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 (9)
音都有點悶悶的。
“高興才是呀,你找到親人啦!”這不是紫玉一直希望的嗎?
紫玉抽泣着,鑽出被窩,露出個腦袋:“可是婆婆年事已高,我總覺得陪不了她多久。”
“她也不知我是她孫女,她只将我當成我娘。”
她想起來了,離開黃雅時,她還很小,卻一直記着核桃仁的味道。
“紫玉,我從未問過你,你是怎麽與家人失散的?”陸皎皎給她敷着熱毛巾。
“我記得那日我娘與我上街,她平白無故就被一群人抓走了,”紫玉只恨當時自己年紀小沒本事,“我兜兜轉轉就被天宸宮帶回去了。”
“所以你才這麽用功地學習。”陸皎皎這才明白。
“其實日子久了,我就記不太得了。可我腦中一直有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變強。”
她後來全然忘了她為何要變強,現在她想起來了,因為她要保護她娘,可是如今她找不到她娘。
“沒事啊,至少你學有所成,可以保護婆婆。”陸皎皎安慰道。
紫玉這才開心:“是的,至少我還可以保護婆婆。”
“早些睡吧。”陸皎皎吹滅了燭火,便上了床。
“你今夜睡着可不能鬧我,你都鬧了我好幾夜了。”若不是紫玉忍着脾氣,陸皎皎早被她踹到地上去了。
陸皎皎癟嘴道:“那我睡着了怎麽知道自己在幹嘛呀?”
“管你呢,反正你再鬧我,我就踢你下去。”
“易寒都不會踹我,你怎麽這麽壞。”陸皎皎小聲道。
紫玉拿下毛巾,對着陸皎皎道:“我壞?”
“你不踹我就不壞了。”她笑笑。
紫玉翻了身:“宮主是宮主,他願忍你亂七八糟的睡相,我才不願。”
“不要這樣嘛!”陸皎皎挪近。
“離我遠點!”紫玉将她推出一點。
陸皎皎低頭就瞧見她的胸,再看看自己,她不經意就問出了口:“紫玉,你怎麽這兒這麽大?”
紫玉見她目光,急忙捂着轉過身去,鬧了個大紅臉:“你怎麽跟登徒子一樣?”
“你與我年齡一般大,怎麽此處比我大這麽多?”陸皎皎窮追不舍。
“你再多嘴,我就真踹你下去了!”紫雲惡狠狠地說道,“趕緊閉嘴睡覺。”
“不說就不說嘛……”
陸皎皎是說睡便睡了,可憐紫玉還紅着臉害羞着。
她看着陸皎皎的睡顏,不免咬牙:“真是豬。”
臨南早就沒有薛家了,原先的薛家故居在此時也變成了陳府。
“這裏原是薛府,卻有了兇殺案,人都死絕了,其他人都怕,唯有陳府老爺不怕,搬了進去。”旁邊的大爺道。
“陳府?”望山看着門匾,心中滋味雜陳。
“據說陳老爺的父親曾是前朝大官,一大家子都住皇城,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天子換了,臣也換了,陳家便辭官歸鄉了。”
大爺突指向前方漫步回來的陳老爺,道:“那便是陳老爺,極為樂善好施,與原先的薛老爺一般,都是好人,可惜薛家遭了大難,好人沒得好報啊!”
待大爺走後,俞雲亭道:“對不起,若不是我爹與二叔……”
“多說無用,況且你也替他二人還債了。”望山不知在想什麽。
“你放心,薛家的往生祠我會建好,日後世間再無俞雲亭,只有守祠的俞雲。”
是的,俞雲亭與其妻已決定此生往後都要為薛家枉死的人贖罪,日夜贖罪。
而俞老夫人早已回了寺廟。
望山望着原薛府現陳府不遠處的動工在建的往生祠,突然道:“我小時,确有一女子攜子來薛府求藥,年齡約摸與長公主和小皇子對得上。”
“求何藥?”易寒問。
望山搖頭:“我不知。只知二人後來往東走了。”
“往東……。”易寒擡眸。
“東邊只有藥王谷,許是在薛府求不到藥二人才去了藥王谷。”
忽下起瓢潑大雨來,二人躲避不及,被淋了個遍。
屋內
“此物給你,”望山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你有舊疾,此藥可緩解。”
易寒自是收下。
“你體內積攢太多,稍不留神便會性情大變,走火入魔,”望山嚴肅說道,“這東西在你體內積攢有十餘年,不好根除。”
易寒嗤笑一聲,冷冷道:“這便是我那個父親……”
“易江?他怎會給你下這種損身之物?”望山驚詫。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兒子,我,不過是他的工具,”易寒突然發笑,“他是個武癡,只有精進武力的法子他都願意嘗試。”
“那也沒必要給你下!”
