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這是什麽眼神?”陸皎皎微微眯起眼來佯裝生氣,“我包的難道不好嗎?”
明明青姨和易寒都誇過她的。
這時候易寒剛巧踏進門,陸皎皎急忙起身指着熊五的手,問道:“你瞧,我包的好不好?”
“……”易寒一時無語,好一會兒才回,“與以往無差。”
“嬸娘睡着了嗎?”熊五眨巴着眼,弱弱地問起。
易寒颔首,後問道:“她今日怎麽突然發作,如此兇狠。”
熊五搖頭:“此前吃了藥都未出事兒,今日也不知怎麽,突然便從房裏跑出來了。”
想着方才,他仍心有餘悸,不覺往皎皎方向靠了靠。
陸皎皎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慰,忽想起藏于衣袖的銀絲糖,便倒出一些給熊五吃了。
“真好吃。”甜甜的,是他從未吃過的東西。
易寒突然想起什麽,便要出去:“我去看着她,萬一醒來又發病,傷到別人傷到自己都不好。”
陸皎皎心中奇怪易寒怎會這麽關心婉芷,若是常人,他定是理都不理的。
從一開始起,他對婉芷就是頗為關心,這點她是知道的,可到底是為什麽?
僅僅因為長公主嗎?還是因為她所攜帶的前朝寶藏呢?
她了解易寒,他對金銀財寶并不看重,那就是因為長公主?
可她于他們來說,只是存在于故事中的人啊。
“我與你一起吧,”她快步趕上易寒道,“畢竟她是女子,有些事情不太方便。”
二人到了婉芷的房間,此前去的時候不是心急便是天黑,都未仔細瞧過。
這下陸皎皎才有時間打量起婉芷的房來。
熊家無錢,所以家中十分簡單,婉芷的房間與熊三他們的并無二樣。
若說有些不同,那就是她多了一梳妝臺。
更奇怪的是梳妝臺的櫃子上有一把小巧的銅鎖。
她盯着好久,易寒見此便問道:“這有什麽奇怪?”
陸皎皎自己的小櫃子也是帶着鎖,他都打不開,也不知道裏頭放的什麽東西。
但女兒家總有小秘密,他雖好奇,也不會強硬着要一個結果。
“她都瘋了,怎麽還會想着要給自己的東西上鎖呢?”她小聲道。
易寒猜測:“許是她瘋前鎖的。”
“那怎麽可能,這鎖又不舊,”陸皎皎道,“況且你沒聽熊五說嗎?她很早就瘋了。”
易寒也覺不對,轉頭望了望正躺于床熟睡的婉芷,眸間暗動。
陸皎皎随後猜測道:“也許她時好時壞,并非一直瘋着。”
婉芷睡得很熟,也久,到了午時都未醒過來。
若不是她偶爾的低吟,陸皎皎都懷疑她是否仍活着。
“幾日前看了大夫,大夫說瘋病難治,也極易早逝,”熊三聽了二人的話,答道,“為了安神,便每日兩劑藥煮起給她喝。”
“她是何時變成這般?”易寒坐在窗前,看着院子裏同熊五玩耍的陸皎皎,問向熊三。
熊三正斷端藥來,答道:“十多年前便這樣了。”
熊三大伯早年因意外落下了病根,又因家貧,是以無人願意嫁給他。
直到婉芷出現,那時候她二十歲,比起其他姑娘家的确年齡大了些。
可畢竟是伺候皇親貴族的,比起尋常人來更有氣質,也多具風姿。
“她附近買了個小院子,就住在了裏面。畢竟是單身女子,又是宮裏逃出來的,可能還帶有宮中的寶貝,便會有三教九流的人時不時找麻煩。我大伯有一回路過見到,就替她解了圍。”
這一來二去,二人便成婚了。
“我娘那時生熊四正難産,又是大風大雨的夜,根本請不來大夫,幸好嬸娘懂一些,幫了忙,娘親與熊四皆平安。”
“她那時并沒有瘋?”
“那時候好一些,嚴重起來是我大伯意外身故那日起……”
熊大伯與婉芷成親好幾年都未見有喜,反觀旁人比他二人晚成親的都已有兩個孩子。
看了大夫,卻只說調理,調理了許久也未有消息。
有一日熊大伯打聽到臨南城有個神醫,便與婉芷去那兒看診。
他這才知道婉芷因受過酷刑,宮寒嚴重,不得有孕。
二人只能無功而返,熊大伯倒是不在意,只是心疼婉芷在宮中過得不好,也慶幸她已遠離那吃人的極貴之地。
“回來的路上,大伯意外從馬車摔下,正巧磕在石塊上,不幸身亡。自那時起嬸娘便不再說話了,也開始瘋言瘋語,倒沒有傷人的舉動。”
熊三的爹本想着若是熊大伯一直無子,他可過繼一個孩子予他,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熊字。
百年後,若入地府見到祖宗也好有一個交代。
“她常常一個人呆在屋裏,又哭又吵的,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熊三見易寒自然地接過藥湯,給嬸娘服下,強調着,“反正我是不懂的。”
“她說什麽?”
