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更) (10)

起身道:“少俠可是餓了?我命婆子煮些吃食去。”

“不必麻煩,”望山制止道,“不過是看看藥煎得如何了。”

“且煮着呢!”碧珠又坐回小凳上,拿着蒲扇。

望山似是無意:“藥王谷可不好進,我去過兩次皆被擋在門外。”

碧珠點頭:“是呀,确實不好進。”

“想必孟大公子定是聰慧過人。”望山又道。

碧珠笑答:“大公子是聰慧之人,就是身體不好,好在現在已好了大半。”

“孟大公子自幼離家,都不想家嗎?”望山笑着嘆,”我亦接過小兒,一日兩日尚好,久了便日日鬧騰,吵着回家去。”

碧珠又答:“确實是,但大公子離家時年歲極小,尚不記事,長至七歲了才年歸家兩次,慰藉大人和夫人的思念之情。”

望山眸間一閃:“七歲才歸家?”

“藥王谷常年避世,不喜外人。就是去看病,三關皆過,也只收病人,可神秘了,”碧珠對那裏也好奇着,“公子似乎是之前病弱,怕路上加重病情,七歲時才稍微好些,可以上路,所以老谷主就讓公子每年回家小住兩次,畢竟爹娘皆在,與其他弟子不同。”

“可我之前聽說,孟公子是藥王谷的客人,不算弟子。”望山道。

碧珠又笑:“但公子聰慧,老谷主破例将他帶在身邊教導,雖說不是弟子卻勝弟子。”

望山笑着點頭:“是這個理兒。”

前些天,陸皎皎與紫玉在山腳下發現了一窩小貍貓。

等了好些日,都未發現貍貓的父母回來,二人見貍貓奶裏奶氣,可愛溫順,便有了養它們的心思。

熊五兒童心性,與其他孩子一般,對可愛的貍貓很是好奇與歡喜,便一人分了一只。

陸皎皎養了一只尾巴尖有小撮白毛的,紫玉挑了一只額頭上有幾道紋的。

“我這只定威風凜凜,看它頭上那幾道就跟山大王一樣。”紫玉抱着小貍貓,愛不釋手。

陸皎皎摸摸懷裏的小貍貓,覺得自己的才最可人:“我的小尾巴才可愛。”

是的,陸皎皎的小貍貓就叫“小尾巴”,而紫玉的就叫“山大王”。

她日日看紫玉練鞭,陪一陪小貍貓,偶爾想一想易寒,半月的光景就匆匆過了。

而今日易寒與望山也趕回了小隐。

她在村口同小貍貓玩的時候,就看見二人朝着她走過來,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幾日她覺得自己想起易寒的時間越發少了,可一見面,她淚便決堤,其實她想他有那麽多那麽多!

“怎麽又哭?”

聽見易寒的聲音,她更想大哭了,她抱着易寒,臉埋在他懷裏,嗚嗚哭着,怎麽也止不住。

“你上次還說不離開我,說話不算話!”她一開口就指責他言而無信。

易寒輕輕笑,很快就承認了錯誤:“是我錯,皎皎不生氣。”

“我可氣可氣了!”她一口咬上他的大手,“吃了你都不解恨。”

“那皎皎怎麽樣才會消氣?”

“唔,我要好好想一想,”她還沒有想好呢,想起之前的事,她就垮了臉,“我現在可危險了!”

易寒自然知道,是以慶幸當年他心軟了一回。

陸皎皎把事情一通說,然後又問:“小白怎麽會這麽聽話呢?它不是成思譽的虎嗎,難道是成思譽幫我的?”

