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休想離開
一回到倚竹軒,疏雨便去安排人準備吃食,飛雪則去取了活血化瘀膏來到沈微月卧房。
此時,她正斜倚在貴妃榻上瞧着窗戶外面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飛雪來到榻邊躬身說道:“奉儀,讓奴婢給您擦一擦藥吧。”
沈微月仍是歪着身子,輕聲道:“不必了。”
飛雪勸道:“奉儀,若是不擦藥您腿上的淤青怕是得疼好一陣兒呢,您萬不可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啊,況且,若是殿下瞧見了,會心疼的。”
她不提謝昭還好,一提起他,沈微月便覺得一股怒氣竄了上來,冷冷道:“出去,我說了不需要!”
飛雪忙跪了下來,哀聲道:“求您讓奴婢給您擦藥吧。”
這時疏雨進了屋,着人端了各色精致菜肴上桌。
見飛雪手裏捧着藥膏跪在地上,她便大概省得是什麽情況了,遂走近道:“奉儀若是不想擦藥,便先用些飯菜吧,您這一天還什麽都沒吃,想必也餓了吧。”
“對,奉儀您先用膳吧。”飛雪忙附和道。
沈微月絲毫沒有領情的打算:“都拿走,我沒胃口。”
經歷了這些事,她哪還有心情吃飯,真真是一絲胃口也沒有。
“奉儀……”疏雨還欲再勸,卻見沈微月變了臉色。
“拿走,我讓你們都拿走聽不懂嗎?!”沈微月拔高了聲。
自疏雨和飛雪來到倚竹軒,見到的沈微月對下人們都是溫聲細語,二人見過她最大的脾氣還是沖謝昭撒的,何曾這般沖她們發過火,二人具是一驚。
疏雨也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說道:“您便吃些吧,若是餓壞了身子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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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沈微月臉色沉怒。
“求奉儀體諒體諒奴婢們,殿下讓奴婢們好好伺候您,您若是出了事,奴婢們怕是活不了了。”疏雨凄凄切切地哭訴。
飛雪也跟着凄聲道:“是啊奉儀,您便不為奴婢們着想,也得為自己着想啊。”
“我叫你們都出去。”她的聲音降了下來,甚至有些有氣無力,但語氣卻是實打實的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兩人不敢再勸,只得起身離開。
“奉儀,飯菜奴婢給您留着了,您若是餓了一定要吃,千萬別餓着了自己。”疏雨在門口囑咐完,才合上門離開。
沈微月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腦子裏的思緒紛繁複雜,一會兒想着過去,前世那些痛并快樂着的日子;一會兒又想到将來,該怎麽離開這深宮宅院;一會兒又絕望自苦,只覺未來一片灰暗,沒有任何希望。
又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輕易放棄,只要還活着,總有逃出去的希望。
這樣胡亂想了一通,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謝昭剛一回東宮便聽人彙報了沈微月的情況,本要回彰德殿的人臨時換了個方向,直奔倚竹軒而來,邊走邊讓人詳細說明今日的情況。
昨夜被那小女子着實讓他狠氣了一通,本想冷落她幾天,好讓她知道收斂,誰成想才一天的功夫就叫人如此不省心。
謝昭大步流星地走進倚竹軒,院子裏的宮人吓得跪了一地。
成祿小跑着上前為謝昭打開卧房房門,自己則留在了門外。
他一進門,視線在屋內逡巡而過,便見沈微月歪在貴妃榻上,一副柔弱無力的嬌軟模樣,猛地便想起昨夜她在榻上融成一汪春水的樣子,原本十分的怒意頓時洩了七分。
步至貴妃榻邊,他臉色軟和了不少。
沈微月見他進來,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立刻蜷起了身子,抱着腿縮在角落裏。
謝昭的身形頓了頓,在榻上坐下,壓着怒氣道:“孤就這麽可怕嗎?”
這話自然沒得到任何回應。
“聽聞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你便是跟孤置氣,也不應拿自己的身子作賤,起來吃點東西。”謝昭靠近她。
沈微月別過臉不看他。
瞧見她似有些委屈的模樣,謝昭心中不免升起三分憐惜,說道:“可是惱着今日太子妃罰了你一場跪?”
沈微月緘口不言。
“今日之事孤都知道了,她畢竟是太子妃,你對她不敬,她罰你也是情理之中,這一點連孤都不能說她有錯。”
見她仍默然,謝昭耐心哄勸道:“你若實在不快,孤替你做主以後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她們三個便是傳喚你,沒有孤的允許你也可以不用去見,如何?這下可順氣了些?可是有心情吃東西了?”
言盡于此,見沈微月還是一言不發,如一根木頭一樣,終于将他的一腔耐心都耗了個幹淨。
他貴為大梁太子,從來只有別人奉承迎合他的,何曾有過他溫言軟語勸慰別人的時候?
