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賭贏了
雖然東西都拿回來了,但沈微月還是得隔幾日便去一趟秋儀殿和杜清婉學棋,畢竟連着去了這麽久,突然又不去了容易引起某些人的懷疑。
秋儀殿內,沈微月随杜清婉進了屋,白若關上門,把一衆宮人都隔絕開來。
杜清婉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
“都這麽久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走?”她頗為不耐煩地問道。
沈微月淡淡道:“現在還沒到時機。”
“時機時機,你說的時機什麽時候才來?別告訴本宮還要再等上一兩年!”
“娘娘,我想離開的心情只會比你更加急切,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件事情風險這麽大,若是失敗了,你我都難逃重罰,不若再耐心等候些時日,等完全妥當的時候我自然會走,”沈微月頓了頓道:“娘娘也不想看我再被抓回來吧?”
杜清婉面帶沉怒:“所以到底還要等多久?”
沈微月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謝昭除了特別忙的時候,日日都來倚竹軒,有時候甚至會半夜突然造訪,她哪有機會走?
且現在她自己還走不了,還需要一個人協助才行。
不過這些她沒打算告訴杜清婉,未免她過于着急露出什麽馬腳,她又補充道:“不過我想應該快了。”
杜清婉看着她,半晌道:“最好如此。”
五月初,天氣快到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了,往年這個時節皇帝都會去長安往南三百裏外的靖遠行宮避暑。
今年皇帝病得沉,加上朝局不穩,暗流湧動,甚至随時有政變的風險,文武百官都以為他不會再去靖遠行宮了,可誰知,皇帝還是下令前往。
就在所有人震驚之時,又得到消息,皇帝這次點名獻王随駕,而太子則被留在長安代他監國。
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了,就是想借這次機會讓太子徹底接手政權。
特意帶走獻王,估摸着是怕他動什麽不該有的念頭。
朝野上下,每個人都各懷心思,但都又都有同一個預感,這天下,恐怕要變天了。
自皇帝南下避暑後,謝昭愈發的忙碌起來,時常深夜才返回,有時候甚至壓根不回東宮。
最近,謝昭連着三日沒有回東宮,自然也就沒來倚竹軒。
這日,朝雲帶着幾個內侍搬了冰磚來,她指揮着幾人将四塊一臂長半臂寬大小的冰磚擡進沈微月房中,分別放置在四個角落的木桶裏。
那冰磚冒着絲絲煙氣,讓人一看便覺得涼爽了不少。
“奉儀,這兩日愈發熱了,殿下怕您熱着,特意吩咐人送了冰磚來呢。”朝雲笑呵呵地沖沈微月道。
“殿下都三日沒來了,”沈微月滿腹愁悵的樣子:“不知道殿下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朝雲打趣道:“奉儀可是想殿下了?”
沈微月羞赧地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朝雲又道:“不如奴婢派人去掃聽掃聽,看看殿下何時回來可好?”
沈微月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沖她點點頭:“好。”
“诶,奴婢這就去。”朝雲歡快地出了門。
看着朝雲離開,沈微月方才那絲羞澀轉瞬便沒了蹤影,一張秀麗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讓人不禁覺得适才的生動眉眼都是錯覺一般。
謝昭連着三日沒來倚竹軒,沈微月覺得,或許她等的機會終于要來了。
可她又很擔心那廂會在半夜突然過來,那她的計劃就會面臨極大的風險,畢竟他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思來想去,她決定冒險讓朝雲去問一問,謝昭究竟何時會再來倚竹軒。
側殿裏,挽霞剛掃完地,現下正舉着抹布擦桌子。
往日裏從來不會幹的事情,這大半個月來她也學得差不多了。
彎着腰幹活兒久了腰部有些酸痛,她擡手一邊輕捶後腰,一邊緩緩直起身子,誰知剛一擡頭,就見到沈微月慢慢走了進來。
挽霞眼中瞬間閃過一縷怨恨,她飛快地低下了頭,福身道:“奴婢見過奉儀。”
沈微月捕捉到了她語氣中透着的那一絲不忿。
“挽霞,做這些事,累嗎?”她走過去,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淡淡地看着挽霞。
後者拿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緊,而後松開來,平靜道:“奴婢不累,多謝奉儀關心。”
沈微月又向前幾步,來到她身前,輕聲道:“你一定,很想我消失吧?”
挽霞微微一顫,心下有些慌亂,奉儀怎麽會知道她的心思?
她面上強作鎮定道:“奴婢不敢,奉儀明鑒,奴婢從未這樣想過。”
“是嗎?”
“是,望奉儀明察。”
“你不恨我嗎?燙傷我那件事……”沈微月擡起左手,帛帶已經拆了,傷口也愈合了,但疤痕還留着,需要每日定時用藥,她接着說道:“我确實是故意的。”
挽霞聞言猛地擡頭,死死盯着沈微月,滿目震驚。
雖然她一直猜測沈微月是故意陷害她,可那畢竟只是猜測,眼下真正聽到罪魁禍首這般大大方方地親口承認,帶給她的沖擊可想而知。
“為什麽?”她艱難開口。
沈微月不答反問:“所以你恨我嗎?”