她雖嘴上懷疑,但心裏已然确定是他了,不由得笑了:“幸好我們交到了朋友。”

像成思譽,徐婵婵等人,并沒有因為她是天宸宮的人而對付她,反倒一直幫着她。

雖然被追殺,她又怕又不高興,可因為有了好友,這份怕和不高興便少了幾分。

“易寒,你說申屠慕青怎麽會知道我是天宸宮的人?”這些日子她也想了好久,可一直想不到為什麽。

易寒與望山一得到消息便緊趕着回了來,在路上甚少睡覺。

這下陸皎皎陪着他,在他耳朵叽叽喳喳,他聽着聽着便閉上了眼,似是睡去了。

陸皎皎說着說着也沒了聲,看着易寒睡去的模樣,她小嘴翹着久久落不下來,她趴在易寒身側,眼睛久久不離,真是怎麽看都看不膩。

她剛想去廚房準備點小食,等易寒醒來可以吃,手就被易寒抓住了。

“哪裏去?”易寒未睜眼,卻問她。

她轉轉眼睛,有點小俏皮,興致勃勃道:“我給你準備吃的去呀!”

“不用了,我只想睡。“

“那你睡嘛。”她又不吵他。

易寒一用力,陸皎皎便躺在了他身側。他摟着她的腰,小聲道:“陪我睡會兒。”

陸皎皎正想答應呢,就聽見易寒又道:“你是不是長肉了?”

她捏捏自己的腰,有點心虛:“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點……”

她側臉趴在他的胸膛上,隐隐傳來熱度,她小聲道:“那我以後不多吃了……”

要是真跟紫玉說的一樣長成大胖子可怎麽辦!

易寒喉間冒出一股笑意:“胖就胖了,難道我還養不起你?”

“不是啦,”她擡眸看了看易寒英俊的面龐,“紫玉說胖了逃命就逃不了了。”

像這回,若她是大胖子,白虎可能就馱不動她了,或者紫玉就上不來了。

易寒的手上移,摸摸她的頭,發便亂了,他道:“什麽亂七八糟的,趕緊睡吧。”

她知道易寒辛苦,便不再說了。

“要不是皎皎同我說,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麽悲的過往。”紫玉靠在梨樹上,望着在阿榮墓前的男子。

望山笑笑:“我亦不知你是啞婆的孫女。”

說起啞婆,紫玉便有了殺意:“申屠慕青這賤人,我定要取她狗命!”

“如今,取她性命可非易事。”

紫玉又不是笨蛋,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她問:“那孟氏兄妹可有問題?”

望山點頭:“自是有。”

“什麽問題?”紫玉又問。

望山避而不答:“你得問你家宮主去。”

紫玉撇嘴:“我問他?我要是能問到他,還需來找你?”

“那我便更不能說了。”

“你這人還真是……”紫玉哼了兩聲便氣得走了。

望山撫着墓碑,輕聲喚道:“阿榮,阿榮……”

“人間多是癡情種啊!”紫玉年紀小小,卻如老者般感嘆。

她遠遠看着望山,心裏只覺得情愛鬧人,萬不得沾。

無情愛,才可江湖潇灑。

陸皎皎與易寒一覺便睡到了晚上,自從啞婆走後,廚房便被熊家兄弟接了手,可熊三熊五味覺不好,被老學究給攆了出去。

所以,想吃飯的人都只能自己做了。

她坐在一旁小口吃着核桃仁,看着易寒碗裏匆匆煮的清水面,她道:“說來奇怪,熊五味覺不好,可做的琥珀核桃仁卻是好味道。”

她與紫玉日日都吃幾粒,紫玉說讓她多吃補腦,而紫玉吃則是因為想婆婆。

“對了,易寒,你去臨南可有什麽發現?”

易寒大概将事情講了講,陸皎皎張大了嘴,一臉驚恐:“那時候,他還這麽小,就會殺人了?”

他殺了真正的孟行書,還頂替了孟行書的身份,可憐城主與夫人竟将殺子仇人當成親兒,多殘酷啊!

她不禁毛骨悚然,又問:“确定是他殺的嗎?”

才四五歲,便有這般心思了?

