。”
程從柳:???
你師尊厲害,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嗎?!
黎風蘭收拾完明心宗宗主後,終于将視線落到了程從柳的身上。
而一向不開竅的孟臨洲,注意到師尊的眼神,居然神奇的明白了他要做什麽。
——他一定是要親自處理這個人。
孟臨洲将原本抵在程從柳脖頸處的長劍收了回來,程從柳還沒有來得及逃,就見到黎風蘭于轉眼間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仙……仙尊大人,”這個本不可一世的男人立刻跪了下去,他雙手合十,顫抖着向黎風蘭行大禮。
說來也是奇怪,上一世的時候,孟臨洲最讨厭的就是黎扶月板着一張臉,裝嚴肅的樣子。
但是現在……
看到他冷着一張臉對待程從柳,孟臨洲卻只覺得師尊真的是酷到沒邊。
此時此刻,孟臨洲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多麽奇怪。
黎風蘭雖然表面上淡定,但是心裏面卻在重複——這逆徒到底在看什麽?!眼神也太詭異了吧……他是不是吓傻了?
“仙尊大人,仙尊大人您大量,饒我一命吧,之前偷您道心的事情,都是程渡安那人幹的——和,和我絕對沒有一點關系啊!”程從柳還在磕頭。
“師尊,就算與他無關,他看到了……你的身份,也不能留。”孟臨洲忽然說。
在孟臨洲的心裏,他師尊還是那個極講究仁義道德的修士。見黎風蘭沒有在第一時間解決掉程從柳,孟臨洲有些擔心師尊是不是有心軟了。
沒想黎風蘭搖了搖頭,接着有霧梅花瓣勾着程從柳的衣領,将原本跪在地上的他,直接給勾了起來。
程從柳沒有辦法,他只能直視着黎風蘭的雙眼。
“真的與你無關麽?”說話間,又有一片花瓣,飛到了程從柳的心口處。
只聽黎風蘭冷冷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程渡安為了讓你們保守秘密,順便拉你們下水,應該也給了你們每人一滴我的心頭血吧?”
“什麽!”這一次吃驚的人換成了孟臨洲。
他沒有想到,程從柳居然也偷了師尊的修為。
程從柳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舌頭打絆,完全沒有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報複心很強的人。”黎風蘭這句明明是實話,可是孟臨洲卻怎麽聽怎麽覺得非常危險。
“是,是……黎仙尊。”程從柳磕磕絆絆的說。
“那就這樣吧,”黎風蘭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們明心宗喜歡挖人道心,那程從柳仙君,不如自己也試一試吧。”
黎風蘭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意。
而這樣的他說出如此一番話,殺傷力也格外大。
“什麽——”程從柳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胸口處就傳來了一陣劇痛。
程從柳的視線,慢慢向下移去。而就在這過程中,他也感受到自己胸口處的皮肉,竟然不加以外力便破裂開來。
黎風蘭還是從前的那個黎風蘭,但是孟臨洲看到他此刻的樣子,卻忍不住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
他怎麽覺得師尊身上,忽然有了一種大反派的氣場……
黎風蘭目光無比平靜,他就這樣靜靜注視着程從柳。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程從柳的道心,就已經從他的胸膛處沖了出來。
“看來你這些年,應該沒有少從程渡安那裏要我的心頭血……”黎風蘭輕輕笑了一下,用自己手中的劍尖,戳了戳程從柳的道心。
這個時候程從柳整張臉都已經灰了下來,只有在黎風蘭将劍尖碰到他的道心的時候,程從柳這才随之顫抖兩下。
過了好一陣,孟臨洲這才開口:“師尊,他——”
“死了。”
孟臨洲:“……”
孟臨洲敢确信,要是上一世的時候,師尊就是這個樣子的話。給自己借一萬個膽子,自己也不敢随意離家出走,更不敢頂撞師尊。
重活一世,師尊真的變了。
黎風蘭看上去好像很嫌棄程從柳的道心,用劍尖随意戳了幾下之後,他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劍,接着便下了一個清潔咒,将長劍清洗的幹幹淨淨。
而緊接着,黎風蘭忽然轉身看着孟臨洲不說話了。
明明現在的黎風蘭,就是自己最熟悉的樣子,但是被他這麽看着,孟臨洲的心裏面卻立刻打起了鼓來。
“……師尊,”孟臨洲稍稍吸氣,調整狀态萬分恭敬地問道,“您還有什麽事情嗎?”
“嗯,的确有事。”黎風蘭終于将手中的劍收了下去。
他回身看了一眼已經成為廢墟的影殿,轉過頭來對孟臨洲說:“明心宗的影殿毀了,剛才那團金光估計也有不少人看到。”
“是的。”
說完這句話,黎風蘭忽然停了下來,他看了孟臨洲一眼,接着朝對方一笑。
孟臨洲:……
他怎麽覺得,師尊這一回朝自己笑,似乎沒有什麽好事呢?
孟臨洲的預感一向不準,然而這一次居然奇跡般地應驗了。
只聽黎風蘭對他說:“明心宗被毀成這樣,修真界一定會起疑心。”
原來師尊是要與我談正事——聽到這裏,孟臨洲一下就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他又一次将崇拜的目光向師尊投去。
還不等他點頭,黎風蘭的後半句話也說了出來。
“為免麻煩,你就說,這些都是你做的吧。”
啊?
就說,這是我做的?
孟臨洲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原來我師尊,只是想讓我替他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