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複仇 小女子報仇,兩年不晚

身後一陣衣裳錦緞摩挲的聲響,宋知濯正将另一條腿提着往那纨绔裏伸,猝然聞聽着一段問辠,似“吓”得他失了衡,連連跳了兩步,才有驚無險将那腰帶系上,裸着上半身就挨過去坐下。

原想扒她的肩,略一想,最終又收回那只懸了一半的手,“你冤枉我了,我原本就沒想瞞你。這院兒裏現剩的這些丫鬟,唯有青蓮是打小伺候我的,主仆多年,自小一處長大,原應該是親信,誰料生了點兒嫌隙,她眼下見不慣我,我自然也就不敢輕信她。”

“什麽嫌隙?”明珠禁不住好奇驅使,一時忘了他還在換衣裳,竟瞪着杏眼轉過身來,這一轉,便驟見他□□半身,貼得很近,近得連呼吸都能追尋,她立時有些尴尬,忙推他一把別過眼去,“什麽嫌隙至于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都不顧了?難不成是你又負了她的心?”

堂堂小公爺,和個貼身丫鬟有點子拉扯挂礙原是尋常,她話雖在上頭,心裏眼裏卻是方才見到的一雙寬闊胸膛,從前見過,但從前和現在不大一樣,那時不過是個羸弱幹癟的“男孩兒”,現下仿佛一夜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

她心裏墜墜的往下沉,直觸到底,血紅軟肉裏有個聲音在嗫喏說道“你的男人”,被這聲音一點,她驀然紅了臉,霎時又有個金尊佛像從邊上懸來,淡淡叱責一句“色即是空”。

血氣上湧間,明珠連眼也不敢再斜了,只正襟危坐,朝邊上喁囔,“快将衣裳穿上!一會兒着涼了又得費我多少事兒?”

自側面瞥她,只見耳尖一抹嫣紅,連脖子都渡了粉,宋知濯暗自樂了,淅索将中衣套上,嘴裏回,“你想哪兒去了?我與她清白得很。不過是因為她妹妹青岚,那丫頭原先也在這院兒裏伺候,那年我從馬上摔下來暈了過去,嬌容受了我那繼母的指使,趁機往我藥裏下毒,沒想到被那丫頭瞧見了,一夥人便将她丢到井裏滅了口,從此青蓮便因為這事兒怨上了我。”

“這雖與你相幹,但你當時也不知情,也喝了那藥,她如何要怨你?”明珠扭腰回去,兩條腿別于孔雀藍寶裙中。

宋知濯見她袅袅婀娜的身姿,直活別到他心裏去,他一時也解不開這痨腸寡肚的欲念,只将眼睛挑正凝望窗外暴雨,“我在這府裏,向來是富貴有餘卻處處不受待見,她們姐妹跟了我,憑白也遭了許多白眼,眼見她妹妹因我而死我卻無能為力,她自當怨我。我知道她心裏有恨,得了機會就要替她妹妹報仇,故而将那書擺在那裏,一來讓她大仇得消,二來也好替我除去嬌容這個釘子。不過有一點你想錯了,我可不是拿你當槍使,你在這裏也是寸步難行,我想叫你和她做個伴兒,要是一時有什麽閃失我顧不到你,她或許能解你的難。”

外頭大雨飛濺,打在窗扉上“啪啪”亂響,猶如戰鼓喧天,拉響一場戰火紛飛,他們都即要被迫或主動走上這硝煙無聲的陣地。

明珠倏然覺得有陣陣寒意從那窗縫裏偷襲進來,與她心底的寒意彙合,勾起她記憶中血光漫天的一夜。她籠着兩臂,朝宋知濯靠近半寸,借這方圓半寸的餘溫來驅散自己的冷。

宋知濯感到她的靠近,半明半暗中側臉垂眸望她片刻,乍然沒頭沒腦的說一句:“小尼姑,你不該修佛。”

“這話兒怎麽講?”明珠端正回去,一只手撐在被褥上,撅着個嘴翻他一眼,“是法平等,我憑什麽就修不得?再說飯都吃不起了還挑什麽佛啊道的?自然是先吃飽再說,況且我師父曾說我有佛緣呢。”

“是是是,你最有慧根。”宋知濯似手捧蓮花一樣恭維,只願她能得片刻安穩舒心,“我不過白說一句,并不是看不起你。就說我聽過多少人誦經,唯獨你誦得最好聽,比那些比丘尼強多了!”

