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麽教訓

“你說什麽?”

“回娘娘,殿下的意思是,沈奉儀出身寒微,不懂規矩,不識禮數,怕她以後再沖撞娘娘,所以今後就不讓她來娘娘這兒了,免得讓娘娘見了氣惱。”成祿說道。

杜清婉玉指緊緊捏着,臉色白了三分,良久,說道:“本宮知道了。”

成祿也松了口氣,道:“娘娘這麽說,殿下的一番苦心便沒白費了,那奴婢告退了。”

“退下吧。”杜清婉輕聲道。

“是。”成祿颔首離去。

“娘娘……”一旁的白若看着自家娘娘,心疼地喚了一聲。

待成祿出了秋儀殿,杜清婉轉身,卻是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白若連忙上前攙扶着她到桌案邊坐下,擡手輕輕替她撫背順氣。

“娘娘您仔細身子。”

杜清婉聲含怨怼:“他哪裏是怕沈奉儀沖撞了本宮,惹本宮氣惱,分明是怕本宮讓那沈奉儀氣惱!”

一個奉儀都可以不用來給太子妃請安,這東宮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想必沈奉儀昨夜定是在殿下耳邊嚼了舌頭,教唆殿下替她出氣!”白若道:“娘娘不必為她生氣,為她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那沈奉儀粗鄙婦人一個,恐怕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更不要說什麽禮數規矩,不過仗着顏色好一時迷惑了殿下。”

杜清婉靜靜聽着,并未說什麽。

白若一邊示意別的宮人去泡茶來,一邊接着說道:“即便奴婢沒讀過什麽書,卻也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非能長久,想來那沈奉儀也張揚不了多少時日,可娘娘您就不一樣了,娘娘家世顯赫,是陛下親指的太子妃,您與那沈奉儀差若雲泥,整個東宮,沒有哪個女人能越過您去,甚至将來……”

言及此處,白若沒有明說,她頓了頓又道:“娘娘是頂頂尊貴的人,為沈奉儀氣惱,倒是擡舉她了,她哪值得娘娘氣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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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宮女遞上茶盞,白若接過以手貼杯壁試了試溫度,再遞給杜清婉,道:“娘娘,喝口茶潤潤口吧。”

杜清婉接過,淺飲一口便随手擱在了案上,動作端莊優雅,仿佛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和訓練。

她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從小除了詩書禮儀,琴棋書畫,學得最多的便是如何做一個當家主母,她大度、寬容,保持着東宮女主人的尊榮,自傲,不屑跟一個最低等的妾室争風吃醋。

可她終究仍是個女人,是一個愛慕着自己夫君的妻子,所以方才,她慌了、亂了,心中彷徨苦悶,直到白若一番言語,才及時把她從妒婦的深淵拉了回來。

心情終于平複了不少。

白若見她神色稍霁,上前給她捶捶肩膀道:“奴婢今晨聽聞,昨夜殿下并未宿在沈奉儀殿裏,而是回了彰德殿,在書房看折子,一直看到四更天才歇下。”

杜清婉道:“殿下貴為太子,心裏裝的自然是是家國天下。”

白若道:“娘娘說得極是,所以那個沈奉儀奪不走殿下的心,娘娘您也要對殿下有信心才是。”

杜清婉聞言,心中平衡了些,心想從前殿下鮮少踏足後院,便是因為公事繁忙,不得空閑,眼下寵着沈奉儀,不過是一時興趣罷了。

在殿下心裏誰也比不上天下重要。

可忽然又冒出個念頭來,這個“誰”裏也包含着她自己,難免落寞了幾分。

“殿下昨夜四更天才歇息,怕是疲憊得緊,去準備一鍋雞湯藥膳,等殿下回了東宮就随本宮送去。”杜清婉說道。

白若笑着應了聲是。

這時,忽聞宮人來報,說柳側妃求見。

杜清婉便喚了她進來。

柳玉兒一進室內便氣憤嚷道:“娘娘,殿下竟不許我們召見沈奉儀,還不讓她來給您晨昏定省,殿下怎可如此偏袒于她?娘娘,您萬不可讓殿下就這麽被那狐貍精給迷住了啊!”

“沒規沒矩的,成何體統?”杜清婉神色不郁地呵斥道。

柳玉兒癟了癟嘴,沖杜清婉福身:“妾身見過娘娘。”

杜清婉不疾不徐地說道:“免禮。”

語氣中藏着幾不可查的嫌棄。

柳玉兒又吵着道:“娘娘,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否則那沈奉儀就要跳到咱們頭頂上去了!”

杜清婉看着她:“這是殿下的旨意,你若是有意見便去殿下面前說理去,到本宮這兒鬧什麽?”

難不成還指望她來當這個出頭鳥去觸殿下黴頭?

莫不是以為她杜清婉比她柳玉兒還要豬腦子?