易寒匆匆吃完面,便道:“你可莫将他當成普通兒童,別忘了,他是皇子,且是喪國的皇子!”

☆、第 56 章

在易寒未回來之前,陸皎皎都是同紫玉一起睡的,雖然紫玉嘴上嫌棄她,可現在她要搬走了,紫玉又是一副吃人的表情。

“見色忘義,我算是看清你了,把你的貓也帶走,見到就讨厭!”紫玉把和小尾巴一起玩的山大王抱回了懷裏,就背對着陸皎皎,再也不理人了。

陸皎皎把一臉委屈的小尾巴抱回去時,易寒正在看紫玉得來的鑄劍秘籍。

“怎麽一臉不高興?”

陸皎皎瞥了一眼易寒,又低下頭摸她的貓去:“我又惹紫玉生氣了。”

“她哪次生你氣不是隔日便好的?”

話雖這麽說,可她次次惹紫玉生氣,的确不對嘛。

陸皎皎微嘆着坐了下去,轉了話題:“你看我的小尾巴,紫玉也撿了一只,叫山大王。”

易寒剛回來便聽人說過了,他輕笑:“能養多久?”

陸皎皎噤了聲,猶豫道:“……想養它長大。”

“那便好好照顧它。”易寒輕嘆,也不知是嘆她,還是嘆貓。

陸皎皎知道自己養東西都養不好,可是這只小貍貓她是萬分想好好養的。

她想起什麽笑了:“沒事呀,反正望山會醫,要是它生病了,我就找望山去。”

她說罷就看着小貍貓懵懂的眼,又摸摸它圓乎乎的小腦袋,呆頭呆腦的模樣真是可愛。

“我就說我的小尾巴比紫玉的山大王好看呀!”她抱着小貍貓湊近易寒的臉,“你看看,是不是?”

易寒見她一副驕傲樣便笑:“都是一窩出來的,能差哪兒去?”

陸皎皎:“反正就是不一樣。”

“看了這麽久,你可看出什麽新鮮的?”她湊過腦袋與易寒一起看起了密冊。

“只是沒想到無雙劍竟是皇室所造。”

陸皎皎亦點頭:“我也沒想到。”

皇族又不稱霸武林,為什麽花費大量人力財力去鑄一把劍?

雖說是世間最好的劍,可于皇室并沒有這麽大用處呀!

望山與紫玉似是有事,亦過了來。陸皎皎看了眼紫玉,她仍氣呼呼的,連小貍貓都沒抱來。

望山直入主題:“我去城主府之時,亦打聽到一些事情……”

“孟行書便是蕭卻昭,我已知曉。”易寒道。

望山搖頭:“是另一件事,關于齊歡。”

望山偷溜進孟行書與孟行芸的房間查探了一番,在孟行書的房裏一無所獲,卻在孟行芸的房裏得知了齊歡。

“你可知她出自哪裏?”望山從懷裏掏出一疊信來,“這些全是齊歡與孟行芸的信件來往。”

給孟夫人治病的那七日裏,他夜夜翻看,記憶,直至今日,他終于理清楚了大概。

面對三張不懂的臉,望山回道:“是藥王谷!”

“齊歡是藥王谷的人?”紫玉率先問出,一想卻不對,“可藥王谷醫術精湛的就那麽幾位,可無人姓齊。”

望山微笑:“那是因為她被逐出了藥王谷。”

“逐出?”

“藥王谷分兩支,一支習醫,一支習毒。可醫毒不分家,齊歡因癡戀藥王無果,棄醫從毒,給藥王的妻子下了毒藥。本該致命,因藥王所救,妻子保了一條命,卻成了活死人。”

“什麽是活死人?”陸皎皎發問。

望山答道:“宛若死人的活人罷了。”

陸皎皎忽想起當時在威虎城所說的神藥,她看向易寒,她能想到的易寒自然也想到了。

“或許老藥王故去前交由孟行書的神藥便是他已研制好,準備給妻子的解藥了。”

陸皎皎又問:“可他妻子在何處呢?”

