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蘇沉昭呆呆地看着二人對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看着岑夜闌擋在他身前的身影,眉毛緊緊皺了起來,罕見地動了怒,他鮮少生氣,一開口卻是結結巴巴的,“七,七殿下,你怎能如此,胡……胡說!”

“我在給阿闌,上,上藥!”他氣得臉頰都紅了。

元徵這人心氣高,又一貫是被寵着捧着的,岑夜闌當着蘇沉昭的面扇了他一個耳光已是難堪至極,他冷冷道:“滾,有你說話的份兒麽!”

蘇沉昭卻不管,他瞪着元徵,吃力又着急地說:“還有,阿闌的身子,不,不畸形!”

蘇沉昭這話一落簡直是火上澆油,元徵盯着二人,滿腦子都是蘇沉昭竟當真知道岑夜闌身體的不一樣,說不定還看過,他笑了起來,道:“好,好!”

元徵倏然翻了臉,擡腿狠狠一腳踹在蘇沉昭身上。蘇沉昭本就是個文弱大夫,不通武藝,元徵這一腳直将他踢得整個人都摔了出去,身體狠狠撞在了床架子上,又砸上了床腳的木踏板。

岑夜闌阻攔不及,臉色大變,“沉昭!”

蘇沉昭哇的吐出大口血,那血跡看得岑夜闌眼睛都紅了,他一手扶起蘇沉昭将人安置在床上,探了探他的脈,氣道:“元徵,你發什麽瘋!”

元徵冷笑道:“這就心疼了?我告訴你岑夜闌,你七殿下今天要是要他的命,他就活不到明天!”

話還未落,一道勁風直逼面門,卻是岑夜闌已經動了手。二人對了兩招,元徵恨恨道:“你又為他朝我動手!”

岑夜闌寒聲道:“沉昭是我至交,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你豈能辱他又傷他!”他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匕首鋒利,若非元徵敏銳,刀尖只怕已經捅入了他的身體。

元徵心頭發冷,越發不甘,他盯着岑夜闌,氣極反笑,“至交?我要是真殺了他,你是不是要殺了我,啊?”

“元徵!”岑夜闌冷冷道,“你今日再撒酒瘋,我當真不會再留情。”

元徵幾乎将“留情”兩個字咬碎了,他擡手去奪岑夜闌手中的匕首,二人拳腳之下,桌椅都碎了,臨了狼狽地摔在地上。元徵喝了酒,勁兒大,又瘋,竟渾然不再管匕首銳利,生生受了一記,任匕首紮入肩膀才将岑夜闌掀在身下,惡狠狠地掐着他的手,說:“岑夜闌,你說留情,你對我有過情嗎,你又何時對我留過情?”

岑夜闌看着那把顫動的匕首柄,血跡洇開,他怔了怔,聽着元徵在耳邊的質問,竟一時間不知說什麽。

元徵說:“你看看這北境,你對誰不仁慈寬容,就連岑亦你都可以既往不咎,獨獨對我,你卻連一點真心都吝啬!”他聲音微啞,“我知我先前犯渾,我欺辱你,可我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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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夜闌,我知錯了……”

岑夜闌看着元徵,少年人死死地盯着他,發冠亂了,狼狽又兇狠,可眼眶卻透着微紅,帶了幾分難言的委屈。

岑夜闌閉了閉眼,說:“元徵,你走吧。”

元徵一愣,反問岑夜闌,“去哪兒?”

岑夜闌道:“燕京,清州,随便哪裏,”他疲憊地嘆了聲,“離我遠一些……”

元徵手上用力,掐得更緊,他低下頭,看着岑夜闌的眼睛,咬牙道:“不可能,你休想,岑夜闌,你休想!”

岑夜闌疼得悶哼了一聲,手腕都似乎要被扼斷,他語氣反而變得越發平靜,“你纏着我做什麽?”

“我不會喜歡你,你說知錯,你錯了我便要原諒你?”

元徵愣了愣,喃喃道:“可我喜歡你……”

岑夜闌心口驟然發疼,他垂眼笑了笑,說:“喜歡,呵,只你這天潢貴胄的心意珍貴,你喜歡了人,就要接着捧着受着,将你所給的屈辱痛苦都輕描淡寫地揭過,憑什麽?”

“元徵,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元徵仿佛被他這話傷着了,有幾分無措,竟松開了岑夜闌。岑夜闌手腕伶仃,刺眼的紅了一圈,元徵下意識地想碰一碰,岑夜闌卻揮開了他的手。

元徵手中空了,只覺心裏也空空的,肩膀上匕首的傷開始疼起來,疼得厲害,心髒都叫人掐着。

元徵艱難道:“岑夜闌,你給我一點時間——”他想說,他從來沒有愛過人,想讓岑夜闌多給他一點時間。岑夜闌卻打斷了他,神色冷靜,說:“元徵,你知不知道北滄關為什麽會成為孤城?”

剎那間,元徵仿佛明白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

岑夜闌說:“固然有岑亦通敵,可若不是有你七皇子,鶴山州不會丢,我也不會陷入那樣的絕境。”

“北境軍一向不涉朝中事,”岑夜闌目光冷冽,看着元徵,他在親手碾碎元徵捧出來的那顆真心,輕聲說,“是你,将北境軍卷入了皇權之争。”

元徵身體晃了晃,嘴唇顫動,卻抿得緊緊的。

岑夜闌說:“元徵,我已經三十了,想讓我多活幾年,就離我遠一點兒。我不想有朝一日,不是死在戰場,而是死在肮髒的陰謀詭計裏。”

元徵一口心頭血哽在嗓子眼,胡亂地抓着身邊踢翻的秀墩慢慢地支起身,臉色慘白,他看着岑夜闌,說:“你怪我?”

岑夜闌袖中的手緊了緊,道:“是。”

元徵再壓不住,嘴角溢出血,他笑起來,嘶聲道:“你竟怪我?連你都怪我?”

“那我又去怪誰,嗯?”元徵看着岑夜闌,兩兩無言,半晌,元徵仿佛已經心灰意冷了,他輕聲說,“岑夜闌,你對我,果真是只有恨的。”

元徵拔出身上的匕首,松開手,刀刃帶血,滾了幾圈,摔在岑夜闌腳邊。

元徵不再看岑夜闌,轉身就走了,背影孑然。

岑夜闌看着腳邊的匕首,過了許久,他慢慢蹲下身,将匕首撿了起來。

岑夜闌伸手摸着匕首上的血跡,血水猶有幾分溫熱,卻一點一點地涼了,涼得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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