眼下又見她彎着眼笑了,他注視這個笑容,不知底下藏着多少暗湧,叫人想揭開她的純真瞧一瞧裏頭,或是悲苦,或是污穢,都無所謂,他只想見識完整青山,哪怕陽光照不到的背後是一片焦土呢,那也是這青山割不去的一部分。

這場雨似一個缺口潰瘍的膿血,只下個不停。有人餘生有伴,能将這場暴雨當做凄婉的褚宮調,有人卻心緒躁動,将砸下來的雨點聽成激勵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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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牆之隔處,是青蓮被燭火映照在牆上焦急的踱步倩影,此刻她心裏唯有恩仇快意,兩年了,她終于從隔岸觀火中等來契機。在捺不住的痛快中一不留神,她洩出一個笑來,夾着幾絲陰厲,似有毒的水母虛妄蜇一下深海。

她等得無事可做,便提了把剪刀剪燭,萎靡的昏黃被輕輕一剪,先是抑到更昏的光線,又卒然跳躍起更強的光明,她手枕着趴到漆亮的桌面上去,躲在其中得意的笑着。

直到外頭不見天光雨漸細,才有人扣響她的房門,她跳起來去看,将外頭撐傘的小丫鬟急拉進來,“怎麽樣,可找着了?”

小丫鬟收傘進屋,将一方手帕從懷中掏出來,在案上攤開,“找着了,在府裏轉了大半天才在二門外頭看見,吶,姐姐找這草做什麽?”

青蓮急不可耐,滿眼貪婪盯着那幾株五鳳草,抽空敷衍道:“治病,這是草藥,能治跑肚,我這兩天不知吃壞了什麽竟跑了好幾天的肚。你且去,明兒我把我那簪子找來送你。”

“真的?”那小丫鬟巧笑着,殷殷切切,“那我先謝過姐姐了,我回去了,姐姐早點兒歇着。”

只等這丫鬟一走,青蓮便将早磨好的珍珠粉拿出來,搗碎幾株五鳳草,濾了汁與那珍珠粉和勻成膏子,盛于一個小小定窯白瓷罐中。只等雨住,她便攜了這罐子踩濕一雙丁香色繡鞋往嬌容的正屋裏去。

短短的路,她絞着鬼步,卻似通往光明之道,射向的是她積恨一身的靶子,後頭雖有如在擎天的主使,也不妨礙她這先驅一箭。

嬌容很快就來開了門兒,一見是她,臉上的螢火之色登時湮滅,恹恹地拖着裙擺往裏走,語裏盡是棄嫌,想等的人沒等到,卻來了這麽一位泛泛之交,她怎麽能不失落?可兩人到底無冤無仇,況且見青蓮滿臉熱絡,她也不好伸手就打笑臉人,只随手朝案上一指,“你來做什麽?坐吧,要喝茶自烹。”

“我來瞧你好點兒沒有,”青蓮不坐,含笑執起案上一盞镏金銅燭臺,一步步朝她靠近,将燭臺舉近她的臉幾分,驟見愁嘆,“喲,怎麽還不見好?不是請了那許大夫來瞧過了嗎?開的藥你吃沒吃?你別又嫌苦,我告訴你,苦口良藥,現下可不是驕縱任性的時候,這張臉難道不要了不成?”

一提起這話兒,嬌容便峨眉倒蹙,“可別說了,那許大夫只說沒大礙,沒幾天就能好的,我按時按方的吃他的藥,不盡不見好,反倒還深了些似的!”說着,她從鯉魚戲水的枕下抽出一枚長柄圓鏡,左右照照,朝青蓮望過去,“你瞧瞧,是不是更深了些?覺着這傷口邊緣有些發黑……”

青蓮執燈湊過去,細細瞧來,“恐怕是淤血吧……,你也忒心急了些,這麽深的傷口,哪有三五天就能愈合的,只別留疤才好。我帶了珍珠粉和水做的膏子來,你先擦擦。”

說話間她将那白瓷罐子從小荷包裏掏出來,被那燭光一照,瓶身便散出冷森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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