“那便不知了。”望山搖頭。

易寒道:“定不在藥王谷。”否則藥王沒必要将藥交于孟行書。

望山看向陸皎皎,語氣凝重:“申屠慕青已下江湖追殺令,只要能殺掉你,便能成申屠府座上賓,且得無雙劍之謎。”

“我哪來這麽大本事,”陸皎皎哆嗦了下,“整個江湖追殺我?”

“這賤人到底打什麽主意?”紫玉擰眉又道, “無雙劍之謎?無雙劍還能有什麽謎?”

“此次去威虎城還有一獲……”望山笑着反問,“既然孟氏兄妹能打造出一把玄羽匕,為何不能再打一把玄羽匕?”

“你的意思是……”紫玉一點就通,“真是毒婦!”

“栽贓嫁禍我?”陸皎皎反應過來,又埋怨地瞪了眼易寒,“肯定是你。”

易寒莫名受了瞪:“我怎麽了?”

“她喜歡你呀,就對付我啦!”陸皎皎咬着唇,一臉不高興,“不然她怎能突然對付起我來?”

易寒似笑非笑,不知想到了什麽。

“你還笑,我是被你拖累的!”陸皎皎見他這副樣子便覺得委屈了,“真是讨厭!”

紫玉與望山見狀早已悄悄走開。

臨出門前,紫玉道:“不如去外頭看看?”

“正有此意。”望山含笑。

陸皎皎一口咬在易寒臉上,圓溜溜的眼與小貍貓如出一轍。

輕輕咬了一口她又道:“看你還笑不笑!”

易寒托着她坐在膝上,一只手環住她,另一只仍在翻看桌上的圖冊。

陸皎皎愁緒起:“我怎麽之前沒想到呢,他們能造一個玄羽匕,怎麽就不能再造另一個?”

“你就在小隐,不必擔憂,成思譽他們正在查申屠鐵衣的死因。”易寒湊過去親了一口她秀眉間的隆起。

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憂心起她的朋友們,她問:“會不會有危險?萬一發現什麽被殺人滅口了怎麽辦?”

要是他們為了她把自己置于危地,她哪能高興得起來。

易寒本意是寬慰她,哪裏知道她又擔憂起別的來。他合上圖冊,看着陸皎皎,認真道:“他們都在為皎皎努力,所以皎皎更要努力才是。”

她重重點了頭,靠在易寒身上,喏喏道:“你走了這麽久,我日日都擔心你呢,幸好你什麽事情都沒有,平安回來了。”

不然她定要哭死了。

易寒輕笑,又嘆:“早知道他們會在那把破匕首上做文章,當初就不該去湊熱鬧。”

陸皎皎捂嘴笑道:“這哪能知道後來的事呢?”

“我想不通,孟行書二人為何非要幫申屠慕青,難道就是因為無雙劍認你為主了嗎?”陸皎皎又問,“無雙劍到底有什麽秘密,又不是得了劍就能得到寶藏。”

“你再說一遍?”

“什麽?”陸皎皎哦了一聲,“我說又不是得了劍就能得到寶藏。”

“如果得了劍就能得到寶藏呢?”易寒反問。

“嗯?”

易寒笑道:“也許無雙劍真和寶藏有關。”

陸皎皎一聽就抓緊了他的手臂,急急道:“那還不去把無雙劍拿回來嗎?萬一被孟行書他們偷走怎麽辦?”

易寒聞言便笑:“你當江洲這麽弱?沒點本事怎麽開賭場。”

說到江洲,陸皎皎就不高興了:“他去了禹州,我本來想跟着去的,他偏不帶我!”