“我是他的兒子,他也想把我養成如他一般。”說罷,易寒便嘆息,若不是長老護法們攔着幫着,他現在早就是六親不認的小魔頭了。
還有皎皎,若不是她在他身邊……他哪能挨過難挨的日子。
皎皎……也不知道現下在做什麽。
“申屠鐵衣死了,江湖傳聞是天宸宮動的手。”望山又道。
“哦?”
望山頓了一會兒,猶豫道:“我聽描述,應當是陸姑娘,她已失蹤了。”
易寒倒是不慌:“她在小隐。”
幸而此前找了成思譽,幸而他少時救過一人,不然還着實難辦。
那丫頭若是一個人……怕又要哭……
她哪有這般本事,她連只雞都不敢殺,她若是真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倒也放心。
哪像現在,讓他操心。
“那便好,”望山想起什麽,問道,“你可懷疑過孟行書?”
易寒點頭:”但查不出……”
正因為查不出,他才更顯可疑。
“他與小皇子年紀相仿,又是藥王谷之人……”
“你的意思是他二人熟稔?”易寒問。
“若再大膽點,”望山湊近,“會否是同一人?”
“如何能将一個大活人變沒?況且孟行書不是普通人,他是城主之子,沒道理城主與夫人認不出來。”
“可孟行書體弱,你看這個孟行書,他弱嗎?”望山笑,“他是裝弱。我醫術雖比不上藥王谷,卻也不差,孟行書裝得再好,總有馬腳。”
易寒沉思,良久後才點頭:“如何可瞞天過海變成另一人?”
“又是齊歡?”望山想起換臉之術。
易寒否定:“不會。那時候她還不會此術。”
“那可真是奇怪,要想查明,恐怕要親自去一趟藥王谷。”望山道。
易寒點頭:“我現在就去。”
“何必這麽趕?”
“孟行書這人早日不除,我心不安。”可他又不能直接殺了他,只願早日查清此人之密。
易寒動身前對望山道:“你去找布雷。”
“布雷是誰?”
“與孟行書自小長大的侍從,二人形影不離,可他卻不在江南。”
望山:“你懷疑……”
“孟行書在威虎城郊外山谷建有一鑄劍莊,我猜他應該在那兒。”易寒想着便說出。
望山已心中有數:“那我們兵分兩路。”
藥王谷離臨南城有半月路程,盡管易寒路上已緊趕,也才早了三日。
藥王谷處于山谷之中,常年隐世,入谷必要闖過三關。
易寒可不會這般傻,三關定難,他怎會浪費光陰在此處。
于是,他等了兩日,終于等到一調皮弟子偷摸出谷。
他跟在這人身後,趁他不察,将他打暈。
兩個時辰後,那弟子才悠悠轉醒,卻見自己身上已無外衣,他驚駭,臉色大變。
一看身側還有人同他一般只着裏衣昏睡着,他将那人搖醒。
易寒這才裝着剛醒,打了個哈欠:“怎麽了?”
那人不認識易寒,可眼下這情況,他第一時間便将當成了谷中弟子。
“我們怎會在這兒?”
易寒裝着懵懂,手撫腦後,倒吸一口涼意:“嘶,何人下手竟這般狠厲?”
不碰不知,一碰,那小弟子便大叫出聲:“疼疼疼!”
“不如我們先回谷吧?”易寒提議。
小弟子一咕嚕爬起,已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麽出的谷,點頭贊同道:“确實要先回谷。”
易寒跟在他身側,裝作腿麻走不快,小弟子在山門處,招呼着他快一些。
“日落之後便不能再出入了。”他道。
易寒點頭:“是是,我明白。”
藥王谷各處都是藥味,滿山谷種滿了藥材。
“何小金,你跑哪兒去了,慣會偷奸耍滑,這藥本就該你磨,為何推給別人?”
一穿好衣裳出來,就有一個穿紅衣的潑辣姑娘過來揪何小金的耳朵。
何小金哎喲哎喲叫個不停:“阿芍姐姐,我兄弟今日來,我去接他了,才耽擱了!”