柳玉兒絞了絞手帕,不說話了。

謝昭生的英武不凡、金相玉質,可總是沉着臉,讓人生怕,她雖心中愛慕着他,卻不敢輕易靠近,只敢遠遠看着,更不敢去他面前鬧騰。他若能主動看到她,與她說兩句話便覺得滿心歡喜。

“你倒是知道支使別人。”杜清婉冷着臉挖苦。

柳玉兒悶悶道:“妾身哪敢去跟殿下說。”

原來不是知道不能說,而是不敢說去,還真是個豬腦子,杜清婉心中愈發嫌棄起來。

柳玉兒是被武将出身的忠勇侯府養毀了,不懂規矩、性子嬌縱任性不說,腦子也不中用,未出閣前就被長安其他高門貴女們暗地裏稱為貴女之恥,暗地裏編排她說別人脖子上頂個西瓜都比她的腦袋好使。

忠勇侯府敢把她送到殿下身邊,說不準一家子都是豬腦子。

她本就心情不佳,此時自然懶得應付柳玉兒,便道:“本宮乏了,你退下吧。”

“娘娘……”

白若上前道:“柳側妃,娘娘要歇息了,還請柳側妃回吧。”

柳玉兒還待說什麽,杜清婉卻已經揮了揮手,起身往內室去了。

她只好憤憤不平地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走出秋儀殿,柳玉兒回頭看了眼大門,自言自語道:“不能去找殿下,我還不能去找那沈奉儀嗎?”

身邊的貼身宮女淩春猶疑道:“娘娘,咱們真要去啊?”

柳玉兒瞟了她一眼道:“自然是要去,本宮還能怕了她不成?今日便去給她立立規矩!”

“娘娘,要不您別去了,那沈奉儀畢竟正得殿下寵愛,得罪了她不好。”淩春勸說道。

淩春是柳玉兒閨閣裏帶來的陪嫁丫鬟,最是了解柳玉兒,知道她腦子不好使,行動力卻賊強,所以經常幹出很多不過腦子的事來,比如說現在。

可偏偏你還不能跟她好好解釋,因為她根本就不會聽。

“她不過得了兩天寵便敢壓到本宮頭上,本宮若再不去教訓她一番,以後這東宮裏哪裏還有本宮的位置!”

“可是娘娘,眼下快到晌午了,要不您用過午膳後再去吧。”淩春變着法地找理由,希望能讓自家娘娘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個吃貨!”柳玉兒伸手點了點淩春的額角,轉身登上步辇道:“本宮給小小一個奉儀立規矩還要挑時間嗎?走,現在就去!”

淩春又勸谏失敗了,幾個內侍得了令,擡着步辇便往倚竹軒而去。

“柳側妃到——”

“拜見側妃娘娘,側妃娘娘萬安。”倚竹軒內衆宮人紛紛行禮。

“起來吧。”柳玉兒随意地說道。

疏雨陪着笑上前問道:“柳側妃娘娘您怎麽來了?”

柳玉兒橫了她一眼:“怎麽?本宮不能來嗎?”

疏雨忙低下頭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柳玉兒懶得理會她,邊往裏走邊道:“你們奉儀呢,怎麽還不出來向本宮問安?”

疏雨和飛雪急忙跟上去道:“娘娘留步,我們奉儀昨日傷了腿,殿下囑咐她好生休養,眼下恐怕不太方便。”

柳玉兒并不停步,兩人只好大着膽子在她面前跪下,擋住去路。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竟敢阻攔本宮!”柳玉兒厲聲斥道:“她是傷了腿又不是傷了臉,怎的不能見人了?本宮瞧她是恃寵而驕,跟本宮拿喬吧!”

“娘娘,這是殿下的吩咐。”疏雨硬着頭皮道。

“少拿殿下壓本宮,小小一個奉儀,本宮親自來見她已是給了她天大的面子,還敢拿喬?”柳玉兒指着疏雨和飛雪道:“來人,把這兩個大膽的奴婢給本宮拖開!”

兩名內侍立刻應聲上前把疏雨和飛雪拉了開,其餘宮人也不敢上去,紛紛瑟縮在兩側,眼睜睜看着柳玉兒徑直走進了廳內。

沈微月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單手靠着桌案看一本雜文集。

方才外間的響動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側妃娘娘找我何事?”沈微月擡起頭來,望着剛進門的柳玉兒道。

柳玉兒冷笑一聲:“沈奉儀好大的威風,見到本宮也不知道請安,哪裏學的規矩?”

沈微月起身,沖她福了福身,道:“側妃娘娘萬安。”

柳玉兒并不滿意,緩步走近道:“你這般态度,本宮身為側妃,便是掌你的嘴也是應當,你不過初承寵便敢淩駕到本宮頭上,今日本宮便給你個教訓,好讓你知道什麽叫尊卑貴賤!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

“柳側妃好大的威風,你不妨告訴告訴孤,什麽叫尊卑貴賤?”一道淩厲的聲音自外間傳來。

話音剛落,便見謝昭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

柳玉兒頓時變了臉色,險些當場軟倒,幸好旁邊的淩春及時攙住了她,才讓她不至于跌坐在地。

“殿……殿下……您今日怎麽回來得這般早?”柳玉兒強行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笑容,怯怯地問道。

謝昭大步流星地走近,漠然道:“側妃娘娘不是要給人教訓嗎?孤也想看看,你要怎麽給這個教訓。”

他那聲“側妃娘娘”咬得極重,叫柳玉兒聽得心裏直哆嗦。

她着急解釋道:“殿下,方才沈奉儀冒犯妾身,妾身才想着教教她規矩……”

“說說看,沈奉儀如何冒犯了側妃娘娘?”謝昭放慢了語速,聽上去有些漫不經心,可那眼神卻像刀子一樣落在柳玉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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