“我都沒帶你走,他哪敢帶你走?”易寒聽她孩子氣的話,只想笑,“再等幾日,我們便能出去了。”

“真的嗎?”她待在小隐實在太久了。

跟易寒第一次來小隐的時候,她覺得一直能生活在此處是很好的,可這一次,她卻覺得好生無聊。

啞婆還在的時候還好,每日她會吃到好吃的,也算有個盼頭,而現在都吃不到好吃的了。

“我又想吃喜翠樓的燒鴨了。”她的聲音悶悶的,只覺得自己肚子又餓了。

易寒思索片刻,最後道:“天色暗一些,我再帶你出月光鎮吃些好的。”

陸皎皎一聽便高興起來,眉目飛揚:“真希望快點天黑。”

她被易寒擦了些土,身上髒兮兮的,就像是個小乞丐,而且衣裳也是打着補丁,羅舟的乞丐裝都比她的好不少。

陸皎皎跟着前面風姿卓越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公平,只見她沖了過去,小腦袋也不怕痛,就撞上男人的背。

易寒轉過頭來,見她一副氣樣,無可奈何道:“又走累了?”

“我才不要你背!”她摸摸額頭。

“我也沒打算背你,背姑娘我樂意,背個小乞兒我有什麽好背?”

他說的話更讓她氣了!

她嘟着嘴,就往易寒身上蹭:“髒髒髒,就讓你變髒。”

易寒單手揪着她的衣裳,将她抓在手裏,見她收起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才将她放下來。

“我不要當小乞兒!”

她蹲在路上不走了,長這麽大她都沒穿過這樣紮人的衣裳,還髒兮兮的,她都覺得身上發癢。

“不走就沒得吃。”

她紅紅的眼睛瞪了他兩眼,最後還是起身了,她好餓……

“我穿成這樣,肯定沒有店家會讓我進去。”

想着只能在門口盯着易寒吃飯,她吃不到,她就要哭了。

四下無人,易寒牽起她手,也不逗她了,他問:“你不變裝,萬一被人發現給抓走了怎麽辦?”

“為什麽不能扮小書童,非要扮小乞丐!”她不滿。

易寒又道:“孟氏兩個人可是見過你小書童的樣子,你不怕他們發現?”

陸皎皎想着其中利害,輕輕點頭:“怕。”

“而且,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皎皎去辦。”

☆、第 57 章

不知何時起,街頭巷尾都在流傳前朝皇子蕭卻昭于出宮當年便已喪命,而長公主蕭若靈所攜帶的藏寶圖就在申屠府內。

無雙劍曾有一劍譜,劍譜內暗藏藏寶圖。

此事越傳越廣,也越細,仿佛就是真言,無人懷疑。

或即便有疑,衆人也願當了真。

“寧可信其有的道理你忘了?”易寒與望山坐于小隐村石凳上,看着遠處陸皎皎與紫玉折花。

不一會兒,她就折了好些,獻寶似的跑來:“易寒,你看!婆婆的房裏每次都放着小花,我與紫玉也要放一點。”

“說什麽廢話,還不快回去!”紫玉抱着好大一摞花,催促她。

陸皎皎哦了聲,就與紫玉一起跑走了。

望山抿了茶:“的确,只要開一道口子,這些人就如蜜蜂尋蜜,密密麻麻沖過去。”

“我有一問。”望山又道。

“什麽?”

“前幾日我與紫玉同去外面打探消息遇上了成思譽,我才知你竟也會馭虎?”這疑問在望山心裏已好幾日了。

易寒放下茶杯,笑道:“不過是年少時心軟了一回,得到的報酬。”

見望山還想問,易寒接着道:“你應該猜到了,确實是惜音閣。”

“可惜音閣已沒了五年多。”

易寒起身,望着前方的山脈,他回想起當時。

天宸宮那幫老東西在那時慣會欺負他,說帶他出宮游歷,卻每回都只随便尋個山頭,把他扔進去,自己卻不知到哪兒逍遙快活了。

“五年前,玄金帶我游歷,故技重施将我扔進了與北平山連綿的山裏,我在那山裏就遇到了惜音閣的女弟子。”

望山:“北平山……難道她是想找無恨塢求救?”