“你兄弟?”
何小金掙脫開來,小跑着推着易寒,擡着下巴:“我兄弟,小銀,特來投奔我的。”
“藥王谷可不養閑人!”阿芍叉腰,“便是你兄弟長得好看也不行,不幹活就滾。”
“他勤快着呢!”何小金推推易寒,“是吧小銀?”
易寒道:“是,多謝阿芍姐姐。”
“這次我便饒了你,再被我瞧見,我就禀告師父,将你二人趕出!”
☆、第 53 章
“多謝你了兄弟,咱們也算是共過難了,”何小金從櫃子裏扒拉出一瓷瓶,扔到易寒手上,“這藥消腫最是有效,保你明日一起,後腦勺就不疼了。”
“多謝。”
“還未請教兄弟大名?”
易寒思索道:“小銀。”
何小金猛的一拍大腿,哈哈直笑:“真是巧了,我不過是随口一編。看來我倆的确有緣。我叫何小金。”
“我叫韓小銀。”
“日後,你便同我睡吧,莫搬回那大通鋪去了。”
何小金未見過易寒,下意識以為他是外邊弟子管種藥的,那邊的弟子都是睡大通鋪。
資質好些的便可入內室,同他一般,兩人一室。
”那便多謝了。”
“誰讓咱倆有緣分!”何小金說完就吹了蠟燭,呼呼大睡。
陸皎皎都看了好幾日的日升日落了,依舊未等到易寒回來的消息。
她悶悶不樂起來,坐在山野裏無意識揪着草:“到底幹嘛去了呀,也不寫封信。”
紫玉躺在旁邊,叼着根草:“這兒不挺好的?你當誰都跟你似的,日日無事做,只知吃睡?”
“我哪裏無事做了,我要幫啞婆擇菜,要幫熊五溫書……”也只有停下來才能想想易寒。
紫玉望着天上的浮雲,閉起眼來:“原來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感覺這般好。”
陸皎皎蹙眉:“你以往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怎麽說了?”
“你以前被玄金長老罰不能回房睡,還說這輩子都不要躺外面呢!”陸皎皎指着她。
紫玉摸摸鼻子:“此一時彼一時,你懂個屁!”
“你說話好粗俗。”陸皎皎又道。
紫玉:“就是屁就是屁,又不是大家小姐……”
“那也不能這麽說話呀!”她以前學宮裏那些大叔大伯說話總要被易寒教訓的。
紫玉翹了嘴角:“宮主管你又不管我。”
“哼。”陸皎皎抱着腿,盯着綠草不說話了。
這時候熊五着急跑了來,在遠處就對她二人招手:“啞婆婆咳血了!”
紫玉撇下陸皎皎就飛了過去,直奔啞婆屋內。
好多人已站在那兒,啞婆嘴裏還不住地咳血,沾滿了繡帕。
“婆婆!”紫玉趴在她旁邊痛哭。
啞婆微微起身,她用盡全力顫巍巍給紫玉擦淚,粗糙的手掌很是輕柔地拂過紫玉的面頰:“紫……紫玉,莫哭。”
婆婆一開口就震驚了衆人,啞了幾十年的啞婆她會說話了!
怎會如此突然就會說話了!
陸皎皎剛跑到時就聽見了啞婆開口,她呆滞在一旁:“婆婆,會說話了!”
也因着啞婆會說話了,道出了百年前的大事。
蕭氏皇朝自那一日天降火球起,便打算鑄一把世間最好的劍。
所以皇帝秘密招攬了許多鑄劍師,可都不盡其意,無奈下便只能再找鑄劍師。
黃寺自幼長于鑄劍之家,剛學會走路便會打鐵,很有天賦。他答應了皇帝的要求,尋一處山青之地,秘密鍛造。
他畢生的願望就是能打造出世間最好的劍,也是因為日夜為劍癡魔,年紀大了也未有成親之意。
家中見他魔怔,給他買了一個小媳婦照顧他,此後再也不管他。
黃寺就帶着小媳婦隐于小市集,後來與小媳婦也有了感情,老來得了一女,喚黃瓊。
可鑄劍之術向來傳男,他沒兒子,便起了收徒的心。
一次只收一徒,可他千挑萬選的徒弟最後竟然害他至深。
“是申屠家那個王八蛋!對嗎!婆婆?”紫玉急急問出,恨不得将申屠全府盡數砍完。
婆婆拍了拍她的手,繼續道:“那夜,爹與他正在鑄劍,我在裏屋忽聞有龍吟之聲,便偷偷出來看……”
那二人正欣喜若狂地拿着劍看。
“師父,這劍取什麽名字好?”申屠欽興致勃勃。
黃寺摸着胡子,大笑道:“既然世間獨有,不如就叫無雙!”
