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17)

緊他的手臂,又探頭看了看喊人的女子,聽着聲音很是耳熟,她一見到人便驚吓出聲:“易寒,是她!”

“我知道,她是我娘。”可易寒怕見到她。說來可笑,他找她這麽久,她要見的卻不是他,而是她的侄子。

這一刻,他倒是羨慕起蕭卻昭來。

見易寒情緒不大好,陸皎皎也不敢說話,最後仍是忍不住,她為其辯解道:“易寒,我知道她。”

“呵。”

見他不信,她又道:“是真的!她不是不想找你,而是她不得自由,她雖沒見過你,卻總向我打聽你的事情。”

“易寒,她是你娘,哪有娘親不記挂孩兒?”

這一場尋寶正如鬧劇,匆匆結束,唯一不好的就是天宸宮暴露了位置。陸皎皎坐在牆上,唉聲嘆氣。

紫玉飛了上來:“怎麽一個人坐着?”

“易寒拿好吃的去了。”

“沒勁,還想讓你跟我一起去偷聽呢!”紫玉瞥了陸皎皎一眼。

陸皎皎來了興致:“聽什麽?”

聽什麽?自然是聽蕭卻昭與蕭若靈咯。

“姑母,您受苦了。”

“阿昭,一切都過去了。你平安康健就好,姑母別無所求。”蕭若靈見他長成這副樣子,心裏極為寬慰。

“不複辟了嗎?姑母!”

“莫讓仇恨蒙蔽了心,阿昭,你真的喜歡被困在那張龍椅上,惶惶不可終日嗎?”

“姑母!”蕭卻昭喊道。

“阿昭,是姑母的錯,姑母年少不更事,日日同你說要複辟,否則你哪會有這般執念。”

“姑母只是當時不甘心,明明我是最尊貴的長公主,搖身一變,卻成了階下囚,被追殺被通緝。姑母只是不貪心……”

蕭卻昭不明白了:“可是姑母,所有都已部署好,只要天宸宮與我們聯手,大事便可成了呀!真的要在這關頭放棄一切?”

“阿昭,姑母被囚的這近二十年來,日日在想,對不對,該不該。姑母日思夜想,終于想通了。如何能怨別人,的确是皇室害了太多人,惹了民怨,這就是我們要付出的債。”

——這就是我們要付出的債。

——阿昭,一切是我們咎由自取,如何能怨他人?

“兄長!”回去的路上,蕭卻昭一直不說話,孟行芸都怕了起來,“兄長!”

“阿芸,你也覺得我不該複辟嗎?”他籌謀了這麽久,為何到頭來他們都放棄了,還勸他放下呢?

孟行芸抱住了他:“只要兄長想,行芸都可做。”

“兄長若想複辟,何必求天宸宮,威虎城同樣可以!”威虎城不聽皇帝,只聽城主,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阿芸,那是你爹娘。”

“可我只愛你呀,欠爹娘的,我此生還不了……”她垂下眸去,不再多言。

“阿芸……蕭卻昭未答應,也沒反對,他眼下很亂,根本想不通,他需要靜靜。

“好啊你,居然支開我去偷聽!”易寒在客房外揪住陸皎皎的小耳朵。

“疼疼疼!”她揉揉耳朵,下一刻就聞到了香味,眨巴着眼盯着易寒手裏的燒鵝,“我要吃。”

“撒謊的人沒得東西吃。”

“我要吃!我要吃!”陸皎皎跺腳,大喊着追着易寒。

“他真的長大了,”蕭若靈在窗口望着奔跑的二人,她鼻子一酸,就有淚意,“剛出生時他才這麽小,卻哭得比誰都大聲。”

婉青在一旁:“他一直在等你。”

“可我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我也不知如何彌補這錯過的二十年。”

婉青見她如此,長嘆一聲就往外走,臨出門前,蕭若靈心一窒,便聽她道:

“公主已經極幸運了,我婉青連孩子都不能有……”

蕭若靈一時語塞,随後起身行禮,道歉道:“是皇室傷你太深,對你不起。”

“都已過去了,我雖無親子,可這裏的小輩我皆視如己出,遇見他們是我之福。”前半生的傷痛她已經不太能想起來了,時間是良藥,天宸宮也是良藥。

“這燒鵝的味道好奇怪呀。”陸皎皎小口咬着鵝肉。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嫌東嫌西。”

陸皎皎杏眸困惑:“你怎麽臉這麽紅,再說我哪有嫌東嫌西!”