易寒當時不知,後來知曉惜音閣與無恨塢關系甚好,再想便覺的确如此。

“她受了重傷,暈倒在地,不省人事。我那時本不想管,卻不知為何心軟,尋了藥。許是血腥味将野獸引了來,我們被群狼所圍……”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狼,都已做好要死的準備了,只是放心不下陸皎皎,那丫頭要是聽聞他的死訊,估計連眼睛都要哭瞎了。

不,也不會。那麽多狼分食他,他估計連渣都不剩,壓根不會有死訊。

“說起來,惜音閣馭獸的本事我還真想見識一番,”說罷,望山便長嘆,“可惜……”

易寒笑:“那是沒機會了,我只略懂皮毛。”

畢竟那人就要死了,教他的再多也沒了。

“你不是尋了藥?她為何還會死?”望山又問。

“從惜音閣到北平山,那麽長的路,我也不知她遇到了什麽,臨死之前她只求我若見色鬼,定要為其報仇。”

“色鬼?”

“就是死在你手上那個。”易寒解釋道。

望山想了起來,又有疑惑:“為何當初你不殺他?”

“惜音閣被滅,定有蹊跷,我留色鬼一命,亦想順藤摸瓜,”易寒思索着,“畢竟江湖上将這事安在了天宸宮頭上,我不能不管。”

“是易江頭上。”望山糾正。

易寒反問:“有何區別?”

望山低頭,于江湖而言,的确沒有差別。

易寒見望山不說話,便從懷間拿出了一個小陶埙放望山面前,他介紹道:“這便是她贈予我的馭獸之物。”

“陶埙?”望山看見什麽又笑,“好深的咬痕。”

易寒瞥了一眼手背的牙印,想起什麽微嘆後又道:“哪怕是一片葉子,只要能奏聲,他們便能馭獸。”

望山不蠢,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說……”

“我懷疑當初滅閣之事乃是有人裏應外合。”

“你已有眉目?”

易寒搖頭:“我沒有,可成思譽有。”

“他?”

易寒接着道:“他五年來不停打探,終于尋得一絲線索,但需查證,日後他會同我說。”

陸皎皎将摘來的小花放入瓶中,她心情甚好,尤其她的小貍貓也湊上來聞了聞花。

“小尾巴,你是不是也很喜歡花?”她抱起小貍貓,點了點它的小鼻子。

她嘻嘻笑着:“你真是越看越可愛!”

紫玉在自己那邊亦擺好了花,想着又去了啞婆的房間,在桌上擺了花,如她還在世一般。

她入了裏室,在案上上了幾柱香,又跪在下方,實實磕了三個頭。

“紫玉發誓,定會為黃家殺了申屠慕青。”現在她倒是遺憾起申屠鐵衣死的過早。

若他能死在她手上,才叫好。

陸皎皎與小貍貓玩累了,見它扛不住,要睡了,她才踏出屋去,一出來就瞧見了紫玉。

“紫玉!”她喊道。

紫玉瞥她一眼:“咋咋呼呼,什麽樣子!”

陸皎皎挽上紫玉的手,好姐妹一般,她問道:“外頭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還是在找你。”紫玉想起那日與望山出去查探,因她那日帶走陸皎皎,被追殺的人也添上了她。

新仇舊恨加一起,她不往申屠慕青那張醜臉上抽個百來下,她定不解恨。

“我要是能與你一樣出去看看就好了。”陸皎皎羨慕了。

紫玉扯了扯嘴角,無話好說,她現在可是一步也出不去。

“紫玉,你發什麽愣?”

紫玉輕咳:“上次宮主不是帶你出去透氣了嗎?”

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渾身難受,就因為那個髒兮兮的乞丐裝,她身上都起了紅疹,要不是望山開了藥,她都想在易寒身上咬幾口!

