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殷向北的肚子在韓毅把脈發現他懷了自己的孩子後,一天一天地大了起來。
似乎因為陰陽人體質有異之故,連孕育孩子的速度也遠比普通女人要快得多。
才兩個月過去,殷向北的肚子已是普通孕婦六七個月的大小了。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韓毅寸步不離地守着殷向北,每日要為他灌食六七次之多,以保證肚中孩子的營養。
他知道,殷向北一直都是想要個孩子,想要有個愛他的人,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的。
這樣的期冀對于普通人來說本是簡簡單單之事,而對于身體異樣的殷向北來說卻近乎一種卑微的渴求。
而現在,他們居住在回雪村中,自己不再是名動天下的神醫,而對方也不是滅天教的教主,所謂的正邪對立在他們之間已然淡化。
韓毅終于能夠了解殷向北心中對幸福的追尋到底意味着什麽。
這世間到底是沒有誰不需要愛的。
即便韓毅曾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可以與山野為伴,可以煉藥采藥度過一生,卻不曾料到當他一旦被人打動之後,心中便已是不願再忍受孤獨寂寞。
或許最初,殷向北一廂情願地喜歡自己,又或以為自己喜歡他,也是因此。
随着孩子在殷向北肚中漸漸孕育成形,韓毅也愈發謹慎小心。
因為之前殷向北先後兩次流掉了孩子,必會對身體産生極大的傷害,更會對再孕育新的孩子會構成隐患。
為此他翻遍了各種醫書,将裏面所記載的最好的保胎藥的配制方法都抄了下來,然後根據殷向北現在的身體狀況,選出一副最适合他的藥方。
果然,除了最初一陣殷向北的下體開始無故少量出血後,服用了韓毅為他精心調配的保胎藥之後,這樣的症狀也漸漸止住,爾後肚中的孩子更是日益成長,近日更是可以聽到胎動了。
「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幫你生下我們的孩子。」
韓毅坐在床頭輕撫着殷向北的發梢,往昔總是對對方漠然以對的面容早已變得溫和親近。
他凝望着對方依舊不肯睜開的雙眼,心中雖有諸多悔恨,此時卻也只有一聲輕嘆。
「不管你醒不醒來,孩子我都會好好帶大的,日後,他也會跟着你姓,你們殷家不會絕後的。」
韓毅又将手伸到殷向北肚子上,溫柔地撫摸着,過了會兒更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将耳朵貼在上面仔細傾聽感受孩子的動靜。
他一邊聽,一邊對毫無反應的殷向北說道,「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性子急躁的人也會喜歡小孩,而且這麽會生孩子。你總是吵着我才是你娘子,不過最後生孩子這事卻是你來做的,你把什麽都做了,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麽呢?」
韓毅連連反問了兩聲,回應他的卻只有殷向北肚子裏因為饑餓而咕嚕咕嚕的叫聲。
殷向北臨産的日子漸漸近了,不曾替人接生過的韓毅又開始向村裏的穩婆學習起了怎樣接生。
那穩婆詳細地交代完接生所要注意的種種外,忍不住問道,「韓大夫,你怎麽特意來問這個?」
韓毅笑了笑,臉上淡淡地掠過了一抹幸福的痕跡。
「沒什麽,家裏那口子大概是要生了。」
「噢……這樣啊。」
穩婆驚訝地看着竟顯得有些羞澀的韓毅,這樣的神情作為穩婆她見得實在太多。
許許多多要做爹的男人都會在談到自己後繼有人時忍不住露出這般神色來。
村裏的人都知道韓毅來這裏的時候同時帶來了一個被裹在被子的人,據說那人身患重病一直卧床,所以從來沒有出現在村裏,也有人去問過韓毅這人究竟是誰,韓毅卻說那人是他的愛人。
夫妻之間相互扶持本是天理,韓毅對身患重病的所愛之人不離不棄更是讓村民們感動。
「既然如此,可要老身搭手幫忙?」
「不必,我好歹也是行醫之人,此等事情自己便可做好。多謝婆婆關心了。」
韓毅唯恐身為陰陽人的殷向北被發現,當下便直接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穩婆看着韓毅匆匆離去的背影,不覺感嘆道,「天下這般癡情的男子真是不多了……」
韓毅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殷向北把脈,查看他今日的身體狀況。
好在一切正常,韓毅這也就放下了心來,他喝了一口水,習慣性地扭頭對殷向北說道,「今天出去找村裏的穩婆學接生,恐怕他們都會以為你才是我的娘子呢。你要是再不醒來,那麽就只能一直做我的娘子咯。」
