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節

第 39 章節

頭一暖,走上前兩步,在他邊上輕盈坐下,他的臉,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仿佛都在笑。其實他只是微微看過來,瞥了她一眼,或許還給她翻了個白。

遙遠的山丘那邊,竹林在狂舞,左鄰爺爺朝這邊招了招手,麥小絮低頭在看書,正好沒看見,然而身邊的他卻在一秒之內已經站起來放下了書,笑着一邊與爺爺說話,一邊向前小跑。他們說話的聲音傳入耳中,于是她迅速擡頭看去,只見那家人跟爺爺疊站在一起,各用一只手抓着拖拉機發條,然後一圈,兩圈,三圈……“噗噗噗噗”的聲音登時震動地面,直覺水泥地都要被震裂了,而他卻笑着跑過來說:“好玩吧?爺爺說下次到我去田裏玩。”

“你?你去田裏玩?”她似乎不敢相信。

“嗯,怎麽?我不能去田裏?”疑惑。

“不是,只是,我突然想到田裏的田雞啊,蛇啊什麽的,沒事沒事,它們看你這麽聰明,這麽自戀,相信一點不會咬你的。”

“啊?”他像漫畫裏那個瞳孔放大,眼珠破裂,整個人瞬間石化掉一樣:“田裏還有蛇?我最怕蛇了,回頭跟爺爺說我不去了,但是為了不辜負爺爺的一片好心,我就大氣一點把你送給他一天,讓你陪着他去插秧。”說完他又像漫畫人物一樣咬着一只手做驚恐狀。

他這人,你越理他,他越得勁兒,于是她繼續專注到書頁中,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什麽也沒看見。

過了好久,他已經看掉手中那本書的三分之二,可是一直安靜的人,突然問起麥小絮的成績,開口就一副教導主任地口吻:“诶,對了,我都忘了問,你在你們學校的成績單上,排第幾啊?別整天光有一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模樣,你看看你自己,”指着她臉又啧啧一翻:“任誰看到你,都會覺得你是個‘手不釋卷、焚膏繼晷’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阿姨姨夫叔叔嬸嬸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老師同學眼中的,”他不得不先吸口氣,“好、乖、聰明、用功、了不起、一點就通的好好好好好好孩子。”

“哇。”居然還能看出這麽多層優點來,雖然不怎麽相信,但還是燦爛一笑,熒陽映在她臉上,給她整個人的輪廓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可惜你并不是這樣。”渾身閃着耀眼的光芒,握拳輕咳,高興到忍不住淺淺的笑。

“你老這樣套人玩。”探身過來重重打了他肩膀一掌,他順勢躲開,拎着小板凳逃得遠遠的才敢坐下。“你其實不是那樣的,我剛剛說錯了。”

她當時好想問一句,那我是什麽樣的?

只是想問問,沒有別的意思,有時候就只是想找個人問一句,可是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

書在他腿上安放着,清風吹過臘梅樹,花瓣迎風脫落,最後吹落到他頭發上,雪白紙張姍姍翻頁,他看到的那行早就翻過了幾十張,現在整本書頁中都夾着幾片金色,閃閃發光,好似金子。

他十指交叉抱着頭,靠牆擡臉,重重呼吸香氣。那些金黃色的花瓣、有的整朵砸到他身上,翹疊起來的腿上和書上都鋪滿了香味兒,像星星一樣,花海一樣。她徐徐走過來,把凳子放在他左邊坐下:“莫語,你又睡覺了?”亦如往常洋洋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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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絮,你爸爸被葬在哪?”他冷不丁問。

她再次一怔,臉頰迅速燒紅起來。過了半晌才答:“不遠,就在後山。”

“那你這次回來,為什麽沒去看他?”

他話又多了,別人想說的時候他裝“金子”,等別人不想說了,他偏偏就刨根究底。

然而過後她也開始問自己,為什麽沒去呢?

是不是當“愛”被分割後,就不想再合對,因為不管再怎麽強合,另一邊終究成了另一邊,就像一個人的臂膀斷了一樣,他還能感受得到被分割開來的另一半嗎?

“不是你也在嗎,我要是去了,你一個人會做飯吃啊?”她随便找了借口。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可是刷了好幾天鍋碗了。”他頗有神氣:“不然你說,多天的鍋碗瓢盆是誰刷的?”