“無非就是公主如何,”他又道,“應當是她此前在宮中的事兒。”
嬸娘在宮中是如何生活,過得什麽樣的日子,從未與他人提起,便是大伯也不怎麽清楚。
他也只是從只言片語中慢慢拼湊出來她可能過的生活。
“……她定是喜歡極了公主……才日日嘴裏念着。”熊三嘆息。
可惜前朝公主生死不明,下落成謎。
“韓少俠,你行走江湖認識的人多,會不會有那個公主的消息?”熊三猜測,“嬸娘一直念着公主,我想是否見了公主她才會痊愈。”
大夫說過,不是出生便瘋的人,都是有了心病。
心病還需心藥醫,藥物只是輔助。
“嬸娘的心病應該就是公主了吧,”見易寒搖頭,熊三又嘆,“若是能見一面就好了。”
“熊三兄,你可知道這鎖從何而來?”
熊三看向梳妝臺前易寒手中握着的小銅鎖,驚訝道:“這鎖怎麽在這兒?”
“你見過?”
熊三點頭:“自然,這就是我此前買的。”
他說罷就疑惑地撓了撓頭:“可怎麽會在這兒?我還以為丢了。”
易寒望着床上躺着不動的婉芷……
熊三擺手道:“這絕無可能。”
怎麽會是嬸娘去鎖的呢?她這櫃子裏也無要緊的東西。
他家裏什麽貴重的東西都沒有,又何必要加鎖呢?
便是他買這鎖也是因為此前去了山中,鎮上分了些銀子,他想存着以備不時之需。
他很是不懂:“嬸娘之前從沒鎖過櫃子。”
他們家窮,祖父母走後,他爹與大伯未分家,後來嬸娘來了,這房子便做了二人新房,一直未變過。
“唔……”床上忽一聲起。
二人轉頭去看,只見床上人已下來,正朝二人走來。
她眸中帶淚,臉色潮紅,不發一語,直直跪在易寒面前。
“公主……”她先是拜了一拜,後道,“奴終于見到你了。”
而後語氣喜悅:“奴幸不辱命,終是……終是做到了。”
她說罷,便起身,未等易寒開口,便去床裏找東西。
“怎……怎會沒有?”
她在枕頭下摸索,見一直未有東西,便扔下了枕頭,可仍是未見。
她開始慌了,滿床亂找,嘴裏念着什麽,似是恐慌。
她低頭搜尋床底,未果後将床上所有的東西都扔于地。
“嬸娘……”熊三上前幾步,卻被她轉頭仇恨的目光駭住了。
她突然沖上來用力拽住熊三的衣領,而後尖聲叫道:“拿出來,快拿出來!”
聲音極大,院落中的陸皎皎與熊五亦停了說笑。
一時間無人言語,耳畔盡是婉芷略顯凄厲的聲音。
“婉芷!”易寒高聲喊道。
婉芷聽聞聲音,手不自覺停了下來,這一空隙中熊三便逃離了。
而她目光怔怔,盯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麽,而後掩面哭泣,似痛非痛。
易寒在她面前站定,道:“婉芷。”
婉芷如失了所有氣力般癱坐于地。
“公主,奴若有違此誓,願永堕地獄。”
她突然朝天發誓,似乎面前是那個高貴又驕傲的公主,她又看到公主了。
“你在找什麽?”易寒低聲問起。
她目光空洞,先是垂頭望着地面,然後猛一擡頭,回複道:“奴在找公主的畫像呀。”
“是陛下親手為您畫的,您最為珍視的畫像呀!”她悄聲回道。
“畫像……”易寒手指摩挲,而後握拳,又松開,似驚喜,似不安。
“是的,”婉芷突然高聲,“是您命奴定要帶出宮的畫像呀!”
“奴辦到了!奴辦到了!“她激動不已,又趨于平靜,“可您為何不來?奴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我已至……”
“是,可我想不起藏于何處了……”她帶有歉意,“奴成親了……奴一個字兒未說,求殿下寬恕奴吧。”
“奴只是等您等太久了……奴只是一個人太孤單了……”她連連解釋。
“無礙,”易寒見熊三指着桌上的藥,他輕拉她起,接着道,“去喝掉它,我便寬恕你。”
“好,好……”她急忙去拿了湯藥就往嘴裏灌。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她喝完後,又叩又拜。
“嬸娘這是将他當成公主了?”熊五躲在窗後,不解,問道,“一個男子怎麽就被認成公主了呢?”
他的長相也不算女氣呀!
熊五想不通,他看了眼同他一起偷看的陸皎皎,說道:“将你認成公主還差不多。”
陸皎皎滿心都是被藏起來的公主畫像:“那銅鎖鎖的不會就是公主畫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