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殷向北此時依舊顯得過于平靜,只是韓毅沒有注意到,對方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輕輕轉動。
三個多月後,回雪村剛剛進入初春之時,殷向北腹中的孩子終于有出來的動靜了。
韓毅一早就準備好了止血藥和助産藥,他輕輕摸着殷向北已經鼓脹得異常大的肚子,拿起了一邊的小刀。和任何正常男人一樣,殷向北的下體體毛叢生,頗為茂密。
接生的第一步便是剃去體毛。
要是殷向北醒着的時候,依他那剛烈又極好面子的脾氣必然會拒絕韓毅這麽做,可現在對方這麽昏迷着,倒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韓毅将熬好的皂角水塗抹到了殷向北的私處,然後小心地将刀鋒貼到了對方下體柔嫩的肌膚上,一點點刮去了多餘的體毛。
就在韓毅仔細替殷向北處理着那些礙事的體毛之時,他忽然感到身下的人似乎有了動靜。
韓毅微微一驚,心中害怕卻又驚喜,他擡頭一望,只見殷向北那張冷峻硬朗的臉正艱難地從他自己的肚子後面冒了出來。
「你……幹嘛?!」
沙啞的聲音就好像是很久也未曾說過話似的,殷向北翕動着唇,聲音越來越低,只有那雙兇狠的眼怒睜着。
韓毅終于徹底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忽然清醒過來的殷向北,嘴角輕輕牽動,便是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終于醒了,殷向北。」
殷向北一醒過來就感到腹內陣痛連連,而更奇怪的卻是他那私密的下身似乎在被什麽東西輕輕地刮弄着。
誰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玩弄他堂堂滅天教教主的下體?!
殷向北來不及想其他更多,首先便是想到自己的身體不可為外人辱弄。
他靠着一口硬氣撐起身子,果然看到了韓毅在後面搗鼓着什麽。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記得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也是差不多這般場景,一個冒失無禮的神醫,以及身負重傷幾乎無法動彈的自己。
殷向北瞬間便想發火,但是就在他橫眉豎目想要對不知為何冒犯自己的韓毅破口大罵時,他看到對方那張冷漠的臉上竟浮現出了莫大的驚喜神情。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向北……」
韓毅丢開手裏的小刀,上前一把就将殷向北抱了個滿懷。
滿腦子不解的殷向北正自郁郁,他之前為韓毅傷透了心和身,心裏還對此人頗有芥蒂。
此時聽見韓毅竟親熱地叫自己的名,殷向北亦是滿腹糾結,他方才撐起身子已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現在想要再動彈竟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家夥吃豆腐從自己下面一直吃到上面。
「你……腦子壞了嗎?!」
想來之前韓毅對自己諸事都不對盤,更是狠心三番四次地傷害有心改過的自己,殷向北怎麽也不信對方這個擁抱是發自真心的,當即便怒斥了起來,雖然,實際上他那雙無法擡起的手也是很想回抱住對方的。
聽到殷向北急促的怒斥,韓毅這才察覺到自己似乎過于激動了。
他趕緊松了手,扶着殷向北躺好,同時又把住對方的脈仔細切查了一番,盡管殷向北的脈象虛弱,但是并無其他異常征兆。
正在他替殷向北把脈之時,劇烈的産前陣痛讓剛醒過來的殷向北頓時瞪大了眼,嘴裏也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呻吟。
「唔……怎麽回事……」殷向北氣喘籲籲地望着韓毅,等着對方的解釋。
「沒什麽,不過是陣痛罷了。」
「陣痛?」殷向北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陣痛,而他更不明白為什麽一覺醒來自己的肚子就變得這麽大。
緊接着,韓毅就打破了他心中的疑問。
「你又懷上孩子了,是我們的。」
「什麽……我們的?我和你的?」
殷向北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這個在輕輕蠕動的大肚子,腦子裏幾乎都快打成了結。
他一時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還會懷上韓毅的孩子,在他昏睡的期間到底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醒來之後,變得不再真實。