“你別走!”陸皎皎塞着鵝肉,小跑着跟在易寒身後,“這鵝不會是你做的吧?”

☆、第 78 章(三)

藥王妻因吃了孟行書特意送的神藥,已悠悠轉醒,只是前塵往事一概忘記,再也記不得。

看着前方同青姨一起揉面的女人,陸皎皎心中酸澀,轉過頭對易寒道:“她與藥王此後就再無幹系了。”

易寒撫摸着她的小腦瓜:“可能這正是藥王所求。”

“嗯?”

易寒見她不懂,微微一笑,牽着她便出了廚房,他道:“愛之一字,既可傷人,亦可救人。”

若非愛,齊歡怎會生恨,害人害己。若非愛,藥王怎舍得讓其妻忘記自己,重新過活。

“若她記得,如何忘記惜音閣滅閣因她而起?”

陸皎皎不知說什麽,只覺得藥王與其妻是造化弄人。

“易寒,我聽婆婆說,蕭卻昭已經占了威虎城,準備奪其他城了,”陸皎皎咬着唇,憂心道,“戰事起,百姓又沒法安居樂業了。”

易寒輕擁她身,只一嘆息:“他若是能被三言兩語的勸阻打消其意,便不會是蕭卻昭了。”

——

今日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好日子,亦是天宸宮的大喜之日,有兩對新人要成婚。

婉青一大早就不得空,忙得腳不沾地,卻樂得很。

“青姨!”羅舟亦是第一回辦喜事,根本不懂流程,被韋大虎和陸明趕到後廚幫忙。

“哎呀,去洗洗菜,別擋着我,盡添亂!”

羅舟這被這邊嫌,又被那邊嫌,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

他不過離了幾年,就不被待見了?

“婆婆,”陸皎皎看着蕭若靈給她上妝,這些日子因為她的調劑,婆婆與易寒的關系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你昨晚跟易寒說什麽呀?”

蕭若靈手一頓,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有什麽不能現在同她說的,非要等到晚上,她聳了鼻,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可是青姨說禮沒成時不要吃東西。

但她好餓呀。

蕭若靈給她化好妝後,就去了紫玉那兒,房裏就留下了一個她。

陸皎皎起身,禮服繁瑣,她一個人得弄好一會兒才能弄好。

突然聽見窗戶有聲響,她上前開了窗,就見一個紅衣男子翻了進來。

她驚呼,見到了人才猛的閉嘴,她又急又小聲,怕被其他人聽見:“你怎麽現在來啦?青姨說禮未成不能見面的!”

“你不餓?”易寒掏出兩包子,塞到她手裏。

她笑嘻嘻地接過來,包子還溫熱着,她小口咬了一下,滿滿都是肉香,一問味道就勾起了饞蟲,肚子叫的更歡了。

“呀,你幹嘛!”

易寒突然想耳朵貼在她肚子上,低聲道:“噓,我聽聽皎皎肚子裏有多少饞蟲,怎麽吃都吃不飽。”

“我……我這是肚量大!”陸皎皎不好意思偏過了身,“你就會打趣我!”

易寒起身,将她掰正,盯着她豔若桃李的面龐,又移到她的唇上,因為吃了包子,她的口脂被蹭掉了一些。

易寒輕輕吻了過去,含着可愛的唇,他沉聲道:“是我太想皎皎了,所以借包子來看你。”

陸皎皎手裏的包子都被捏皺了,她這下已經忘記餓了,呆呆看着易寒,突然沖上來回親他:“我也好想你呀!”

