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神亂
此時,秋儀殿中。
“什麽?殿下來了?”一道帶着不敢置信的聲音自內室響起。
“是啊,娘娘,是殿下來了。”白若高興地答道。
杜清婉面露驚喜,轉身往妝臺那邊走去,邊走邊道:“你快替本宮梳妝打扮!”
白若追過去笑道:“娘娘,您已經打扮得很好很完美了,已經不需要再打扮了。”
杜清婉擡手摸了摸雲鬓和妝容精致的臉頰,這才恍然大悟般說道:“對,你瞧本宮都忘了。”
即使一整月也見不到謝昭一面,杜清婉仍是每日都一絲不茍地裝扮自己,每時每刻都保持着優雅、美麗、高貴,這是她自小養成的習慣,也是貴為太子妃的她對自身的要求。
但還有一個原因,她從未對人吐露半分,那就是,她希望如果有一天殿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見到的仍是她最美的一面。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天竟來得這般快。
過了初時的狂喜,從小養成的大家閨秀氣度讓杜清婉壓抑着心中喜悅,盡量冷靜自持地問道:“殿下到哪裏了?”
“估摸着這會兒已經快進廳了。”白若答道。
“快随本宮前去迎接殿下。”杜清婉說完,腳步微微有些匆促地向外走去。
剛到外廳,便見謝昭到了門口。
“妾身恭迎殿下。”杜清婉福身。
“奴婢拜見殿下。”白若跪地行禮。
“免禮。”謝昭緩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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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殿下。”杜清婉神态端莊,上前問道:“殿下今日怎麽有空來秋儀殿?”
“孤來看看你,”謝昭說道,語調平靜:“可用了晚膳?”
杜清婉心下驚喜,只覺自己一直以來的守候終于有了回應,殿下也終于回心轉意。
她淡笑道:“多謝殿下,還沒有,妾身晚膳素來用得遲。”
推遲用膳,是為了等他,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誰也不知道。
“如此正好,孤也未曾用晚膳,便在太子妃這裏用吧。”謝昭道。
白若見狀,立即笑着說道:“奴婢這就去傳膳。”
說罷,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
“妾身這丫頭不懂事,殿下莫怪。”杜清婉道。
“無妨。”
謝昭說完,二人卻是沒了話講,氣氛一時安靜得略顯沉重。
杜清婉臉上笑容逐漸變得僵硬,腦海裏飛速搜尋着話題。
謝昭尋了個地兒坐下,杜清婉忙上前為他斟茶:“殿下,嘗嘗妾身這兒的明前龍井味道如何。”
他飲了一口,淡淡道:“不錯。”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
杜清婉也喝了一口茶,在桌案的另一側坐下,說道:“上次臣妾給殿下準備的藥膳殿下覺得味道如何?”
謝昭微微蹙眉,沒想起來她說的是什麽,過了一息才道:“味道不錯,太子妃辛苦了。”
杜清婉臉頰微紅,答道:“妾身一點也不辛苦,能為殿下做事是妾的福分,若是能替殿下分憂,妾身便再開心不過了。”
“太子妃有心了。”謝昭說道,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杜清婉還想找些話說,謝昭卻是伸手讓成祿遞上一本書,自顧自翻看起來,她不敢打擾他,只好閉了嘴,靜靜地在一旁等着。
不多時,晚膳準備好了,擺上了桌。
謝昭在案側坐下,看着滿桌佳肴,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沈微月的身影。
她現在怕是早就用過晚膳了吧,不知道用得多不多,近來她瘦了不少。
杜清婉見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遂夾了一只蝦仁送到他碗裏,說道:“殿下,您嘗嘗這水晶蝦仁。”
謝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那只蝦仁,問道:“可有竹筍肉絲?”