“無雙,無雙……真是好名!”他喜不自勝,“當今世間再也沒有比無雙劍更好的劍了,師父!我們揚名立萬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黃寺低頭雕刻起無雙劍來,他要在上頭刻上無雙之名。
“不可,這劍萬不可被他人知曉。”黃寺蒙頭雕刻,不見身後申屠欽充滿惡意的眼神。
“爹不允許申屠欽将這劍昭告天下。可天下不知,就不會有揚名的機會。他貪名貪利,在爹刻好無雙二字時,弑了師。
我目睹了一切,吓到說不出話,娘在這時抱着我立馬從後門逃走。他似是在殺師的錯愕與欣喜中,忘了我們,待追出來時,我們已經躲好了。
他回了屋子放了火,後半夜下起了雨,那麽大,卻滅不了大火,也滅不了他的貪。”
啞婆的母親是月光鎮之人,無處可去後只好帶着她回了月光鎮,又怕申屠府追殺,二人便只好躲在深山中過活。
“因那夜驚吓過度,又因淋了雨發了熱,我便不能說話了,”啞婆抱着紫玉哭起,“爹的鑄劍圖冊被我偷摸帶了出來,這是他一生所得,萬不可被那弑師的人得到。”
”紫玉,我的兒!婆婆遇人不淑,有了你娘。你娘生性貪玩好動,不甘在山裏,瞞着我下了山,此生再也未見啊!”啞婆悲從中來,嘔血不止。
“婆婆!”紫玉泣不成聲。
“我的兒,婆婆活了好久好久了,早就做好死的準備,能在死前說出這個秘密,已是再好不過……聽婆婆的話……”
“婆婆!”紫玉抱着床上的人痛哭流涕。
她再也沒有婆婆了。
在啞婆墓前,紫玉咬牙憋淚:“婆婆不喜我哭,我便不哭。”
“紫玉……”陸皎皎站在她旁,內心擔憂。
她故作輕松:“難怪我一看到申屠慕青就厭惡,原來是骨子裏的,那便再好不過了,我殺她也不會愧疚!”
“可申屠府有江湖其餘人幫襯,我們很是被動,”陸皎皎跟在她身後小步跑着,勸阻道,“不好貿然出手。”
紫玉站定,轉過身,捏捏她的小臉蛋,輕扯嘴角:“我紫玉天下無敵機智,哪會貿然出手,這事兒自然要從長計議。”
“是的是的呢,”陸皎皎點頭如小雞啄米,她眼一黯,“可惜再也吃不到婆婆的琥珀核桃仁了。”
紫玉垂眸,大手一揮,道:“走!婆婆會做,我娘會做,我紫玉沒道理不會做!”
可是,紫玉真的是不會做,陸皎皎面露苦澀,哇的一聲吐出來。
紫玉又抱來一碗核桃:“再試試。”
陸皎皎擡手給她看,可憐兮兮道:“都紅了,明日再剝吧。”
紫玉:“真是沒用!”
“喂,小銀,你睡了沒?”又是一夜天黑,何小金躺在床上久久未睡,“我有點怕。”
易寒:“你怕什麽?”
“怕有鬼呀!”何小金說起來就覺得外頭鬼影疊疊,不禁打了冷顫。
易寒翻過身:“你睡糊塗了,哪兒的鬼?”
“今日我不是去了外門弟子那兒嗎,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什麽?”
不等易寒回,何小金便低下聲音去:“有一兒童屍骨。”
易寒眸色一冷:“山裏有屍骨也不奇怪。”
“山裏有屍骨是不奇怪,可這是藥王谷!又不是荒山野嶺!”何小金有點害怕,顫着腳便跑到了易寒的床上。
易寒見他一絲都不見外地直接爬上來……若不是為了打探消息,定要折了他的腿。
“我同你說,那屍骨看着才四五歲……”
“四五歲?”
