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景綽不過二十五六歲,生得劍眉星目,一身甲胄,腰上佩刀,他向元徵見了禮,又抱拳對岑夜闌,道:“岑将軍。”

岑夜闌自聽到岑亦和延勒撞上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看着李景綽,勉強一笑,“奉寧,你怎麽會在此處?”

李景綽,字奉寧,隸屬于河東軍。

早些年岑夜闌和司含鬥打交道時,李景綽就跟着司含鬥,那時還是他手下的一個副尉,年輕氣盛,來北境時同他手底下的人校場比試鮮有敵手,十分悍勇。後來還挑釁岑夜闌,結果被岑夜闌掀下擂臺,結了段交情。

李景綽道:“此事說來話長,先讓軍醫替殿下和将軍看看傷。”

元徵看向李景綽,就聽他說,“來時我擔心戰況焦灼,軍醫人手不足,特意帶了幾個軍醫同行。”

岑夜闌說:“多謝。”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我大哥……”

李景綽說:“我曾遣斥候去查探過,路上只見兩軍零星的幾具屍體,并未見大部隊,想是侯爺将胡人引得遠了,我已着人沿着足跡繼續去追蹤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岑夜闌沉默片刻,“有勞奉寧。”

李景綽笑了一下,頗有幾分年輕的飒爽俊朗,道:“将軍同我說這話就見外了,好在将軍安好,否則我都不知如何向蘇小神醫交代了。”

“沉昭?”

李景綽說:“得知将軍被困北滄關,小神醫就傳書予我,不過河東丢了鶴山州,我奉命去收複鶴山州,期間輾轉諸多事,以至今日才趕到。”

元徵突然開口道:“司韶英呢?”

李景綽猶豫了片刻,道:“其實河東收到了殿下的兩封急書,不過司老将軍卧病在床,司将軍率軍驅逐胡人,後來受了傷,昏迷不醒……”

元徵漠然道:“那他死了麽?”

李景綽尴尬道:“司将軍昏迷不醒,河東無人主事……河東軍入北境是大事,若無陛下聖旨,等同謀逆,便是有殿下口谕,我等也不敢擅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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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氣極反笑,“昏迷不醒,好個昏迷不醒,早不昏晚不昏,怎麽就那個時候昏了?”

岑夜闌叫了聲,“元徵。”

元徵止住話,盯着李景綽看了幾眼,才挪開視線。

岑夜闌說:“奉寧,你再遣人去山上幫我尋個人。”

李景綽疑惑地看着岑夜闌,岑夜闌說:“墨兒一道出城了,大哥不會帶他上戰場,你幫我找找他。”

方靖在一旁道:“岑小公子就在山上,和奶娘一起。”

李景綽道:“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岑夜闌傷勢重,軍醫解開他衣裳時,半邊身體都被炸傷了,腿上也有傷,傷口猙獰,凄慘可怖。

李景綽不知哪兒弄來一輛馬車,大軍浩浩蕩蕩啓程回瀚州。

元徵看着,沒說什麽,他沒有聽說過李景綽的名號,可甫一接觸,就看出此人心思缜密,粗中有細,是個将才。

岑夜闌已經昏睡了過去,元徵問方靖,“你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方靖扭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天上陡然傳來一道振翅聲,元徵循聲看去,就見天上盤旋着一只海東青,正是小岑将軍。

方靖說:“就是它給我們帶的路。”

那時他們被胡人大軍沖散了,正躊躇着,不知是不是該回北滄關還是瀚州,方靖想回北滄,可其他幾人卻不願,只說他們這麽些人回去能做什麽,說不定,北滄關已經被胡人攻破了,他們回去就是送死。

方靖臉色難看,心情沉重,他是元徵的伴讀,和元徵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遠非旁人可比。何況一旦元徵出事,皇帝必然問責,他撇不清幹系。

突然,天空傳來一聲尖嘯,方靖猛地擡頭看去,就見海東青停在樹梢,昂着頭,那雙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們。方靖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海東青已經展翅飛走,方靖當機立斷,說,都上馬,走。

那幾人愣了愣,問,去哪兒?

方靖已經上了馬,說,去找殿下。

當中一人怒道,你瘋了?回去就是個死!

方靖冷冷道,我們今日丢下殿下,回去你以為我們能活?便是死,今日也要死在北境,否則必然連累親族。

幾人皆沉默,方靖卻已不管他們,直接揚塵而去。

誰知還未到北滄關,他們就先碰上了李景綽。

元徵騎在馬上,眯起眼睛望着那只海東青,屈指湊唇邊吹了聲口哨,海東青扇動着翅膀直接俯沖而下,穩穩地落在元徵肩頭。

元徵肩上有傷,驟然壓了這麽個東西,抽了口氣卻未将它震開,他偏頭看着脖子上挂了小木牌的海東青,低笑道:“還當你走了。”

海東青收攏着翅膀,姿态頗為倨傲,很是靈性。

元徵說:“以後都跟着我吧。”

戰事來時太過混亂,他無暇顧及海東青,隐約見它在戰場盤旋,或有弩箭射向它,海東青敏捷,雖被人馴服卻未失野性銳利,俯沖下時尖爪利喙幾乎能毀人眼珠,元徵就沒有再理會。後來它不見了,元徵還以為海東青已經飛走了,心中有幾分悵然,卻沒想到它竟然會帶着方靖他們回來。

元徵伸手摸了摸海東青的翎羽,又問方靖,“李景綽是什麽人?”

方靖道:“邊軍五品軍銜以上的将領大都出身世家,像岑家,司家,此人不一樣,他出身寒門,靠着軍功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元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不說話,方靖卻有些坐立難安,說:“阿徵……”

“阿徵,對不住,”方靖低聲說,“我——”

元徵打斷他,“沒事,回北滄關是我的事,你們不需要,也沒必要陪我一起。”

方靖愣了愣,元徵看着他,道:“方靖,你今日能回來,我心裏已經很是高興。”

方靖怔怔地看着他,元徵對他微微一笑,擡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方靖心頭一松,陡然卻泛上幾分懊惱羞慚。

有河東軍同行,為防生變,他們快馬加鞭,沒有多做停留,一路竟沒有受阻,順順利利地回了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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