茅塞頓開:“那,那你一個人待着,我現在就看我爸爸去。”說完起身走開。

徘徊門前不散淡的花香.34

曾經她認為,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擁有得最少的人,而如今她明白了,爸爸是幸福的,苦的是媽媽,因為電視裏的人常說:“離開的人一了百了,嘗不盡苦的是留下來的那個……”。

從後山一路下來,整片都是沉默,她不說話,手裏仍拿着那把彎刀,這麽多年,父親的身邊肯定早已荒廢騰騰。

他也出奇的安靜,橫拿着掃帚緊緊随後,頻頻流動的樹枝擋到面前,他就揮着手,掃帚打在枝桠上發出爆斷的破裂聲,至于在這之前,她說了些什麽、表情是什麽樣子他通通不去想,只是靜靜等待着第二天的到來。

一想到馬上就能回北京,興奮就不受控制的湧發而出,煤炭村安逸的環境其實蒸騰着陣陣凄涼,人總是這麽感情化,一枝花多看兩眼,就舍不得離開視線,在某張小凳上一旦坐下去,再讓坐另外一張就怎麽都覺得不舒服,再怎麽吝啬的環境,住過,就休想從記憶中抹擦……

彼時他跷着腿坐在矮凳上,托着腮,又在觀看菜園中的金臘梅,一朵朵小花被前方山頂溢化開來的火焰點着、燃燒,最後融為大片暗紅,仿佛血洗一般。

終于到了第二天早上。

5點半時,兩人便匆匆起床收拾,盡管大件物品都已經在晚上收拾妥當,他零零落落的小物品還是灑滿了一半炕。小絮把兩床被子折疊好,放在炕沿,走時要帶去還給吳嬸嬸。那天從吳桂芬家出來,還将它們裝在行李箱裏的,可今天怎麽都裝不進去。莫語在矮桌前收拾着各類作業,回頭一看:“诶,你給我找個袋子來,東西都放不下了。”

“你是不是又買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上次兩個人閑來沒事做,不知不覺就逛到一間矮屋前,滿臉白胡子的老爺爺在用竹條兒編籃子,菜籃、花籃、水果籃……格式各款應有盡有,一時好奇的他們就上前去看,結果他連連驚嘆:“爺爺真厲害,藝術品啊!”然後就非要買一個回去,她不讓他買,說不好拿,正勸着,一個孩子拉着她衣角“姐姐姐姐”的喊,原來是皮球滾草堆裏去了,她當然十分樂意幫忙去撿,于是便施施然跟着孩子玩去了。結果回來就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家門口,手裏滾玩着一個精致的小籃子。居然僅有大蘋果這麽點大?

看她眼睛唰唰看來,滿臉的篤定,“拜托,別把我當小孩子看好不好?……我真的什麽都沒買。”她仍舊不肯定的目光把他給遷怒了:“我倒是想買,關鍵是這小地方,倒是有樣比小籃子更有意思的東西啊?……誰知道來的時候還淺淺的,現在箱子裏就是不夠裝。”許久後他焉焉然收回視線,拿起大疊資料往文件夾裏放,還故意用力的造出很大的聲音。

“等下你要幫我拿被子。”似乎在談條件,否則她就不去幫他找袋子。

“知道了……。”盡管十分不情願,還是答應了。

要袋子還不多嘛,外面路上飄飄飛飛多了去了,而且還顏色多種:“喏,任你選。”僅十秒鐘她又回到房裏,手上全是賣菜用的塑料袋,果然五顏六色。

“謝……”他高興地轉身,當看到一只濕漉漉還沾有露水的……他瞳孔瞬間放大,然後慢慢擡眼看她。她正笑的調皮,好像惡作劇成功的小孩一樣,睫毛上還托着幾顆亮晶晶的小水珠,緊緊抿着唇,同樣看着他。

“你為什麽不去死。”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說話。

“因為還沒活夠啊。”她也心平氣和,過了好久:“你不要用拉倒。”轉身就走。

他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下意識瞥眼矮桌,手中厚厚的《臨床醫學檢驗技術》“咚”的被丢到桌面上,反手迅速拉回她。

她在毫無任何預兆下突然被一道拉力牽引着向後傾倒,左腳剛要後退,果然被右腳實實絆了一下,一個踢腳板後身體居然穩穩當當跌到了他懷裏。

他雙手緊張的環在她腰間厚厚的羽絨服上,柔軟的衣服仿佛一塊棉花一樣、似有似無感。嘴裏牙膏的清香霎那間滿腔流連,他抱着她,小心而迫切的親吻她,緩緩的,那雙手徐徐往上游,直置她冰涼的臉頰,似乎是剛剛跑出去又跑回來的原因,所以她兩鬓的發絲間還殘留隐約的濕意。她驚了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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