“我聽阿芍姐姐說死了大約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四五歲……易寒似有想法了。
何小金又道:“谷中弟子均登名在冊,今日他們查了花名冊。二十年前四五歲的兒童只有威虎城城主的病兒和一個失父失母的孤兒。”
說完,他又長嘆了聲:“定是那孤兒了。”
大家都知道威虎城城主的兒子一直在這裏養病,絕不可能是他死。
“孟行書。”易寒出聲。
“對,就是他。他自出生就被城主與夫人送來了藥王谷,在外門得人照顧,直到四五歲,才被老藥王親自看病,養在身邊。”
當然這是何小金聽來的,他來這裏的時候,孟行書早就是老藥王身邊的人了,他這搗藥的弟子哪能得見?
何小金不免洩氣,這世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身體康健的早早沒了命,病弱纏身的卻被養到了二十四五。
“你說他怎麽死的?下面人都在說,他是被殺死的,不然一個身體康健的兒童怎麽會說死就死了!”
何小金一想起藥王谷有個殺人犯就心驚,睡也睡不着了。
易寒未答話,正在細想。
那屍骨有八成就是真正的孟行書,如此說來,那……現在的孟行書應該就是當初的小皇子,蕭卻昭。
亦是他的表兄。
可他娘呢?為什麽長公主沒有與他一起……
“小銀,這事兒你千萬別對其他人說,被阿芍知道後,我倆定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小金不安心,又叮囑了一句。
“嗯。”
易寒應了聲後,翻身下了床。
“你幹嘛去?”何小金問。
易寒躺在了何小金原先的床:“我不習慣與人同睡。”
何小金咕囔道:“你在外頭睡大通鋪的時候怎沒這般矯情!”
☆、第 54 章
望山照着易寒說的地方,真的找到了布雷。他觀察了多日,那群人似乎在造什麽武器。
白日夜裏總會換一批人,整個鑄劍莊,日夜火光通紅。
威虎城城主夫人便是在他返程的路上遇到的。因昨夜下雨,山間路泥濘不堪,夫人的馬車便陷入了深坑。
“夫人,你沒事吧?”碧珠小聲問道。
馬車內一婦人輕咳後答:“無礙。”
“還不快将馬車推出!”碧珠看着呆愣的車夫便氣。
這馬車靠車夫一人蠻力定是推不出來,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望山幫了忙。
“多謝少俠!”碧珠高興道謝。
望山笑回:“不必。”
又想到什麽來,他問:“此山偏僻,幾位為何來此?”
碧珠:“這山內有一道觀,不足為外人知,但求神有靈。”
原是昨日夫人突然心悸,半夜又做了噩夢,才想來此處求個心安。
望山颔首:“既有靈,夫人可否同意讓在下一同前行,在下亦有所求。“
“不知少俠所求何事。”馬車內的婦人相問。
望山淡笑:“求故人平安。”
道觀的确清幽,只有十來個道士,卻個個道法精湛,三言兩語便能讓人解開心結。
“觀夫人面相,許有大事将生。”老道長忽嘆。
“可是生死大事?”
“除了生死,皆為小事。”老道長道。
夫人蹙眉:“道長所言是我要死了?”
“非也,夫人長壽,只是……恐有失去之痛。”
夫人回憶起昨日:“實不相瞞,昨夜我夢到我兒故去,是否是個預兆?”
老道長慈悲的眼裏似乎有憾:“世人凡事都要問個明白,卻不知難得糊塗。”
出觀時,夫人若有所思。
望山笑道:“……世人本就難得糊塗。”
回程之路上,許是無聊,夫人便問:“不知少俠從何而來?”
“臨南。”
夫人還想說什麽,卻突然發起病來,碧珠驚叫,望山沖進一看,暗叫不好,後施起針來。
待夫人安穩後,望山沉思許久後道:“你家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蠱。”
“蠱?”碧珠大駭。
“體內蠱蟲恐有不少年頭……”望山面容凝重。
碧珠急急問道:“可有解救之法?”
望山搖頭:“養這蠱蟲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吸食施蠱之人的血,不然将會在體內亂竄,中蠱之人恐挨不過半日。”
碧珠早已淚流滿面,她想起什麽來,急急求道:“求少俠與我回去瞧瞧,夫人的藥今日忘帶了,都在家裏,求您看看是否是藥有問題!”
碧珠心中又驚,又懼,那藥是公子制的,若是裏面摻有鮮血,那定然是公子的。
那也就意味着他是下蠱之人。
可……可他是夫人的親子,怎會做出這般人神共憤之事?