恨,如何不恨?
連做夢都恨不得殺了她!
可她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和沈微月作對,就算現在殿下知道她是被沈微月陷害的又如何,他也不會拿沈微月怎麽樣,反而可能會讓她封口。
她鬥不過眼前這個女人。
這大半個月的生活讓她成熟了很多,也讓她學會了低頭。
所以她咬着後槽牙低下頭,字字泣血:“奴婢……不敢。”
“你一定很想讓我消失對不對?你是不是也想過,如果我從來沒有出現過就好了,對不對?”沈微月追問,似乎不得到她的親口承認就誓不罷休一般。
“奴婢沒有,奉儀不要冤枉奴婢。”挽霞連連搖頭。
沈微月卻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又道:“眼下正好有一個機會可以讓我徹底從東宮消失,你想試試嗎?”
“你說什麽?”挽霞震悚。
“挽霞,如果你希望我消失的話,就助我離開東宮,可好?”
挽霞怔愣地看着她,半晌難言。
“我想離開東宮,你想讓我消失,我們何不合作?”沈微月循循善誘:“若你願意助我離開東宮,我就恢複你一等宮女的身份,等我走了,說不定你還能回到殿下跟前伺候,這難道不是你期待的嗎?”
讓沈微月消失,恢複身份,回到殿下身邊……
每一個都是她做夢都祈求的。
現在沈微月把這些機會都擺到了她的面前。
可她不敢信,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她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奉儀在說什麽?奴婢,不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想必你很清楚,我從來都不想做什麽奉儀,不想留在殿下身邊,所以,我想逃出去。”沈微月神色鄭重:“我沒有在跟你說笑,挽霞,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們就合作,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挽霞面露猶疑:“若是被殿下發現……”
“不會的,”注意到她的松動,沈微月立即打斷了她:“這件事我計劃了很久,只要你幫我,就不會被發現。”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訴殿下?”
沈微月輕哼一聲:“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接觸到殿下?而且就算你告訴他,你覺得他會信你還是信我?”
這話其實是沈微月在打腫臉充胖子,表面看上去從容不迫,其實心裏緊張得直打鼓。
若是挽霞真的闖到謝昭面前去說了,即使他不會拿她怎麽樣,必定也會因此留個心思,說不得還會派人日夜盯着她防着她,那她就徹底沒機會走了。
所以,她在賭。
賭挽霞的野心。
挽霞沉默了。
見她半晌不語,沈微月催促道:“你快些決定吧,不然待會兒朝雲回來了就沒機會了。”
讓沈微月消失,恢複身份,回到殿下身邊……
挽霞太想得到了。
如今的日子對她而言暗無天日,生不如死,與其這樣絕望地過下去,倒不如賭一場!
“你要我怎麽做?”挽霞再看向沈微月時,目光已經染上堅定的色彩。
挽霞是沈微月早就看中的棋子,她知道她再一次賭贏了。
她取出一只白色瓷瓶:“把這裏頭的東西下在倚竹軒其他人的飯菜裏。”
“這是什麽?”
“是迷藥,吃了之後只會睡上一覺而已,你悄悄把它下到飯菜裏,大家都暈過去之後,我會在夜裏悄悄離開。”
挽霞聞言震驚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一會兒才緊張地說道:“就算你能離開倚竹軒,又如何出得去東宮?”
“我有自己的辦法,你只需要幫我下藥即可。”沈微月把迷藥遞到挽霞跟前。
挽霞猶豫了一會兒,終是鼓起勇氣伸手接下了。
沈微月道:“待會兒我就傳話去恢複你一等宮女的身份,重新調回房裏伺候。”
挽霞拿着那個小小的瓷瓶,只覺自己拿着個燙手山芋,偏偏這燙手山芋她還不能丢、不願丢,心甘情願承受。
“你要我什麽時候下藥?”挽霞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今晚,你先按兵不動,等我消息。”
挽霞還想再問些什麽,忽然聽到門口傳來朝雲的聲音:“奉儀,原來您在這兒,奴婢到處找您呢。”
沈微月轉身,不動聲色地擋住挽霞,後者趕緊趁機将瓷瓶偷偷藏起來。
“朝雲,你來得正好。”沈微月淺笑着:“我看挽霞這些日子都在認真反省,我也覺得習慣她伺候,不如把她調回來,你讓人去內務處給她換一下籍。”
挽霞立刻跪下:“奴婢多謝奉儀恩典。”
朝雲先是一愣,接着也一陣驚喜,挽霞能回來她自然高興,且她也看見挽霞近來成熟了不少,想來不會再跟從前那樣不懂事了。
“是,奴婢這就去。”朝雲又轉身出去了。
沈微月對挽霞道:“起來吧,去收拾收拾來我跟前,不用再做這些粗活了。”
“多謝。”挽霞起身,滿心激動又憂心忡忡地跟着沈微月出了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