“易寒,昨晚你跟婆婆說了什麽?”她還是好奇。

易寒聞聲,壓抑的笑意終是忍不住,他捏捏她的小手:“還沒過門呢,就改口叫婆婆了?”

“呀——”她羞紅了臉,喏喏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易寒大笑起來,也不怕會引人過來,笑夠了他才從袖口拿出一串小金鏈子,上頭串着紅瑪瑙,小小的,就像紅豆。

“我此前在市集買的,紅豆表相思,我對皎皎就如這粒粒瑪瑙,相思如狂。”他彎下腰,将小金鏈子套入她腳。

“東珠雖沒了,換了紅瑪瑙也好。”紅更襯她。

陸皎皎今日最是高興了,可她的疑問還是沒解:“你還沒告訴我,昨晚跟婆婆說了這麽!”

他在她嘴邊又親了一下,下一瞬就翻窗而走,陸皎皎跺了跺腳,真是改不了翻窗的毛病!

易寒以為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覺,卻不曾料到,好幾個人都看在眼裏。

望山提着酒壺從屋檐下來,白衣勝雪,君子端方,他灌了一口酒:“爬窗竊香,你就這般等不及?”

“我大喜的日子,你給我穿白衣?”易寒真想親手将他的白衣撕掉,“趕緊回去換,我今日可不見白。”

徐婵婵方才聽陸明說起皎皎身世,便确定皎皎就是她的親妹子,特別慶幸自己一收到喜帖,就立馬動身,不然真不一定能趕上。

她竟然能親見皎皎出嫁,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親姐。

“你趕緊回去換,今日誰穿白衣我饒不了誰!”雖然徐婵婵打不過望山,但不妨礙他喜歡她說狠話。

成思譽攜白虎從旁走出:“那我這白虎豈不是要染色?”

徐婵婵才不願同他們說話,她是皎皎親姐,又是好友,合該要為她送嫁。

她已想好千言萬語,可一入門,看見偷吃的陸皎皎,她便全忘了。

“都要大禮了,你怎麽還在吃?”

陸皎皎下意識收起吃食,見是徐婵婵,又拿了出來,她嘴裏塞的滿滿當當:“我緊張,一緊張就餓。”

徐婵婵收起她的吃食:“易寒不是給了你兩個包子墊肚子了?這些又是哪裏來的?”

陸皎皎萬分不舍地望着被沒收的糕點零嘴,她低着頭:“是我偷偷藏的……”

“你這讓我說什麽好!”徐婵婵見她妝有些花了,遂下手給她補起妝來,“這下可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這妝都不好補了。”

陸皎皎摸摸肚子:“我知道了。”又問起紫玉。

“你擔心她?她可沒你不省心。”徐婵婵點了點她的額。

“好婵婵,我知錯了。”

徐婵婵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我聽陸護法說,你本姓徐。”

“徐皎皎?”她搖搖頭,“不如陸皎皎好聽。”

“我若說我是你親姐,你可相信?”

陸皎皎瞪大了眼,樂得不行:“真的嗎?”

她知道自己有兄長與姐姐,只是那時她太小了,不記事,所以就不記得了。若不是陸明偶爾提起,她定是一點都不知。

“你就要成親了,定然不知這事兒,長姐如母,只能我來教你了,”徐婵婵深吸一口氣,可仍難以啓齒,“但我沒成過親,所以也教不了你什麽。”

“什麽呀?”陸皎皎一點都聽不懂。

徐婵婵直接扔給了她兩本書,支吾道:“你……你自己看着學吧。”

陸皎皎不明所以,看着徐婵婵落荒而逃模樣,她癟嘴不樂:“古古怪怪,也不說明白。”

她翻開徐婵婵給的書,心裏被震驚到了!這……徐婵婵居然給她看妖精打架的書!

這麽說起來,昨夜,婆婆似乎在談話間,也給易寒遞了什麽東西,看輪廓似乎也是書冊。

她偷偷摸摸又翻開書冊,看起了兩個人打架,真是太羞了,可她一想起若是和易寒……就顧不上羞赧了,反倒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她不聰明,不好好學定然是要被易寒嘲笑,說起來她就覺得婆婆太不公平了,居然偷偷事先給易寒,他這麽聰明,看一眼定然就會了,哪裏需要提前學習了?