哦!她的确咬了好大一口,哼!

“他帶我出去就是想讓我傳話。”雖然她最後的确吃了好吃的。

可代價太大了,她寧願不吃好吃的,也不想再栽秧了。

“難怪你那幾日都不理他。”

“他那麽壞,就欺負我!”她一想就難受,猶猶豫豫又問,“我能不能回去跟你睡?”

紫玉摸了耳朵,怕自己聽錯,又問:“我可不想被宮主記仇。”

陸皎皎也知道機會不大,可她想不通呀:“他怎麽突然讓我裝小乞丐呢,明明以前都不讓我幹的。”

紫玉語重心長道:“誰讓你弱,就應該多出去!”

“其實……我那日遇到了徐婵婵……”紫玉輕齒。

若不是徐婵婵眼尖先看見她,同她說了,沒準她還大大咧咧在路上行走,或許就被那些申屠慕青那邊的人給抓走了。

“他們還好嗎?”

紫玉點頭:“還行,正秘密查申屠鐵衣的死呢!”

“沒有眉目嗎?”陸皎皎蹙眉。

“畢竟他們不是習醫之人,對藥物沒有研究,能把申屠鐵衣毒死的藥定然是不同一般,想必有些棘手。”紫玉微嘆。

“也是,”陸皎皎若有所思,垂下頭去,“他們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他們比你聰明多了,哪用得着你擔心。”紫玉戳戳她的腦袋。

陸皎皎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連理枝來,齊歡喜歡老藥王……可老藥王愛的人不是她……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是大部分有情人之願。

齊歡生前與老藥王不能在一起,或許想死後與老藥王葬一處,也算是個慰藉。

“易寒說藥王谷聖手都葬于杏園,那說明老藥王亦是葬在那兒,那與齊歡同穴而葬的又是誰呢?”她不覺問出口。

紫玉想了會兒:“許是衣冠冢,畢竟藥王都在藥王谷,她哪能得到屍身。”

陸皎皎想着便渾身難受,直泛冷氣,哆嗦了幾下又道:“求而不得,她就要害死別人的妻。”

紫玉點頭:“确實,不然以她的本事在江湖定有一席之地,卻棄醫從毒,誤了自己也誤了他人。”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陸皎皎不敢信。

紫玉反問:“為何沒有,那申屠慕青不是也把你往死裏整?興許她都在後悔未将你偷偷毒死。”

陸皎皎聞言,就縮起了腦袋,換了話題:“要是能早點找到長公主就好了。”

“蕭卻昭都出來了,蕭若靈還能躲哪兒去?”紫玉又問。

蕭若靈一個弱女子怎麽就能藏世如此之久呢?

陸皎皎不免想起易寒,不懂為何天宸宮的人都要瞞着他,畢竟那是他的親母,他本就有權知曉。

“你此前說長公主畫像藏于龔叔畫像之內,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這藏匿于世不見風聲的公主到底是何樣!”望山起身對易寒說起。

易寒帶他回了屋,展開了畫像,像上的女子确實美貌富貴,不可一世。

望山嘆道:“你就這般相信她未死?”

“蕭卻昭都未死,她怎麽會死?”易寒又道,“我信她,定未死。”

望山應和:“也是。取代孟行書不一定是蕭卻昭的主意,或許正是這公主的主意。将滿江湖要尋的人換個城主兒子的身份藏于藥王谷之中,一舉多得。”

一城之主,身份上不會辱沒他,吃穿用度上亦不會短了他,藏于藥王谷這避世之所,又更安全。

“也算是為子計深遠了。”望山心想便嘆出聲。

易寒望着畫像裏笑意盈盈的尊貴公主,嘴角微扯,似是嘲諷:“确是為子計深遠。”

陸皎皎在屋外正巧聽到,開門進了來,挽上易寒的手,笑道:“我與紫玉剛去采了青,準備做青果吃。”

☆、第 58 章

申屠慕青的臉在今日終于完全好了,她輕柔地撫上自己的臉,在鏡子前照了許久,但臉上的笑意未持續多久便沒了。

她轉過頭:“那婢女莫非真有上天遁地的本事不成,如此找都找不到。”

孟行芸在小塌上縫補,輕笑道:“你現在還想她?這幾日可是有好些人在你府外轉悠,我猜都是聽了風聲而來。”

說起風聲,申屠慕青便氣:“定是那妖女散發的消息!無雙劍哪來的劍譜,我申屠府又哪來的藏寶圖,真是不安好心!”