回了城主府,碧珠沏了茶,道:“我家少爺自幼在藥王谷,他對這病也無能為力。”
“解毒與解蠱是兩回事,術業不同,所學亦不同。解蠱還得苗醫來。”
“苗醫?”
“苗醫難尋,怕是難等。”望山微嘆。
碧珠匆匆跑出又跑回,帶着小瓷罐,內裏全是孟行書所制藥丸。
“望少俠看看。”
望山拿起一顆,在鼻尖嗅嗅,又輕輕碾碎,再放鼻下,最後将藥丸溶于茶內,望着茶裏變色。
良久後,他道:“這般驗,驗不出,許要多一日。”
這不是問題,碧珠請示過城主,沒說夫人中蠱一事,只說少俠會醫,或許能治好夫人的病。
城主當然答應。
易寒很快就來了城主府。
“你這腳程可夠快的。”望山打趣。
易寒:“有話快說,天亮之前我得回去。”
望山長話短說後,易寒道:怕是你之前猜測成了真。”
“哦?”
易寒一一道來。
望山笑:“看來他還真是心狠手辣,也是聰明人,可惜百密一疏。”
“夫人真中蠱了?”
望山眼中含笑,搖頭:“不如此,我怎能入府?”
哪這般玄乎,苗醫難尋,這蠱蟲也就難尋了,哪裏這麽容易被人碰上。
易寒見此道:“你小心。”
“你也是。”望山回複。
夫人的病歲有些棘手,也不是不能治,作為她的兒子,又是藥王谷之人,沒道理治不了,可孟行書卻一直拖着,到底何意?
望山望着濃厚的夜色,這城主府的謎團也似這般,難理頭緒。
“小銀,你可到哪去了,一大早就沒瞧見你!”何小金看見他後就跟在他身後,“前幾日便不對勁,似是躲着我”。
易寒轉身:“鬧肚子了。”
何小金也沒懷疑,與他一起搗起藥來,又說起了那個屍首:“已經确定就是那孤兒了。”
“哦?”
“雖是外門弟子,可也是藥王谷之人,年歲輕輕便丢了命,不得安息。我聽阿芍姐姐說,上面已經同意破例讓他入杏園。”
說起來也不知是同情,還是羨慕,或兩者皆有。
“杏園?”
“哦!你是外門的,可能不知道。外門弟子若死了就葬外頭,上面的聖手們死了才能入杏園。”
也算是藥王谷身份的象征吧。
“可有查出死因?”易寒又問。
何小金:“都二十年了,只有一具骨頭,骨頭檢查過了沒有傷痕。”
“一點都沒?”易寒又問。
何小金咽了口水,眼神閃躲:“沒沒沒。”
“小金,你莫騙我。”
“我不是故意的,”何小金怕以後生氣,“你是我兄弟我當然會告訴你,只是不好流傳。”
“我只認識你,我又跟誰流傳去?”
說的也是,何小金尴尬笑笑,道:“頭骨上有個坑,應當是被砸了或是磕了。”
易寒未答,何小金又說:“希望是自己磕的,不然咱們藥王谷就真的有個殺人犯了!”
陸皎皎坐在草地上,看着前方紫玉耍鞭子的倩影,動不動歡呼。
旁邊的毛孩子們亦是:“紫玉姐姐太厲害啦!”
自從上次琥珀核桃仁接連失敗,紫玉終于接受了自己沒有那方面的天賦,倒是熊五看多了居然自己上手做了一盤。
陸皎皎嚼着與啞婆做的無差的核桃仁,真是太香了,尤其熊五還加了芝麻,更香了!
紫玉收了心,日日練起鞭來,威風凜凜,已經捕獲了一衆毛孩子的心,包括熊五。
紫玉教了他們幾招,他們堅持了一會兒就逃命似的跑開了。
紫玉拿出懷裏的圖冊,翻開至一頁,對陸皎皎說:“你看這個!”
“嗯?”像是往鑄劍爐中的劍上倒了什麽。
紫玉隐約有點不安:“這東西不是水。”
“怎麽可能不是水?”陸皎皎問。
鑄劍最講究的就是淬火用水。
“我有個猜測。”紫玉一臉嚴肅。
陸皎皎豎起耳朵,只聽見紫玉又說:
“應該是血。”
“血?”陸皎皎瞪大眸子,那該用多少血呀。
紫玉又道:“不是一般的血,是人血。”
陸皎皎心驚,立馬坐好:“人……人血?”