她素來喜歡那道竹筍肉絲。
杜清婉頓了頓道:“殿下想吃竹筍肉絲?妾身這就安排小廚房去做,白若……”
“不必了,”謝昭叫住她:“吃吧。”
杜清婉聞言,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一頓飯很快便在沉默中結束,謝昭吃得很少,杜清婉因着時常不讓白若和如玉動手,自己主動給謝昭布菜,所以吃得更少。
等謝昭擱了筷子,她雖沒吃幾口,但也随他一起下了桌。
之後,謝昭又坐下看起了書,杜清婉在他身邊打起了棋譜,心裏期盼着他能來同自己手談一局,只是終究未能如願。
她有些想上去央着謝昭陪自己說話、下棋,可想到自己身為太子妃,應當端莊識禮,不能像普通嫔妃那樣嬌縱任性,便忍着不去打擾謝昭。
時間一晃到了亥時,杜清婉見他還沒有安歇的意思,便收了棋,上前道:“殿下,夜深了,我們安寝吧。”
謝昭擡頭望了望窗外,一輪下弦月高挂。
“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殿下,剛過亥時。”白若答道。
亥時,想必她已經歇下了,今夜自己沒去,不知道她可還習慣。
想起她含怨的雙眸和冷漠的背影,謝昭又有些煩躁,只怕自己不去,她反而更高興。
強行讓自己收起思緒,他起身和杜清婉進了卧房。
白若和如玉伺候二人梳洗更衣後便退了出去。
兩個人入了榻,燭光照耀下,杜清婉雙頰緋紅,眼波流轉間含羞帶怯,她望着他,眼裏盛滿了期待和癡慕。
謝昭曾無數次幻想着能在沈微月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态,能在她的眼裏看到這樣的情狀,可每一次她的眼裏只有怨恨,憤怒或是驚懼。
無事的時候,她總是背過身去,連一個眼神也不肯給他。
意識到自己又想起沈微月,謝昭不由蹙起了眉。
“殿下?”杜清婉柔聲喚他。
他收起那些惱人的思緒,低頭看杜清婉。
見他望來,她羞赧地低下頭,走近道:“殿下,妾身伺候您就寝。”
語罷,她擡手替他解下中衣和亵衣。
□□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雖然屋內燃着金絲炭火,但還是難免有些寒涼。
謝昭忽地滿心煩躁,有一股難明的不适在心底反複流竄,難以發洩。
杜清婉的臉已經紅得快沁出血來,還待去解他亵褲,忽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
她不明所以地擡頭。
謝昭淡漠道:“孤今日乏了,安寝吧。”
不等面前嬌豔如花的女子反應過來,謝昭已經穿回了衣裳,入榻睡下了。
從前沒有沈微月的時候,也曾和杜清婉有過肌膚之親,可現在卻不知為何,看着杜清婉時滿腦子都是沈微月,全然沒了興致,連強迫自己都做不到。
杜清婉低着頭,強忍着滿心難過,失落地入了榻,在他身側躺下。
她努力說服自己,殿下日理萬機,是真的乏了吧,自己的夫君在外辛勞,她理應體諒……
畢竟她是他的正妻,是東宮主母,不能學那些狐媚子那般勾着殿下……
夜色漸濃,躺了許久的謝昭毫無睡意。
其實今夜來秋儀殿,除了因為皇帝的話,也是因為他想冷一冷沈微月,磨磨她的性子,等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或許便能想通了,心甘情願地做他的沈奉儀了。
可來了秋儀殿,謝昭才發現折磨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想到身邊的人不是沈微月,怎麽都無法成眠,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她,她的樣子在腦海裏便愈發清晰。
想知道她晚間看了什麽書。
想知道她睡得可好。
想知道她有沒有想起自己。
萬籁俱寂的深夜,這些念頭一出現便泛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叫他心亂如麻,叫他一刻也不想再等,恨不得立刻就見到她,摟着她,親吻她。
越想越覺得難以忍受,終于是起了身。
杜清婉被他的動作驚醒,見他下了榻穿上了衣裳。
她眼中露出震驚和害怕。
“殿下,這麽晚了,您要去哪兒?”杜清婉撐起上身問道。
謝昭系上腰帶,對杜清婉說道:“孤忽然想起還有些公務沒有處理,先回去了,太子妃自己歇息吧,不必送孤。”
杜清婉看着他,眼中滿是不舍,張了張嘴,沒能說出挽留的話,卻是說:“妾身送殿下出去。”
“不必,你歇着吧。”
謝昭說完便毫不留戀地轉身出了門。
“成祿!”謝昭喚道。
正在耳房睡覺的成祿連忙起身沖了出來,道:“殿下,奴婢在。”
“随孤回去。”
成祿愣了愣,腦袋迅速清醒過來,忙道:“是。”
說罷立刻回屋穿上外袍,點上燈籠便趕出來,追上去道:“殿下,可要叫步辇?”
“不必了,孤走着去。”
謝昭邊說邊大步離去。
身後,杜清婉在白若和如玉的攙扶下披上披風追了出來。
“殿下!”
謝昭頓了腳步回頭道:“回去睡吧,不必送了。”
杜清婉聲帶哽咽:“妾身恭送殿下。”
謝昭微微颔首,離開了秋儀殿。
見他毫無猶豫,杜清婉身子晃了晃,臉色難看已極。
白若和如玉忙攙着她。
“娘娘,外面風大,小心着涼,奴婢扶您進房吧。”白若說道。
兩行清淚劃過,杜清婉嘴唇輕顫:“什麽公務需要半夜處理,人都睡下了……分明,分明是想去倚竹軒吧。”
“娘娘。”白若和玉珠苦着臉喚道。
“進屋吧娘娘。”
“沈微月,這個世界上為什麽要有一個沈微月,如果沒有沈微月……”杜清婉說着說着,竟已泣不成聲。
過了許久,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神色沉肅地說道:“吩咐下去,今晚的事誰也不能往外說。”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