孟行芸又問:“你打算如何做?”

“我還未有頭緒。”申屠慕青緊擰眉頭。

孟行芸又笑:“我倒有個法子。”

“什麽?”

“既然外面皆傳無雙劍有劍譜,你倒不如說劍譜于幾年前已被易江所盜……”孟行芸手中的香囊已補好,她起身走近,“既然那妖女找你麻煩,你何不禍水東引?”

申屠慕青思索後覺得此計可行,展眉一笑,說道:“幸好有你,若我一人定是無措了。”

孟行芸未答,只看着手裏的香囊,這是她要送給兄長的。

“莫不是給你兄長的生辰禮?”申屠慕青問。

孟行芸好奇問道:“你怎知我兄長的生辰要到了?”

申屠慕青看了眼屋外站的白桃,她打趣道:“還不是我那個婢女。”

孟行芸止了笑,目光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人影,轉過頭又是可親之色,她問:“你那婢女叫什麽?白桃?”

見申屠慕青點頭,她又問:“難道她喜歡我兄長?”

“孟公子這等郎君,何人不愛?”

孟行芸垂眸未答話,大家小姐愛便罷了,一個卑賤的婢女哪來的臉肖想她兄長,心比天高,可笑至極!

“我可真是羨慕你有個嫡親的哥哥,像我那個傻子大哥不惹麻煩便好,毫無助力可言。”

申屠府大公子出生便癡傻,江湖皆知。

“我在府上叨擾許久,都未見過大公子。”

申屠慕青冷哼:“一個傻子,有什麽好見的。”

申屠慕青與孟行芸聊了許久,待孟行芸踏出屋時,便瞧見孟行書在與白桃談笑,她怒火起,臉色十分難看。

尤其走近時,發覺白桃嫩臉上皆是紅暈,她更氣了!若不是留她有用,她早就結果她了。

“兄長!”她插入二人之中。

白桃忽聞其高昂之聲,不免吓了一跳,轉過頭發覺是孟行芸,她匆匆行禮:“見過孟小姐。”

孟行芸未理她,只拉着孟行書的手問:“兄長來了怎不差人去喚我?卻白白在此處等……”

白桃見兄妹二人有話說,又行一禮便下去了。

“白桃。”申屠慕青喚道。

申屠慕青的臉好了之後,脾氣也好了不少,慢慢恢複成此前芝蘭仙子的樣子來,不再動不動就氣了。

白桃入了屋,立于申屠慕青旁,拿起妝臺上的粉,欲給她化妝:“小姐,這可是孟姑娘所制的胭脂粉,最是養顏了。”

申屠慕青是越發相信孟行芸了,她笑道:“少時有齊歡,大了有行芸,皆我之福。”

說罷,便示意白桃拿兩盒胭脂粉走,她見白桃猶豫,笑着道:“你心悅孟公子,我已旁敲側擊過行芸,她并不反對。”

”小姐!”白桃害羞。

申屠慕青将兩盒胭脂粉放于她手,又道:“只你身份低微,最多只能做個妾,畢竟他是城主之子,正位是不可肖想的。”

“奴婢明白,謝小姐。”白桃不是笨蛋,這其中她自然懂。

“你與我好歹有多年主仆之誼,我當然望你有好歸宿。”

聽完申屠慕青的話,白桃忽然心驚,心中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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