“也不是一般的人血……”
“那是什麽血?”她又問。
紫玉搖頭:“我只是昨晚剛巧發現有了猜測罷了。我猜,因為用了這人的血,所以無雙劍遇到他的後人,都不會有動作。”
“不對呀,若沒有流血,誰知道血是不是他後人的。”
“那日宮主流血了啊!”
“可孟行書沒有,他亦可拿劍。”
“我後來想,為何孟行芸如此篤定,想必此前他們就已知曉。只是孟行書與宮主怎會有關系?”
陸皎皎亦想不通,威虎城城主與夫人跟老宮主和長公主完全無關啊!
“你也說是猜測了……”
再說便是有聯系也該是易寒和小皇子有聯系,哪裏會跟孟行書!等等,小皇子……孟行書……
陸皎皎突然覺得腦袋亂糟糟的,卻在亂糟糟裏抓住了一根線:“紫玉,婆婆說過劍是前朝某任皇帝見天外火球後想鑄的……”
“對啊,那我……”紫玉拿出荷包裏的小鐵塊,“那這個會不會就是火球裏提煉出來的,亦是與無雙劍同源!”
陸皎皎湊近了看,這東西與一般的鐵塊也無甚不同。
“不是啦,紫玉,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皇帝要人鑄的,他肯定是想為自己所用,所以……會不會用了自己的血?”
“帝王之血?孟行書與宮主是皇帝的兒子?怎麽可能!”
陸皎皎細細想着,紫玉不知道易寒是長公主的孩子,可她知道呀。
只是孟行書……論年歲,确實與小皇子相當,可城主與夫人沒道理不認識自己的親兒。
真是難以想通,好想易寒趕緊回來,她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麽樣了,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見她一副憂愁的模樣,紫玉有什麽不明白的,拉她起來道:“莫想了,宮主這般機敏。”
“可申屠慕青與孟行芸都以為我是易寒的婢女,他們都知道我是天宸宮的人了,會不會也對易寒不利?”
紫玉笑了:“不會的。”
其他不說,光申屠慕青愛慕宮主這一條,她就不會說,若有人懷疑,她亦會幫着開脫。
不然一個江湖盛名的芝蘭仙子如何與江湖魔宮之主在一起?
陸皎皎見紫玉一點兒也不憂心,她也微微安心了:“那便好。”
只有易寒平安,晚些回來她也願的。
只盼人安。
☆、第 55 章
何小金今日起了大早,卻見對面床的易寒又不在,真是佩服起這個每日都早早起的人。
果不其然,他一入藥房就瞧見了蒙頭搗藥的易寒,他慢悠悠走過來,打着哈欠:“我說兄弟,活是幹不完的,不要太累着自己,應該跟哥一樣,能少幹些就少幹些。”
易寒擡頭,卻越過何小金,目光停在他身後的面色不虞的阿芍臉上。
何小金覺得奇怪,還未來得及轉過頭去看,腦袋就挨了打,後面頓時響起阿芍的聲音:“好啊,何小金,你偷懶還偷出道理了?”
何小金最會認錯,連連求阿芍饒命。
“哼,要不是小銀已幫你幹完活了,我定要把你攆出谷去!”
何小金捂着腦袋,看向易寒的眼充滿感激:“好兄弟,好兄弟啊!”
易寒起早不是因為睡不了,而是這谷裏的生活太過枯燥寂寞,突然一具尚有年頭的屍骨被發現,定然是會為人所流傳。
他起早不過是為了探聽消息。
“不必感謝。”
“你這人夠仗義,”何小金拍拍胸脯,“我定罩着你!”
易寒這些天起早亦是有了收獲,雖然他已有猜測,可這消息卻為他的猜測又添加了幾分相信度。
“望山少俠,這藥得熬多久?”碧珠端着望山所給的藥材問。
“文火慢煮三個時辰。”
碧珠又問:“那何時可驅蠱蟲?”
“七日後即可。”
“這麽快?”碧珠驚詫。
望山笑道:“配以施針,七日夠了。”
碧珠提了幾日的心終可放下了:“多謝望山少俠。”
望山看着碧珠遠去的身影,輕笑一聲,本就沒有蠱蟲,她的病只是棘手,七日他還嫌太長了。
煮藥之時,碧珠仔細看顧着,得見望山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