“哼!”她重重哼了一聲。

直到外頭有聲音,她才藏起小書冊,蓋上紅蓋頭,端坐好。

易寒牽着她入禮堂了,她視線被擋看不清路,可易寒走的穩當,她也穩當。

紫玉與江洲跟在他們後面,到處都是賀喜之聲,真是太開心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随着韋大虎聲音的落下,她們就被各自送到了新房。

看着禮成,朱岩亦歡喜,她一轉身便撞進了申屠天骐的懷裏:“你……”

“阿岩,嫁給我可好?”申屠天骐知道她被身份所拘,“你若不想同我住江南,我就随你住到這兒來,與你在一起,哪兒都好。”

“你……”

成思譽摸着白虎,看着成雙成對的人,哀怨地望着白虎:“看看人家都有姑娘抱,看看我,只能抱你,怎會如此!”

望山與羅舟跟在他身後,羅舟摸摸鼻子:“搞得沒姑娘抱的就他一個似的。”

今日的重頭大戲終于要來了,她正襟危坐,等着易寒給她掀蓋頭,等待之中,她眯起眼來思索方才看的書冊。

先這樣,再那樣,然後這樣,最後那樣……嗯嗯,她在心裏點點頭,她已經全部記得了,論打架,才不會輸給易寒去。

等易寒來掀蓋頭的時候,她已經睡得很熟了,打着小呼嚕卻坐的極正,易寒真是佩服起她的睡功。

“皎皎,先醒醒。”易寒看着桌上滿當當的酒,笑了,合卺酒都未喝,她都能睡着。

陸皎皎掙紮起來:“嗯?”

“該喝合卺酒了。”易寒在她小手裏塞了一個小酒杯。

合卺之酒,意為兩人一體,日後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正如他和皎皎,永不分離。

陸皎皎被易寒帶着喝了合卺酒,一口便熱了腦袋,她迷迷糊糊翻身坐在易寒身上,低着頭,看着易寒,有點想不起來:“先怎麽樣呢?”

“皎皎想先怎麽樣呢?”

她彎着腦袋,想不起來呀,可是幹巴巴坐着好像也不太對勁,看着易寒紅紅的嘴,她突然笑了,一蒙頭就磕了上去。

“你這是要把我牙給磕掉?”易寒捂着嘴,幸好他動作快,不然還真要遭殃。

陸皎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人,只偷偷在旁笑,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易寒翻身做主人,輕吻上她的睫,又吻上她的唇,再往下……他忽然有點緊張,從床底下拿了個冊子,看了好一會兒,才滿意地轉過身去,卻見陸皎皎不知何時已坐在他旁邊,瞪着兩只圓溜溜的眼。

“皎皎,這不是……”

“你居然趁我睡覺想打我!”她氣呼呼地爬下床,委屈地湧出淚來。

易寒本覺得好笑,聽見她哭,他靠近了些,将她攬在懷裏,低聲解釋起:“皎皎,這不是打你,是愛你。”

陸皎皎紅通通的眼瞥了他,憤憤說:“本來就是要打我。”

易寒頭都大了,新婚之夜,他要怎麽哄媳婦!好不容易可以吃了,到嘴邊又跑了。

“皎皎長大了,想不想做娘親?”

陸皎皎還真沒想過,她呆呆看着易寒。

“想不想有個小皎皎和小易寒?”

她想了會兒,點點頭,最好長的像易寒,要是易寒惹她生氣了,她打不過大的,就揍小的。

“那皎皎,我們來生小皎皎和小易寒,好不好?”

——

”兄長,你在看什麽?”

“阿芸,你後悔嗎?”

孟行芸望着天際皎月,緩慢開口:“我不悔。”縱然爹娘了解事情之後與她斷了幹系,她仍不悔。

只要能助兄長成大業,她什麽都不悔,可她不明白她怎麽會流淚,明明這就是她自己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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