殷向北茫然地躺了下去,茫然地感受着腹內傳來的陣痛,他茫然地呻吟着,直到韓毅端過來一碗藥水。
「喝下去吧,一會兒孩子好出來。」
黝黑的藥水以及那難聞的氣味讓殷向北渾身一顫,不好的記憶頓時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對了……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這是要殺掉我們的孩子吧?這藥老子不喝!哈哈哈哈,你休想再騙我!」
殷向北休息了片刻,恢複了些許體力,他緊蹙雙眉,面色緊張地看着韓毅,終于在嘶啞的狂笑聲着打翻了對方手裏的碗。
随即他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重重地抽着氣,任由冷汗順着他的額頭一直滑落到發絲之中。
韓毅知道自己曾親手打掉殷向北所懷的孩子,乃是對方一生的痛,但對他來說,那又何嘗不是他一生的痛,一生的悔恨。
此時此景,韓毅已來不及多做解釋。
他沒料到殷向北會忽然醒過來,只好趕緊撕了幾根布條,将殷向北的雙手綁在一起,固定在床頭。
「不要亂動了!孩子就要出來了,你乖乖地聽話,我一定會保證你們父子平安的。」
殷向北見到韓毅竟拿東西來捆綁自己,愈發覺得對方不壞好意,他咬牙切齒地呻吟着,卻因為才從長久的昏睡中蘇醒過來而毫無力氣,而無法多做掙紮,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消瘦了一圈的手臂被韓毅綁上。
「混賬!」殷向北欲哭無淚,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又如砧板上的死魚一樣落到了韓毅的手裏。
他重重地抽着氣,碩大的肚子随之上下起伏,而孩子要出來的趨勢亦愈演愈烈。
「呃……」殷向北只覺腰痛欲斷,而此時似乎有什麽東西從下面流了出來。
韓毅綁好他,急忙回身查看,只見羊水已然破宮而出。
韓毅急忙曲起殷向北的雙腿,用布條分別将其大腿和小腿疊綁在一起,以便妨礙孩子的出生。
殷向北已經痛得只能任由韓毅對自己百般折騰。
要知道他身為魔教中人時常身犯險境,将生死置之度外,什麽苦什麽痛沒有嘗過,可這生孩子的痛卻委實讓他難以忍受。
不過藉此他也算看出韓毅似乎是真的沒有再謀害他肚中孩子之意,否則也不會要為自己接生了。
「為什麽……為什麽?」殷向北痛得滿頭是汗,他嘶啞地問起了韓毅。
韓毅此時正在檢查殷向北體內的情況是否适合分娩,聽見對方這般問,愣了一愣,低聲說道,「我欠你一個孩子。」
「呵……」
殷向北咬牙一笑,終于不再懷疑對方,而到了此時,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懷疑什麽,一切都聽天由命吧。殷向北随即想起韓毅之前的吩咐,開始慢慢地用力将孩子送出體外。
韓毅一邊按住殷向北忍不住顫抖的雙腿,一邊不時鼓勵安慰對方。
孩子的身體一點點從殷向北的胯間被送了出來,先出來的是腿,接着是身子,最後才是腦袋。
而殷向北一直隐忍着沒有再慘叫,只是他的下身卻難免因為撕裂的傷口而汩汩流血。
韓毅将孩子的臍帶親手剪斷,用溫水擦拭了孩子的身體後,單手将其抱在懷中。
他檢視着殷向北下體依舊在流血的傷口,以及對方那根在疼痛中竟高高立起的男性性器,不由臉色微微一變。
所謂死性不改,或許便是如此了。
韓毅将之前備好的止血藥灑到了殷向北的傷口上,這才解開了對方四肢的捆綁。
殷向北看着韓毅懷抱裏的小小肉團,嘴唇張了張,似乎仍是對自己已産下孩子一事不敢置信。
他想起自己乃是陰陽人的特異體質,不由想到這孩子是否也會和自己這般不幸,忍不住輕聲問道,「這孩子下身可有……可有……那女人的東西?」
韓毅方才抱起孩子時已然知道了孩子身體的特征,他點了點頭,看了眼殷向北下身。
「唉!」殷向北頓時一聲長嘆,無力地閉上了眼。
就好像最初韓毅所說的,這樣畸形的孩子即便生出來,日後也必定和自己這般受盡屈辱,難覓幸福。
豈料韓毅見狀,并不以為然,他彎腰将孩子抱到殷向北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生的是女孩。」
「什麽!」
殷向北猛地睜開眼,方才還絕望的神色已是赫然變化,他有些激動地看着那個哇哇哭泣的孩子,擡起了自己虛弱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臉,「那她有沒有……」
「放心吧,她很健康,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都沒有。」
韓毅一語說完,殷向北的眉眼之間不由多了分尴尬之色,他疲憊地收回手,倦怠的神情之中終于多了一絲初為人父的喜悅。