前頭那幾句話已經是他打出生以來哄勸人耐性最好的一次了,偏眼前這女人卻是毫不領情,直叫他恨得牙癢癢。
謝昭探手,扳過沈微月的臉,沉聲道:“你鬧夠了沒有?”
“你走開!”沈微月如受驚的小獸連連往後縮去。
謝昭懶得再廢話,直接一把将她抱起。
沈微月一顫,慌亂掙紮道:“你要做什麽?放開我!”
謝昭冷哼一聲,卻是抱着她來到桌案邊,将她放在凳子上。
“來人!”他朗聲喚道。
“殿下,奴婢在。”成祿進門應道。
“把這些東西撤了,換新的上來。”
“是。”
成祿安排了差事,宮人們排着隊進屋,流水似的撤下了涼掉的飯菜,早已備好的新膳食迅速被端上了桌。
光明炙蝦、金銀夾花、翡翠冬瓜、杏仁豆腐、三鮮湯、金乳酥等各色美食足有二十餘道,水陸雜陳,葷素兼備、鹹甜并有,色香味俱是上等。
整個屋子裏都盈滿了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疏雨盛了一碗幹貝雞絲粥遞到沈微月面前:“奉儀請用膳。”
沈微月不動:“我不吃。”
疏雨怯怯地望向謝昭,謝昭想了想,端起那碗粥,親自舀了一勺送到沈微月唇邊:“吃。”
他何曾伺候過別人,眼下雖是想哄沈微月喝粥,但語氣卻是命令,動作也略顯生疏、別扭。
屋子裏的宮人們吓了一跳,個個心中直呼天老爺,甚至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他們太子殿下竟然親自喂沈奉儀吃飯!
真是讓人不敢置信。
可眼前的畫面卻令他們不得不信。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沈奉儀竟然扭開了臉,毫不領情。
叫他們好一陣膽戰心驚。
謝昭的耐性已經被她磨盡了,頓時将碗重重一擱,怒道:“你究竟要做什麽?”
吓得一衆宮人趕緊跪了下去,不敢動彈。
沈微月看着他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了我?”
謝昭臉色垮得比剛才還厲害,他欺近她,擡手捏着她的臉頰,神色冷冽:“除非孤膩了你。”
此言一出,便見沈微月如活過來一般,臉上竟隐隐燃起一絲期待,顫聲道:“要多久……你才能膩了我?”
她眼中那絲期待的光芒徹底地激怒了謝昭,他怒極反笑,語氣森然:“想離開?別做夢了沈微月,就算孤膩了你,你還是得一輩子待在孤的身邊,就算是死也得老死在這深宮裏,你生是孤的人,死了,也得葬在孤為你建的陵寝,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離開。”
狠狠掐滅沈微月的希望,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逐漸消失,臉色一點點失血、蒼白,如一朵頹敗的花朵零落在他掌心,謝昭感到一陣快慰。
她便是要凋零,也需得凋零在他的掌中。
沈微月只感覺自己猶如墜入深海,漆黑冰冷的海水洶湧而來,将她淹沒,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朱唇輕顫,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他并未松開對她臉頰的鉗制,以左手将方才那碗粥推到沈微月身側:“吃飯。”
沈微月胡亂地搖頭。
謝昭道:“你若是真想死,那就一頭碰死自己,別在孤面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孤瞧了礙眼。”
謝昭的一句話仿佛一一簇火苗,一下子點燃了沈微月心中那根瘋狂的引線,沈微月的腦子裏轟然炸開,适才那股子絕望壓抑洶湧而來,謝昭話音一落,她忽然猛地推開了他,起身便往柱子上沖撞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謝昭剎那間反應過來,三步并作兩步蹿了出去,動作迅捷如電,一把将她攔腰抱住制止了她的沖勢。
看到她不顧一切地沖出去的瞬間,謝昭的心跳竟倏地漏了一拍,等他攔下沈微月,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只一息的功夫,他背上竟出了一層冷汗,這發現,讓謝昭自己都怔了一霎。
“放開我!混蛋,你放手!”
“奉儀!”
“奉儀!”
屋裏的宮人們驚恐地喚聲此起彼伏,沈微月若是一頭碰死,她們也別想活了。
感受到懷裏的人那股拼命的勁兒,謝昭知道她是真的有了求死之心。
他緊緊摟住掙紮不休的少女,在她耳邊狠狠道:“你是孤的女人,你全身上下每一樣東西都屬于孤,包括性命,沒有孤的允許,你連死也不可以。”
“憑什麽!”沈微月聲嘶力竭地掙紮着痛哭着:“憑什麽屬于你,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死就死!”
謝昭道:“你若是敢死,這屋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孤全都送下去陪你。”
沈微月顫了顫,仍是歇斯底裏道:“她們的死活與我何幹!”
“奉儀饒命啊……”
“奉儀求您高擡貴手給奴婢一條活路吧!”
“奉儀……”
一屋子的宮人們疊聲地凄聲乞求,一時之間,房間裏哀哭只剩此起彼伏,難止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